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早就黑透,路上早就沒了行人,在黑暗裏,呂漢強仔細的完善着自己的計劃。
要想剁掉伸向自己貪婪的手,讓自己一家人得到安全,自己的事業得到展,眼下就必須殺了牛二,以及牛二身邊的幫閑,真正做到斬草除根永無後患。打蛇不死,那将是後患無窮,魏忠賢的前車之鑒不遠啊。
殺人的方法很多,但總歸起來,也隻有兩種方式,一種是一怒殺人,血濺五步。
這樣的殺人很霸氣,很解氣,很嚣張,更能立威,讓那些敢于窺視你的人立刻縮回脖子。
但這很不符合呂漢強的性格,也不符合呂漢強所處的環境,尤其是一個有着強大背景的被殺者,雖然那位奉聖夫人可能不在乎一個潑皮的死活,但她會很在乎她的面子,雖然她的勢力能量在宮裏,但畢竟她還和勢力滿天下的魏公公有一腿,那時候後果可就絕對的不好了。
第二種辦法就是謀殺,盡量做得人不知鬼不覺,還要達到自己的目的,最好在殺了人之後,還要心安理得在旁邊看看熱鬧,如果再指點一下破案人員的思路,那就是最高境界了。
蔫壞,這樣寫照呂漢強是很實在的。即便以後朝堂上的争鬥,那些清流也給了一個滾刀肉的呂漢強一個蔫壞的美名。
慢慢的走,完美的計劃慢慢的實現,看看不遠處自己家門前那盞明亮的燈籠,還有燈籠下焦急往這方張望的張叔,呂漢強在黑暗裏笑了,露出一幅雪白的大牙。
第二天,在呂漢強的肯下,大栅欄的牛二爺,輕松的得到了他想得到的銀錢,而且不是很少,是很大的一筆,這一筆竟然出了他當初勒索的數額。當然,這筆錢暫時還在呂漢強的許諾中,理由很簡單,手寸不方便,但承諾,絕對不會過十天必全部奉上。
當呂漢強指派的一個很有身份的中間人,将這筆銀子的許諾傳達給牛二的時候,讓牛二都生出,自己面對的絕對不是有着無數富二代,官二代粉絲資源的呂先生,絕對不是在士子心中,有着巨大聲望的詞人領袖,而那瞅着有那麽點玉樹臨風樣子的呂漢強,已經幻化成一隻可愛的,肥胖的,随時可以剪羊毛的,沒有半點攻擊力的喜羊羊。
這和當初自己的預想很不一緻,讓自己的預案很是有種無用感。
當初,在他奉命勒索呂漢強的時候,也是啄了半天牙花子。
呂漢強是個人物了,他的身後有着巨大的人脈資源,隻要呂漢強一個要求,就他那些已經被他忽悠的如醉如癡的粉絲,說不得就是全家齊上陣與自己打擂台,到那時候,自己還真可能就頂不住這巨大的壓力。畢竟自己不是錦衣衛,不是東廠番子,自己隻是一個地痞流氓而已,而奉聖夫人的勢力再大,其實不過是在宮裏,到了外面還真就不怎麽好使,要不也不會爲了幾個小錢,使喚自己這幫潑皮。
于是,爲了完成奉聖母交代下來的任務,牛二開動了不太好用的腦袋,很是制定了幾個預案,比如綁票人質,比如黑夜打悶棍,比如往他院子裏丢大糞火把,等等,一共有二三十種之多,幾乎囊括了所有潑皮無賴的手段。
但是,現在全部用不上了,這讓牛二有種有力氣使不出來的感覺,這感覺真的是痛并快樂着。
不過,不管怎麽樣,自己完成了奉聖母交代的任務,不但在奉聖母那裏讨了好彩頭,更在那幫四九城的爺們看不成熱鬧的失望眼神裏,身價大漲。
“怎麽樣?”光着膀子,刻意裸露出渾身傷疤的牛二,在自己的屋子裏,在熊熊的炭火中,向手下一幫潑皮炫耀着自己的功勞:“隻要辦好了奉聖母的差事,我們以後的腰杆将更硬,到時候,我們就将成爲奉聖夫人在宮外的勢力,大家在爲她老人家辦差的同時,也能大大的撈足銀錢。”說着,在懷裏掏了一把,拿出一堆散碎銀子,嘩啦一聲丢到桌上,“看看,這就是結果,當那個窮酸秀才低頭的時候,其他人家也就不敢再抗着我們的孝敬,這不,隻是今天一天,我們就收入了這些真金白銀。”
不過效果不是太好,因爲自己的手下都緊緊盯着眼前的桌子。桌子上是一壇壇的好酒,肉更是東街快刀李的肥美鹵牛肉,還有老回回的爆肚羊雜,在一個木炭砂鍋裏翻滾,在大蒜的鮮味裏,充滿了屋子。
七八個自己的手下,這時候,正齊聚一堂,眼睛盯在那翻滾在鍋裏的爆肚羊雜,早就口水翻滾了。
但老大正在傳達最高指示,沒有動筷子,那大家隻能咽着口水忍着不動。
牛二看了一眼自己這些得力幹将,一腳踩在凳子上,吐沫橫飛的,帶着無比崇敬的道:“兄弟夥,大家有今天,我牛二有今天,有着白花花的銀子,有這大碗酒,大塊肉,在這大街上,即便看到錦衣衛也可以橫着走,這都是托誰的福?”
