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老祖宗。”外面一個小太監小聲的回應一聲,然後就沒了聲息,院子裏就又是一陣風吹樹葉的聲音。
“王大伴,剛剛那個趙良在京畿附近巡查了一下,帶回來的也不都是好消息。”呂漢強趁着這個空子,繼續向王承恩彙報。
“我也知道,事情剛剛開始,難免一堆亂攤子,這就要呂伴讀多多費心,我們一定要爲皇上打理好這件事情,爲皇上分憂啊。”王承恩怕呂漢強聽到那個趙良彙報的都是壞消息而讓呂漢強灰心,忙着給他打氣。
呂漢強做好了,那就是自己的成績,尤其這事情自己花銀子還行,賺銀子還真就不如呂漢強。
“王總辦說的是,不過,一些事情我們還是需要萬歲再下道聖旨才成。”呂漢強就鄭重其事的再次提到。
“什麽事情如此嚴重?還需皇上再下聖旨?”這時候王承恩似乎也感覺事态很嚴重,但聖旨這東西也不是崇祯想下就下的,現在這幫東林以封駁聖旨爲榮幸,凡事都要和崇祯對着幹,而崇祯還要拿出一個善于納谏的姿态,朝臣不同意的,自己就絕對不做。
呂漢強不管王承恩的爲難,繼續自己的思路往下說:“既然驿站已經裁撤,官員們往來就不應該再白吃白喝,但現在一些官員依舊我行我素,不但白吃白喝,一旦不能稱心,捆綁鞭打也時有生,殺人更是司空見慣,現在,這些驿站已經是皇家驿遞商行的産業,原先的驿卒也已經是皇上的家丁,家丁也是爲維護主人家的财産,即便有什麽錯處,不犯法律的,也是應該由主人決斷懲罰,怎麽能讓他們橫行霸道?”
王承恩這個老扣一聽說他現在最厭煩的官員還在動自己的銀子,當時就夥了,“混蛋,這幫混蛋竟敢上皇上家來蹭吃蹭喝,這膽子也太大了,這事不用萬歲下旨,我這就布手谕昭告天下我們的家丁,要是誰再敢侵吞我的資産,打了便是,出爛子,我兜着,雖然我現在這個司禮監掌印沒有原先風光,但這點擔當我還是有的。”
這就成了,呂漢強要的就是這句話。
這件事有了結果,但錢的問題還是要談的,“總辦,這啓動資金的問題該如何落實,還要總辦拿個章程出來,幾十萬張嘴,都等着米糧下鍋呢,尤其這時候,正是大家心氣正高的時候,可不能冷了大家夥的心啊。”
一繞道錢的問題上,王承恩就又眉頭緊鎖,在屋子裏來回的踱步,錢,實在是緊啊。
正這時候,外面一個細聲細氣的聲音響起,解了王承恩的囧境,“啓禀老祖宗,萬歲剛剛接見完諸位大臣,聽說呂大人進宮,特傳旨在禦書房問對。”
呂漢強就站起來,沖着王承恩一拱手,王承恩笑着打了一個哈哈:“好了,萬歲召見,我們一起過去吧。”
“總辦請。”呂漢強退後一步。
“呂伴讀請。”王承恩說聲請,然後就提步先行了出去,呂漢強落後一步緊緊跟上。
每次崇祯招對呂漢強都在禦書房,這也和其他大臣有所區别,一來說明對故人的親近,二來在禦書房說話也方便許多。
呂漢強随着王承恩進了禦書房,見崇祯滿臉疲憊眉頭緊鎖的坐在書案後,手裏拿着一本厚厚的折子,心不在焉的觀看。呂漢強和王承恩緊走幾步,口稱萬歲,跪下施禮。
崇祯這才擡起頭,看見跪在地上的二人,放下手中的折子,輕輕的擡擡手道:“呂愛卿,王大伴起來吧。”
呂漢強和王承恩口稱謝恩,然後爬起來,呂漢強站到崇祯斜對面,王承恩自然走到崇祯身邊站着。
崇祯又對門外的小太監吩咐給呂漢強賜座上茶,呂漢強就再次謝恩,然後斜着身子半個屁股坐到秀墩上,等着崇祯問話。
“呂愛卿這次遞牌子進宮所爲何事?”崇祯心不在焉的問道。
呂漢強忙欠身離座,再次拱手道:“臣這次進宮,是向王總辦彙報皇家驿遞成立進度事情。”
“王總辦?”崇祯一迷糊,但轉眼就了然了,自己的大伴王承恩,可不是被自己安排了皇家驿遞商行總辦一職,這許多天忙的昏天黑地的,都忘記了這個茬口。
