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也不是聖人,哪裏什麽都知道,哪裏什麽都懂?如果以我這個年紀什麽都懂,那還不得讓那些老頑固們看我就是妖孽,那還不得拿我當劈材給燒啦?”
一提起那些老頑固,崇祯就止住笑容,臉上又爬滿了憂愁。“如果我們再年長些該多好啊。”
呂漢強就跟着一聲歎息,是啊,在這個按資排本的年代,光芒四射的年輕人都夭折了,即便不夭折,也被那些老頑固們死死的踩在腳下,還美其名曰要勘磨堪磨,最後将年輕人他們的棱角徹底磨沒了,将他們的才華徹底荒廢了,而隻有最終附和了他們的利益看法,才能給你一個機會,不到七老八十根本就不能揮一點能力,如果以自己的知識,若是在這個時代,已經是七老八十的跟腳,那一定會能施展一番的。但可惜,這辦不到,而自己也不想被他們同化,那就隻能是他們的敵人了,而成爲他們的敵人,究其原因,還不是自己的所作所爲已經威脅到他們的利益和位子?
自己可以年輕,可以無所謂,而這位年輕的皇帝真的應該年紀再大點當上這個皇上才好,那樣,他的肩膀就會堅強些,他的思維就可以明确些,他的性情也就能穩重些,行動不再操切偏激。而這時候的大明,在幾代皇帝大臣的努力下,已經煙塵滾滾的沖向了滅亡,這時候其實不是要猛藥挽救,操切施爲,而是應該小火慢來,慢慢的梳理才是正道啊。
“是啊,我們的确太年輕了些,那些大佬們懼怕我們的年輕,但我們年輕的确也有我們年輕的毛病,比如在行事上,往往過于急功近利,過于操切了。”呂漢強就無奈的搖搖頭,誠懇的着感慨。
這時候,通過那場大笑之後,呂漢強似乎忘記了崇祯是皇帝,而這時候,他依舊是那個好學肯問的小孩子信王朱由檢。
“不急切些不行啊。”崇祯背着手望着這小片菜畦,略有感觸的道“這個園子已經荒廢了很久了,要想恢複他原先的樣子是很困難的,而管理這個園子的老方頭已經老啦,如果按照他現在開墾的度慢慢的來,這整個園子等他死去的時候也整理不出來啦,而最關鍵的是,在他慢慢一點點整理的時候,他原先開墾的地方就又開始長滿野草,再次荒廢啦,這樣一來,這園子還怎麽能夠恢複起來?”然後遙望遠方,崇祯皺眉低聲的喃喃道“要想将這個園子快的整理出來,老方頭就得沒日沒夜拼命的勞作,那樣才能有點希望。”
呂漢強聽着這個自不量力的悖論,想了想,不由自主的和崇祯并肩站在了一起,“老方頭老啦,身子也不行啦,如果按照你的辦法去做,真的沒日沒夜的不要說幹上一輩子,就是幹上幾天,他就會累死的,那時候,估計連這麽大的一片也不能守住了,這就是一種急功近利,最後還是荒廢了這個園子,也搭上了自己的性命。“看看崇祯不以爲然的樣子,呂漢強哈的一笑:”其實,這個園子,老方頭在他有生之年還想讓他恢複原貌,也不是不可以的。”
崇祯就淡淡的問:“什麽辦法?”
呂漢強就淡淡的回答:“一把火燒了這些雜草。”
“你。”崇祯就驚訝的看着呂漢強,呂漢強就笑着回看崇祯。
其實,呂漢強的真心還真就是這麽想的,一把火燒了這些雜草,比慢慢的除草不是要好的多?何必費事的前面除草後面再生?燒了幹淨,然後想怎麽規劃就怎麽規劃,但看看崇祯看着自己接近恐怖的眼神,悚然一驚,突然明白了,剛剛自己和崇祯是用這個園子來比喻這個大明,而自己卻要求一把火燒了他,那不就等于是說,自己要一把火燒了大明嗎,那是什麽,那是造反啊,這可比當初自己揍他還要嚴重啊。
想到這裏,于是突然笑了:“那既然皇上認爲一把火燒了野草的同時,更可能也将這園子裏所有的屋宇建築,包括我們剛剛開完大會的會同館大堂也燒了,這樣操切的辦法不行,那爲什麽不繼續走穩妥的辦法?雖然老方頭年紀大了,雖然他的時間有限了,但畢竟他已經在這荒園裏開墾出來一小塊了,隻要照顧好這一小塊,無論種上麥子還是大蒜,便是這荒原裏的一個根基,然後以這塊根基爲基礎慢慢的擴大,雖然他會死去,但畢竟還會給子孫一個穩妥的根基,皇上,你要知道聖人言,子子孫孫是沒有窮盡滴。”
被呂漢強這麽一說,崇祯突然如釋重負的長長的出了一口氣:“感情,這是按照古人的做法,這是諷谏啊。”這就是現在這個年輕的崇祯現在的想法,若是他的年紀再大點,可能就已經洞悉了呂漢強的心思。
既然想明白了呂漢強的心思,崇祯還有點小自喜,當自己認爲能洞察一個臣子心思的感覺,是非常有成就感的,于是,崇祯突然就燦爛的笑了,指着呂漢強以一種我了解你的神态笑着:“不要跟我玩諷谏的那一出,你我還是同學,同學就應該坦誠,有什麽說什麽,爲什麽要這麽做?沒必要嗎。”說完這話就施施然背着手,踩着新鮮泥土的菜畦,往前走,心中已經充滿了得意。
古人就是古人啊,他們的思維的确有時候是僵化的,但我喜歡這種僵化。呂漢強悄悄的擦了把汗,然後趕緊帶着被你知道的表情跟上。
“皇上,既然咱們君臣說到了操切的問題,那我認爲,五年平遼,是不是該改一改?”呂漢強打蛇随棍上,立刻爲自己的比喻敲定跟腳,尤其在内心裏,也想替袁崇煥說道說道,畢竟,袁崇煥成爲後來的涮羊肉,成爲後世被诟病,被争論的悲情人物,真的不是他的本性,雖然他的兒女都成了滿清的奴才,那是不是還是一種怨念在裏?
這都是被逼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