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進米店,白面要五十斤,這個是必須的,因爲這個世界上的老娘和弟妹是山西人,陳亮兄妹也是陝西人,自己前生卻是遼甯人,吃慣了盤錦大米,不過現在東北幾乎就是不毛之地,盤錦這個名字可能在在字典裏分散着。不過南方的大米雖然不好吃,但總比老是吃面強,現在自己都有點胃酸的征兆了。
不過現在,已經不是自己想怎麽樣就怎麽樣的時候了,一切都要以這個家爲主,于是,未來以面食爲主,已經成了呂漢強必須要面對的事實,大米?隻有等自己小心的從老娘手中要來下館子的錢,再偷偷的打打牙祭吧。
想起大米飯的香氣,呂漢強有點癡了,那就好像有一碗盤錦大米的香氣在自己鼻子端萦繞,“這時候,是不是該帶着小妹來?”呂漢強這樣想。
之所以這樣想,倒不是因爲小妹在自己走出破廟,走向****或者黃金大道的時候,和小黃一直戀戀不舍的送自己到了道邊,那種被牽着衣角,抱着大腿的感覺,就讓自己真的心疼。這時候就想在家裏,拉攏小妹吃大米,讓自己形成一個不再孤單的少數派,吃大米飯的少數派。等老娘他們吃面食的時候,自己就可以慫恿小妹叫喊着吃大米飯“哈哈,那被全家寵愛的小妹的要求,是絕對不會被老娘反對的,到那時候,我就可以使用出所有的手段來,做出世界上,不對,是這個世界上最好吃的大米飯來一飽口福。”呂漢強在咧着嘴的幻想之後,堅定的命令跟随的小斯拿出二十文銅錢,底氣十足的遞給米店老闆,“來二十文大米”。
一千文也就是一貫錢,就可以買一石白面,那自己二十文,完全可以買自己和小妹吃上幾天大米粥的大米,想想那大米粥就上小鹹菜,一口稠粥,一口脆生生的鹹羅蔔鹹菜,那就是遼甯人最幸福的感覺了。當時,呂漢強的口水都要流出來了。
當一大捧晶瑩剔透的大米被掌櫃小心的打包之後,帶着一臉商賈特有的微笑遞過來的時候,呂漢強真的有點欲哭無淚的感覺,二十文,完全可以買面粉三到五斤,但是,買這大米卻不過是區區一斤,這差價也太大了吧,同時,自己也感覺,自己是不是受騙了?奸商,絕對的奸商,我要堅決的與奸商做鬥争。于是,呂漢強就撸胳膊挽袖子的準備拿出自己說書鍛煉出來的口才,好好的與這位理論一番。自從打了信王之後,很久沒人和自己鬥嘴了。
老闆是閱人無數的人精,見呂漢強的面色,馬上就理解了這個衣衫單薄秀才公的心思,趕緊陪着笑臉解釋道:“北方以面食爲主,南方才是以大米爲主,但是,這北京城裏的京官,幾乎都是南方人,因此上,我們這個店也是經營些南方的大米的。”看看呂漢強有點恍然的樣子,一面将呂漢強所購買的面粉大米小心打包,一面解釋價格的區别:“不過,朝廷漕運以戶部解送爲主,我們商人之間的大宗貨物運輸還是要等到朝廷的空閑,因此上,這販運不是很獲利的糧食就運送的艱難些,需求大,運來少,因此上,這大米就要比其他的糧食要貴些,還請秀才公多多包含。”
這到是實情,在中國的曆史裏,無路如何,南方文聲鼎盛,不是一直處在戰亂裏的北方可比,雖然在洪武爺也應爲一場考場大案而規定了,強制劃分南北進士的名額,但那畢竟不能改變中國整個文化結構的根基,雖然,南方文化鼎盛的基礎是在北方無數漢家男兒抵擋住了幾千年南下侵擾的異族,用血肉讓南方得以延續太平的結果。
出現這樣的結果,主要的原因,就是這食物上的區别。
面食養人,讓人的體質變得堅韌,而且面食抗餓,耐儲存,能讓人更加耐久,而大米卻獨獨缺了這些,但是,大米富含多種礦物質,卻能讓人變得更聰明,讓人腦洞大開,這就是面與米對一個民族塑造的區别,中國之所有屹立千年不倒,跟這種多元化的飲食構成有着絕大的關系。
“好吧。”呂漢強放下了袖子,恢複了原本秀才文士的風采,笑着對身後的張叔道:“再拿一百文,請老闆再稱上幾斤大米。”
告别了打躬作揖,一直送出門的糧店老闆,呂漢強坐上張叔的馬車,看着滿滿一車的銅錢往家裏走。明天,還要張掌櫃和張叔将銅錢轉換成銀子,要不自己的家就根本放不下這些沉重的東西,“要說有銀行就好了,往裏一存,完事大吉,想用的時候取了就是。何苦弄得現在娘的屋子裏滿滿的都是這些東西,結果就是自己想帶着那個強悍的狗腿子陳亮想上街橫行下都不成,因爲,他現在整天需要蹲在家裏看着錢堆。”呂漢強就很懷念銀行,哪怕是後來的錢莊也好啊。
拐進自己家的胡同,呂漢強跳下車,心就充滿了歡喜與平和。
小黃還是第一個沖了出來迎接自己,按照慣例,呂漢強趕緊躲閃它那熱情的抱腿的習慣,要不,每天都要在自己的衣衫下擺上,弄出無數梅花,這不雅。
但是,今天的小黃卻沒有飛奔着抱腿,而是一瘸一拐的跑來,雖然熱情不減,但嘴裏更多的卻是一種受委屈的幽怨和哀傷的悲鳴。
呂漢強一把操起小黃,将它舉到自己的臉前,躲避着它粉嫩的小舌頭焦急的問道:“怎麽啦?怎麽不小心摔斷了腿嗎?小丫沒給你請大夫嗎?”
