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袤的平原綿延千裏,看似無邊無際,立于其中,看這冬日的枯草讓這片平原呈現出一片金燦燦的黃,同那灑落而下的金色陽光相輝相應,竟呈出一種壯美之感。
金浩和夢藍正坐在這片平原之中,他們身邊不遠處還躺着一人,雙眼隻剩下兩個窟窿,兩條手臂也被盡數砍斷,可不就是魏雲翰。
此時他正無聲無息的躺着,沒人知道他到底醒着還是昏迷着,而金浩和夢藍也沒管他,隻盯着前面。
金浩嘴裏叼着根枯草,坐在幾乎有他半人高的枯草從中,整個人幾乎就被枯草掩映再看不出身形,他朝着遠處看了又看,隻覺得望眼欲穿,然後不知第幾次問道:“小藍兒,你說主子她到底什麽時候能到?”
夢藍眉心一動,隻認真的看着前面,并沒開口。
金浩挑眉,忽然欺近她兩分,皺了眉歎,“我說小藍兒,不管怎樣你我也有着三個月的迷路之情,你總對我如此冷淡,可知我有多傷心嗎?”
夢藍眉心更緊,冷冷的看他一眼,卻隻是道:“若非如此,憑着你這惡心的稱呼,你的舌頭早就沒了。”
什麽小藍兒小藍兒,她早就想将他的舌頭割下來喂狗了。
金浩目光一閃,忽然嘿嘿一笑,“如此說,你是不喜歡小藍兒這個稱呼?”
夢藍正想點頭,他又低笑一聲,“那叫藍藍如何?”
夢藍眼角一抽,他卻自顧點頭,“嗯,藍藍好像當真不錯。你看你主子叫我主子的時候總是‘夕夕’‘夕夕’的叫,叫得那般肉麻,可我瞧着我那主子好似挺喜歡的……要不就叫藍藍吧,若你不喜歡,叫夢夢也可以……”
他越說越來勁兒,說到夕夕兩字時還捏着嗓子去模仿燕殇,夢藍的臉色也越發的難看,手心緊了緊,正想做些什麽,目光忽然一動,轉過眼不再看他,繼續看着前面。
金浩自個兒說的熱鬧,肩膀卻是驟然一痛,他一個不察應聲倒了地。
“誰他娘……”
神色一變,正想破口大罵,擡眼卻見夕月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他身邊,此時,她正慢悠悠的收回一隻腳……
金浩眼角一動,“主……主子……”
夕月垂眸,瞧着他涼涼一笑,“原來你還知道我是你主子,不是你娘。”
“主子說笑了,屬下忘了娘也不敢忘了主子啊,方才主子踢這一腳可有将腳踢痛了,來來來,屬下替您揉揉……”
金浩舔着臉笑,也不管肩膀上的痛了,屁颠屁颠的爬了起來就當真想去替夕月揉腳。
夢藍神色有些詭異,夕月眯眸,站着未動。
可金浩的手還不曾碰上她,便啊一聲痛叫,捂着肩膀退了兩大步。
瞧着擋在夕月身前的‘燕殇’,他磨了磨牙,“流影,你想殺人啊!”
流影冷冷的盯着他,“再有下回,砍手!”
金浩神情一僵,垮了臉看夕月,“主子……”
夕月卻再不理他,而是轉眸看向躺在地上沒有聲息的魏雲翰,眼底寒芒輕閃,“不必再裝死了,知道你醒着。”
魏雲翰的眉毛動了一動,忽然笑了起來,聲音又幹又啞好像這平原之上枯萎的草,帶着說不出的意味,“月兒,你可真是狠啊……”
“狠?”夕月挑眉,眼帶譏諷,“我卻覺得同你對我做的那些比起來,我已經是太過仁慈了。”
金浩聽着她這話眉毛一跳,暗自猜測魏雲翰對夕月做了什麽?
而魏雲翰經過這許多日似乎也知道了自己再無反抗的可能,他那已經空了的眼眶對着天空,面無表情誰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聞言隻是微勾了勾唇角,“所以你是在報複我?你恨我……這是不是說明,你心中還是有我的……”
這話就連夢藍和流影都忍不住皺了皺眉,而夕月的眉心就更深。
她默了默,在流影三人詫異的目光中忽然蹲下了身,看着魏雲翰那雙已經沒了眼珠子的空眼眶,“魏雲翰,你說的不錯,我的确恨你。那恨入了骨,讓我想忘都難。我想報複你,那難道不是應該的嗎?”
說到這裏,她幽幽一歎,“隻可惜你如今看不見了,否則,我真想讓你看看,你魏國的二十萬大軍是如何埋骨在玉泉山的!我還想讓你看看,你費盡心思也沒得到的天下,最後是如何被我和燕殇握在手中。”
魏雲翰眉梢一動,眉心終于皺了起來,夕月卻是挽唇一笑,目光從他的腿上掠過,“很快肖南毅就會帶着十萬兵馬靠近平原。你說,如果讓他們見到他們的太子殿下沒了雙手雙腿,沒了雙眼和舌頭,會有什麽反應?”
