“我也知道我必死無疑,而且這次募捐我本來就不看好,别說皇上想要的五十萬兩,我看五萬兩就不錯了。”
“我萬兩?大人,若是别的欽差還能得到,但大人您做這欽差,絕地得不到一文錢。”看看莫名其妙的呂漢強,王侍郎焦急的分析道:“大人,這次募捐本來可能有些的。”對于這官場的官員的人品,王侍郎也不抱着太大希望:“但是,我們孤臣黨剛剛都傾家蕩産的支持了商行的運作,再讓大家拿出多少來,恐怕是強人所難了。”
呂漢強就點點頭,本來他這次來王侍郎這裏,就是希望王侍郎再号召下黨員帶頭捐獻點,但王侍郎現在說的也是實情,大家當時看好商行,幾乎就将全部的身家性命都投裏去了,有些人還爲了表現自己,已經是舉債購買,這當然讓皇上高興,但也徹底的掏空了大家的家底,現在還沒有收入分紅,再讓大家白拿,那實在是不行了。
看到呂漢強理解的表情,王侍郎長長的出了一口氣,隻要呂漢強能理解就好,畢竟自己做爲孤臣黨的第二人,第一要維護黨員的利益,最重要的任務還是要維護黨魁的威信,如果呂漢強要是這般逼迫黨員,那就可能出現離心離德的現狀。到那時候,就再也難以收拾這人心啦。
“大人,還有就是那些其他官員了。”
“怎麽說?”呂漢強有氣無力的問道。
“如果這個赈災欽差是别的人做,那大家可能還能拿出點來裝點下門面,而由您做,那就絕對不可能了,因爲,你是他們的大敵,看你怎麽死還來不及,怎麽能還幫助你?因此這是件不可能完成的事情。”
呂漢強就痛苦的點頭贊同了。
東林本來就好爲意氣之争,爲意氣,都可以不顧國家興亡,更何況自己是東林死敵,整死自己還來不及呢,怎麽能再幫助自己?如果他們中有膽子大的,絕對會在小巷裏照着自己後腦海來一悶棍才甘心,可惜,自己現在還活蹦亂跳的在這,那隻能說明他們沒這個膽子,而隻能玩陰的了。至于東林的意識裏,如果能讓呂漢強死,那用上百萬災民的性命做陪襯,那絕對是沒有半點心理陰影的。
“那戶部呢?戶部能不能擠出來點?”呂漢強将最後的希望就寄托在了戶部上了,但說這話的時候,是一點底氣都沒有。
王侍郎一聽呂漢強将主意打在了戶部,就感覺這個黨魁了幼稚症應該看醫生了。
“戶部的收入已經入不敷出,這不,還要向皇上申請内帑呢,還指望着他們赈災?大人,您就死了這份心吧。”
“戶部的收入不是很多嗎?怎麽真的就窮成這樣啦?”
“當初我也這麽想,大明賬目上的财政收入很多,我當了這個侍郎,就是要爲國好好理财,讓天下官吏軍兵能寬裕一點。”
說着,就在自己的書架上翻找了一下,然後拿出一本賬冊攤開來給呂漢強說:“這是去年的收入賬簿,賦稅收入麥4o6.7萬石、米2264萬石,合計萬石,值銀萬兩,其中麥35.3萬石、米4o4.8萬石折銀124.7萬兩解運。絲綿3173741兩、生絲114o3斤、棉花24413o斤、苎麻186o斤、絹236279匹、麻布4523匹、棉布129339匹、課鈔816o5錠5937貫等,合計值銀44.3萬兩。屯田收入米217.1萬石、麥216.5萬石、草26o萬束、銀9.3萬兩、鈔5.7萬貫,合計值銀266.2萬兩。光祿寺、禦馬監、太仆寺等處草料收入萬束,值銀83.8萬兩,其中萬束折銀35.3萬兩起運,草場改耕地征銀14.6萬兩,起解軍馬14ooo匹、折色銀26.4萬兩,以上合計值銀128.4萬兩。
這還不算加派的遼饷﹑剿饷。但那是專款專用,都用在遼東了。”
呂漢強就點點頭,還有一個練饷還沒開征呢,那更要命,希望自己的商行好好運轉起來,抵消了那未來的練饷,讓百姓喘口氣吧。
王侍郎不知道呂漢強的心思,繼續他的彙報:“而鹽茶商稅,還有市舶司的收入都歸内帑,現在那幫東林給弄沒了,但不算那些,也就是說,全大明去一年的收入應該是萬兩。”
呂漢強聞聽一下子就蹦了起來,感情那些貼吧裏,說崇祯年歲入不過4oo萬,簡直就是胡說八道嗎,“這麽多?那百萬赈災銀子應該是有了吧。”
王侍郎看到呂漢強兩眼血紅,當時苦笑着道:“我的大人啊,您别高興的太早啊,這是賬目上該收的,其實,根本就收不上來這些。”
“這麽回事?”