小黃聽不懂,隻是感覺到了自己主人的關心,嗚嗚的不知所雲,倒是随後跟來的小弟拉着紅着眼睛的小妹,羞愧的跟自己的哥哥解釋;“哥,我們家被欺負了。”對于自己也是家裏的男子漢,沒有保護好小黃,被外人欺負,小弟感覺失職。他很想爲正如忙碌到腳打後腦勺的哥哥分憂的。
呂漢強一愣,當時就黑下了臉,沉吟了一下,輕輕放下受傷的小黃,陰沉着臉對小弟道:“走,我們家裏說。”
“怎麽回事?”坐在這個家隻有自己才能坐的椅子上,呂漢強抱着嗚嗚嗚咽的小黃,向陳亮問道。
這個陳亮,在自己檢驗了他的武功之後,雖然不能如後世上誇張描寫的那樣,有飛天遁地之能,但是,上馬做個萬人敵,下馬當好護院惡奴,還是勝任有佳的,對于自己一家五口裏的一員——小黃的挨打,這絕對就是陳亮的失職。
對于家主的責問,陳亮很是窩火,因爲,這件事情的确跟他沒有半文錢的關系,因爲這一天,他都被老娘派在茶樓前面,爲呂漢強抵擋粉絲的沖擊,還要負責呂漢強在茶樓與印刷廠之間的往來護衛,真的是沒有時間照顧這個家,對于小黃的挨打,其實在他的心裏,更擔心的是自己的妹妹安全。
“你說。”呂漢強黑着臉,轉向了低着頭的小弟。
“哥,今天,這大栅欄的老大潑皮,帶着一群破落戶向咱們家要保護費來了,小黃沖出去和他們講理,結果,就被那潑皮打傷了腿。”
老娘這時候出來,看着黑着臉的兒子,忙解釋道:“也沒有什麽的,早上你剛走,一群潑皮破落戶在牛二的帶領下,找上咱們家門,讓咱們每月繳納五兩銀子的安家錢,這樣的人哪裏都有,娘就做了主,答應了下來,還不是圖個平安?”
又是那個牛二,當初在自己書場開張的時候,這小子就帶着一群地痞流氓上去強要保護費,當時自己勢單力薄,也不想惹是生非,結果這就蹬鼻子上臉了不是?這不但在場子上收錢,還追到家裏了,這不行,絕對不行,有空得和這個牛二說道說道,此風不可漲。
看看呂漢強更黑的臉,忙解釋道:“不給不行啊,你不知道啊,就在咱們右邊胡同裏的那戶人家,還是土生土長的當地人,本來每月要拿出十文的孝敬的,但這月大雪,一家都揭不開鍋了,就沒交上,結果不出三天,一個水靈靈的大姑娘說沒就沒了。”說到這裏,小心的左右張望一下,聲音壓低道:“聽張大他娘說,那姑娘就是被他們擄去了,先在他們那裏糟蹋了,然後賣到了妓院裏去了。”說到這裏的時候,連連歎息之後,已經是眼淚漣漣,用袖子擦拭了下,長歎一聲:“沒有法子啊,這幫人,連裏正,衙門都不敢管的,我們就不要和他們鬥了,破财免災吧。”
呂漢強聽到這句話之後,立刻想到了梁山好漢,但一個大大的詞句卻在自己的腦海裏翻翻滾滾——黑社會。
黑社會在有江湖的時代就已經有了他們的存在,最早的記錄可以追述到春秋戰國——荊轲與專諸。
到了漢代的時候,一個姓陳的家夥,更是幾乎左右了朝堂,就連漢武帝那樣的雄才大略打敗了百年漢家宿敵的匈奴的強人,都拿他無可奈何地,因爲,那老大瞬間就可以招來滿大漢的“豪俠”,就在他的家裏,每日裏幾乎都有上千近萬的各地“人傑”呼嘯來去,在他們的眼裏,律法與朝廷根本就是空氣,他們遵循的隻有他們自己的規矩。而一旦你不遵循他們的規矩,那他就和你用盡各種辦法,不死不休。
這是一個相對于小民來說,最是難纏的存在。
呂漢強這時候就捏着沒有胡須的下巴,眯起了眼睛,看來這個牛二不簡單啊,不但裏正不敢管,當初他勒索府尹茶樓的時候,那真正及公檢法司于一身的順天府尹的茶樓,都要繳納一定數額的保護費,才讓呂漢強得以安生的說書,這時候,自己已經是樹大招風,應該早就進了他們的視線,尤其,自己還是一個真正的外來人,雖然自己不斷的自诩已經是北京人兒。今天他打了自己的狗,那麽,明天就可以欺負了老娘,後天,他們就可能惦記上自己的小妹,如此,讓幾個潑皮便欺負到了自己頭上,那自己還在這世界上怎麽生存?自己穿越而來,就是要在這大明安身立命,護着老天眷顧給自己的家人周全,别說将來要欺負到自己的家人,即便是現在,打了自己的狗——那也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