不顧魏雲翰驟然慘白略微猙獰的樣子,夕月笑容更深了幾分,“我倒是很想瞧瞧,想必應該會很有趣。”
雖然已經沒有了手和眼,可一想到再失去腿和舌頭,魏雲翰心底卻也是禁不住越發的涼,他繃了許久的神情終于繃不住了,嘶吼道:“軒轅夕月,你這個毒婦,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做鬼?”
夕月呵呵的笑,眸光微眯,卻愈發冰寒,“看來你忘了,我便是那從地獄中爬起來欲拉你下去的惡鬼!”
話落,她站起身來,微垂了目光最後看了一眼他,眼底已是平靜的好似一面鏡子,卻散着無比酷寒的光,“魏雲翰,現在,該輪到你好好享受你的地獄了!
說完,她正欲轉身,卻又忽然想到什麽挑眉一笑,“哦,對了,忘了告訴你,魏洛菡已經在那裏等着你,想必她見到你,會很開心的!”
這一回,她不再管他是何模樣有何反應,轉身,看了流影一眼。
流影颔首,抽劍上前……
怒罵随着一聲慘叫在夕月身後戛然而止,她目光微閃,朝遠處望去,卻隻能見到一望無際的原野之上,一道天地相連的交際線……
金浩在一旁,目光深深的看着夕月的背影,眼底流着的光分爲的明亮。
當肖南毅率領十萬骁勇軍到了這片平原之時,見到的就是這番天地幾乎融爲一體的美景。
隻是,十萬大軍在見到這樣的美景時顯然沒有什麽輕松的感覺,十萬人的龐大隊伍,卻沉悶得如同一潭死水。
他們作爲普通的士兵自然隻知道聽從調令,誰也不曉得将軍爲何要忽然讓他們換道?
可另外十萬大軍去設伏燕王卻沒有再回來,這樣的變故卻是讓任何人都輕松不起來,總覺得好像有什麽事會發生一般。
騎馬走在最前的肖南毅眉頭也皺在了一起,之前派出的斥候兵說這片平原沒有異常,不易設伏,他才和幾位副将商定繞道而行。
可卻不知爲何,越是朝這方走近,心頭那種不安卻是越深,這種對于危險的直覺,是他這二十多年行軍打仗所培養出來的,這樣的直覺曾無數次救他于危難。
沉吟良久,他忽然勒缰停馬,一擡手,讓身後大軍盡數停下。
他身邊的副将不明所以,“将軍?”
肖南毅眉頭皺着,沉聲開口,“讓斥候再探!”
副将點頭,對着旁邊的參将下令,再派出一百斥候往前查探。随後,才有些擔憂的問肖南毅,“将軍是不是發現了什麽異常?”
肖南毅的目光在這片平原上細細掃過,平靜無比,同之前的斥候所探的一樣,是一片荒無人煙之地。
可就是因爲這種平靜,才讓他覺得詭異。
那柳淮川帶着十萬兵馬去伏擊燕王,卻被人家反算計,昨日夜間他一身是傷的跑回營時,說燕軍在玉泉山設伏,要将所有魏軍一網打盡還要燒他們的糧草。
肖南毅心中有疑,着斥候探過之後,卻是發現柳淮川那十萬大軍竟是一個不留,滿山的屍體,讓人毛骨悚然。
也因此,他才快速的下了決定要換道而行,可如今走到了這裏,卻是發覺這地方給他的不安之感一點也不比那玉泉山少。
燕軍既然在玉泉山設伏等他們,等不到,自然也可能會想到他們會繞道。
爲何過了已經一夜,燕軍那方卻沒有絲毫動靜?難道說,燕軍知道他沒中計,便已經放棄了?
而這片平原雖然的确不容易設伏,可冬季幹燥,這裏又是枯草成片,誰知道會不會起火?
要走出這平原至少兩日,那楚軍又那般狡猾,正是打着燒他們糧草的主意,說不定他從這裏過,還當真就中了他們的計。tqR1
他将自己的想法告知副将,那副将聞言頗覺有理,随之卻又爲難,“可要去北境,唯有這兩條路可走,如此的話,竟是那玉泉山和這裏都不能過了?”
肖南毅沉吟一瞬,令道:“先駐軍紮營,待斥候探過再做打算。”
他的一句話,浩浩蕩蕩的十萬大軍便在剛入這原野時就紮了營。
而此時,中軍大帳之中,幾位副将神色不安的看着一直在研究那輿圖的肖南毅,都知道今日這形勢不容樂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