“先,現在的皇親王爺郡王什麽的,王田上的稅是不交到國庫的,都直接交給他們。”
“這個我知道,天下不就那麽點王爺嗎,也扣除不了多少。”
“還那麽點?您知道嗎?全大明從洪武爺開始到現在,皇族已經有了六十萬人啦。”
咕咚一聲,呂漢強就直接出溜到桌子底下去了。
六十萬啊,這是怎麽一個天文數字?
大明養王爺就像養豬一樣,不給他們任何權利,還要派地方官員監督,不許他們跨出封地城垣一步,即便想上城看看城外風景,那你都要請示當地地方官,要不就是一個大罪。
沒事幹做什麽?努力造人呗,于是,皇族就在這些王爺郡王們的努力下,神展壯大,以幾何的度在膨脹增長。這樣就到了現在達到了六十萬的恐怖數字,有的已經是一城十王爺了,這樣一來,他們就占有了大量的田地。
他們占有的土地是多少呢?
以萬曆三十四年五月,四川巡按照孔貞一上言爲依據:“蜀昔有沃野之說,然惟成都府屬,自灌抵彭十一州縣開堰灌田故名焉。近爲王府有者什七,軍屯什二,民間僅什一而已。”17就是說,蜀王一府占去了成都平原依靠都江堰灌溉的最肥沃的土地百分之七十。河南開封的周王,兼并土地的結果,造成“田産子女盡入公室,民怨已極”。時人有詩雲:“中州地半入藩府”,“惟餘芳草王孫路,不入朱門帝子家。
神宗的弟弟朱翊镠分封衛輝,占田四萬頃一頃十五畝就是六十萬畝;神宗諸子也群起效尤。福王朱常洵是神宗愛子,要求朝廷堅持要按潞王标準給田四萬頃,經過廷臣和地方官員的力争才減爲二萬頃。瑞王分封于陝西漢中,朝廷賜給贍田二萬頃,由陝西、河南、山西、四川攤繳租,大緻而言,除了江浙财賦之區以外,全國的土地有相當大一部分落入了朱氏宗室的手裏。
拉起桌子下的呂漢強,王侍郎還在繼續打擊他:“這是王田,還有就是荀貴太監們占有的,比如現在的王公公,就求咱們的當今,一次在京畿近郊撥給他田地三千頃,這也是不要交稅的。還有就是士紳們,有功名的士子們,他們也是不需要交稅和服徭役的,這樣,許多刁民就爲了躲避徭役,将自己的田地都挂靠在他們的名下,地租就給了他們而不必再給朝廷啦。”
呂漢強就點點頭,這個他當然知道,而且還知道的比王侍郎清楚的多。比如具娘說,自己這個秀才身上,在山西老家,就有幾百畝的親戚土地在名下,當然自己是一粒米也沒看到,要吃飯,還得是自己上街去買,這是什麽親戚嗎。
“還有,那些軍屯也不上繳,而各地衛所的開銷也是當地截留,還有馬政,閹黨一倒,這也成了惡政,讓東林給整沒了。還有”
“打住,你就說你到底一年能收上來多少吧。”呂漢強不耐煩的打住了王侍郎的彙報。
“4oo萬。”王侍郎認真的說到,然後又追加了一句:“還是一大部分是實物需要轉運,這裏的消耗就更多了。”
“4oo萬也不少了。”呂漢強喃喃,對于這時候低低的物價,還有不多的官僚集團的開銷,也勉強說的過去了。
“就這4oo萬也不能全部入庫。”王侍郎現在打擊呂漢強已經上瘾了,繼續打擊,強烈的打擊。
“繳納田賦的都是小民,現在雜七雜八的不算,就單單田賦和兩饷就已經讓出産五錢銀子的每畝,均攤上三兩銀子了,因此大批百姓撂荒,拖欠田賦,大人,你是不知道啊,各地爲了追繳田賦,規定三天一頓闆子的拷打,結果大批的丁壯已經成了殘廢,更加繳納不上了,因此,實際能收上來一半就是萬幸了。”
呂漢強站起來,頭也不回的往外就走。
“大人,怎麽走啦?吃完飯再走啊,我還沒說完呢。”王侍郎就追出了大門,沖着逃跑般的呂漢強高聲的挽留着。
“不走?不走我就惡心死了。”然後邊跑邊喃喃:這是必死無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