“奉聖夫人。”衆人待他說一句,大家就吼一句,氣氛越來越熱烈,最後已經達到熱血沸騰的地步,雖然所有的人的眼睛都盯着那翻滾的砂鍋看。
牛二更加激動,一拍大腿,大聲總結道:“是的,是奉聖夫人她老人家給了我們今天,因此上,我們一定要将她老人家的交代辦好,一定爲她老人家效犬馬之勞。”
“對。”
“那麽剩下的,就是大家夥開吃,吃完後,我們再找那說書匠呂肥羊,撈個肥年過過。”
這句話說到了大家的心坎上,滾開的羊雜爆肚,再有未來的肥羊,那真的是一頓美食啊。于是哄然應諾,大家開吃。
正在大家歡天喜地大碗酒大塊肉開喝的時候,院門外一個平和的聲音響起:“請問,這裏是牛英雄的寶宅嗎?”
牛二一聽,當時不耐煩的大聲罵道:“誰******不開眼,正在大爺高興的時候鬼叫?”
院外聞聽這聲罵,當時就呵呵的笑了:“還好,還好,這裏真的是二爺的府邸,也是小的運氣,正巧二爺在家。”随着話語,那人也不見外,也不等牛二讓客,自己就推開門施施然便進來了。
“你******是誰啊,怎麽不告訴一聲就進來,找打——”牛二對這樣不把自己放在眼裏的人,非常火大,把酒碗一頓,就要開罵。自己這個家雖然不是龍潭虎穴,但也不是菜市場,任誰自由來去而不和自己打聲招呼的。
但剛剛罵出口,扭頭看時候,剩下的半句話就噎在了脖子裏,因爲,他的門口,站着一個可愛的肥羊。而且那肥羊不但自己大大方方的站在那裏,手肘裏還挎着一個籃子,手上更提着一壇子好酒。
難道羊給狼拜年來啦?
“牛老大,可不可以讓我進去?這屋外很冷,凍壞了客人對二爺是聲望有損啊。”呂漢強就那麽從容的站在院子裏對話,根本就沒有綿羊面對豺狼的惶恐。
這樣的表情讓牛二很不舒服。但這樣的态度又很是滿足了牛二的心理,就在這種矛盾的心思裏,牛二很不客氣的對站在院子外的呂漢強大聲道:“既然來了站在外面啰嗦做什麽?還不進來?”
呂漢強就笑着提着東西進來,一進屋,立刻對着牛二點頭施禮道,“承蒙二爺照顧,小的沒有别的報答,特意沽上幾壺酒,拿上些鮮羊肉,然後探頭看看翻滾的砂鍋,長出了一口氣:‘還好,我正帶來了一些竹筍嫩肉,給各位兄弟加餐。”
一屋子的潑皮被這個李漢強的無微不至的關懷弄得有點手足無措,這是怎麽話說的,自己等剛剛宰殺了他的肥羊,難道,他沒有一點記恨?
看來,人自賤沒人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