“對了,裁撤驿站的事情辦理的怎麽樣?那些驿卒情緒可還安穩?”一提到驿站事情,崇祯就想到當初呂漢強給他描述的那巨大的潛在危機,這時候可千萬别出什麽岔子才好。
“回萬歲,萬歲裁撤驿站的聖旨和成立皇家驿遞商行的中旨一起下,結果那些驿卒一個個全都感動的痛哭流涕,一起盛頌萬歲洪恩,并且誓爲皇上當好家丁,做好本份,爲皇上盡忠,爲陛下效死。”于是将剛剛說給王承恩的話再次向崇祯禀報一遍。
“好,很好。”聽到這個好消息,崇祯原本蒼白疲憊的臉上,立刻飛起了一抹紅暈,精神也變得好起來了。“如此一來,在全國各地便都有了朕最心腹之人,那麽朕也就不會再被那些官員蒙蔽了。”但看看王承恩苦澀的笑容和呂漢強欲言又止的樣子,感覺出有什麽不妥,于是崇祯笑着道:“看你兩個好像有什麽心事,不妨說出來,看朕能不能替你解決。”
呂漢強聞聽眼前故作一亮,滿面歡喜的在袖子裏抽出剛剛讓王承恩看過的折子雙手遞上,“啓禀萬歲,事情是往好的一方面展,不過這裏有個最大的難題,還要萬歲聖裁。”
“呵呵,還有讓我的呂愛卿感覺到爲難的事情?我倒是要看看才是。”崇祯笑着站起來,也不用王承恩接手,直接就接過了呂漢強的折子,然後坐下,斜躺在椅子上展開來看。
斜躺着看奏折,這是崇祯從來沒有當着大臣做過的,皇家的威儀崇祯非常在乎,但從天不亮就正襟危坐的早朝,到稍微休息一下就在文華殿接見内閣諸位大臣處理公務,再到再次接見那些各部需要接見的臣僚,年輕如崇祯也是實在受不了,現在,不過是自己的兩個還算貼心的人在一起,難得的放松一下,因此也就不顧了形象。
不過剛剛看了呂漢強的折子後,原本斜着的身子不由得再次坐直,而後雙手拄着玉案皺着眉頭看,越看眉頭越是緊蹙,最後不得不将奏折放下,盯着呂漢強艱難的問道:“難道真的有這些難處?難道真的要這許多銀子?”
呂漢強滿臉凄苦的上前一步,躬身道:“鞭打殺害驿卒這事情在全國各地總是生,同時官員一時半會沒有轉過彎子,但這絕對不是借口,更多的是他們已經習慣于白吃白喝各地驿站,但驿站的裁撤是那些官員們一緻通過的,而萬歲仁慈,将那些即将成爲大明隐患的驿卒再次收攏起來,變成皇家驿遞商行的雇員,也就是皇上的親信家丁,當然就不能再讓那些無恥的官員白吃白喝皇上的家底,再也不能将那些驿卒當成牛馬,任誰都可以鞭打砍殺,這是對皇權的一種蔑視,這是絕對不應該容忍的。”
“無恥,可惡。”崇祯重重的将拳頭砸在玉案上,原本已經變得紅潤起來的小臉,再次變得蒼白。
呂漢強對随時能給那些所謂清流上點眼藥,是無不用心盡力的,看着那些誇誇其談的家夥吃癟,或者即将吃癟,心中絕對感覺到無比暢快,尤其是現在,如果那些官員再次啃食已經變成皇家驿遞商行的原先驿站,不但是啃食皇家,最主要的是在啃食自己這個皇家驿遞商行協辦的業績。
在上司面前,你的苦難沒人會注意,他們注意的是你的業績,因此,呂漢強絕對不會讓這樣的事情在自己的面前出現。隻要跟自己沾邊,呂漢強絕對要咬回去。
“那愛卿看這件事情該如何辦理才好?”對于有人還在啃食自己的家産,對于已經受夠窮困的崇祯,是絕對不能容忍的,尤其在想到一旦自己不能将養這幾十萬驿卒之後,會出現遍地烽煙的可怕境地,崇祯就要做出決斷。
“解決的辦法其實很簡單。”呂漢強瞄了一眼剛剛還給自己保證,但是,一個過氣的司禮監掌印的承諾已經顯得蒼白無力,更有可能有些官員會故意去挑戰他的權威,以顯示自己與腌宦有着不可妥協精神,而顯示自己風骨的文士官員,剩下的就是皇權還能到少約束他們一下。
就這一個輕輕的眼神,立刻就讓王承恩感覺到呂漢強的可心,當初在司禮監的時候,自己就那麽一沖動許下的諾言,正在後悔,這時候,呂漢強就給自己找到了脫身的辦法,這樣的朋友交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