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同他八百多年前的做法如出一轍,隻是他終究還是算錯了,如今的她和燕殇,甚至月陌天,都已經并非八百多年前。tqR1
想到這裏,她目光一閃,“所以這神火炮很可能是周國偷來的?他們本事倒是大,竟然能夠找到軒轅烨制神火炮的地方偷出神火炮。”
燕殇冷笑一聲,“若非軒轅烨分心在依澤城中,他們又怎麽可能有這機會?這其中定也有月氏的手筆。”
話雖如此說,夕月卻免不得越發擔憂,“所以周國弄出這兩件事,其實是想讓燕趙内憂外患,讓你和趙慕蘇無暇分身!趙慕蘇是不是已經去了大梁城?那北乾怎麽辦?”
燕殇斜她一眼,“還有個趙慕雲坐鎮北乾,何須你擔心?”
夕月想想也是,轉念又道:“那我們呢?如今燕周南面局勢如何了?有沒有遇到神火炮?我們是要回燕京穩定局勢還是直接去南面戰場?周國也真是陰險,竟然想出這樣的招兒來?”
不知是不是聽她說到‘我們’,燕殇神色忽然一柔,隻覺得她這話怎麽聽都極好聽。
他順了順她的頭發,低笑,“戰場之上無所不用其極,自是各憑本事,沒有陰險不陰險一說。至于我……嗯,不回燕京,也不去南面戰場。”
“爲什麽?”
夕月一愣,甚至沒反應過來他說的隻是‘我’。
“燕京亂不了,至于燕周南面,雖然還沒有神火炮的消息傳來,不過有顧榮和天策在,我也極放心。何況,就算神火炮當真被運到了南面,你我去了也暫時解決不了什麽問題,不妨,從根本上去解決。”
夕月雖然不認識他口中的天策和顧榮,不過聽他說根本上解決,目光卻是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也造神火炮?”
燕殇搖頭,“那東西雖然不難,可要大規模制造出來如今的時間怕是來不及,所以,我們要做的不是造,而是偷。”
“偷?”夕月眼角一抽,怎麽都覺得這個字從燕殇口中說出來有些違和。
燕殇挑眉,“他們能偷,我們自然也可以。”
夕月低咳一聲,點頭,正色道:“燕王說的是。”
說完,她又顯出一些興奮之感,“既然你如此說,想來已經知道周國将那些神火炮置于何地?那我們什麽時候去?”
她對此事表現出極大的興趣,可燕殇聞言卻是眯了眯眸,神色微微一變。
“夕夕……”
“嗯?”
夕月眨着眼看他,燕殇撫着她的頭發沉默了一瞬,開口,“此事并非你想的那麽容易,所以,你不能去。”
夕月本發光的眸子驟然一暗,盯着他,“所以,你又想扔下我?你不是說,以後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會分開了嗎?”
燕殇輕歎,捧着她的臉看着她的眸子,“并非是扔下你,隻是我希望你能幫一幫我。”
夕月怔了怔,方才還有些暗淡的眸子一瞬間亮出疑光,她緊咬着唇偏頭看他,“你想讓我幫你什麽?”
“你也知道,那些神火炮體積龐大,要偷運并非易事,而此行需要深入周國腹地,行事自然更難。我已想過,若是實在不能運出來,便隻能将其盡數毀去。”
夕月點頭,“我知道。”
那些神火炮體積龐大,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偷運出來,的确很難。
燕殇默然一瞬,才又道:“所以,我希望你能替我引開周國人的注意。我會讓流影假扮成我,同你一起返回燕京,趙慕蘇已經前往大梁,若是我如今返回燕京,他們自然會以爲自己的計謀奏了效,對于其他方面也會相應放松,更不會想到我已經入周。如此,我在周國行事也會更加輕松一些。”
他說的頭頭是道,有理有據,夕月聞言卻沉默了許久,然後莫名的勾了勾唇,“所以,你是想讓我,去燕京!”
說了這麽好聽,其實還不是想将她支走,不讓她和他一起去冒險。
燕殇一窒,片刻,才抵着她的額頭無奈的歎息,“夕夕,我自是不願同你分開,恨不得時時刻刻都将你綁在身邊才好。可我心底,總是希望你好好的,不必去面對任何危險,你明白嗎?”
夕月沉默,許久,才低低的道:“好,我答應你!”
沒想到她竟答應得如此容易,這回倒是換成燕殇怔了怔。
“夕夕……”
他還想再說什麽,夕月卻是一笑打斷了他,“你不必多解釋,我都明白。我雖然也不願意同你分開,可大局當前,我亦不會拖你的後腿。我若堅持與你同行,你必定會分心。何況你說的也沒錯,我和流影返回燕京,替你引開他們的注意,這樣你也會更安全。”
說着,她撫上他的臉,低低的歎,“燕殇,我并非會無理取鬧之人,所以,你不必挂心于我,隻要照顧保護好自己就是。”
默了默,她輕聲道:“我會在燕京等你平安歸來。”
燕殇眼底光芒漸柔,含着幾分歉疚,“夕夕,待天下大定,我會陪你走遍這天下萬裏山河,看遍這世間繁花開落,我們再也不會分開,我保證!”
夕月屏息一瞬,抱着他的脖子将頭埋在他的肩上,語氣艱澀,“燕殇,我隻要和你在一起就好……”
不需走遍天下,隻要有他,哪怕她面前是一片無垠的荒漠,也能開出一片嬌豔瑰麗的桃花花海。
夕月知道,在燕殇同她說這事的時候,就已經決定了離開的時間。
而他早已經帶了五萬兵馬前來漠安,本是爲了營救夕月以防萬一,如今倒是正好同他一起前往周國。
所以,當天夜裏,他便帶着人離開,隻欲速戰速決,将神火炮之事解決。
而夕月,會在明日一早同假扮燕殇的流影一起,返回燕京。
夜色深沉如化不開的墨,夕月孤零零的城門處,看着那道墨色身影漸漸的同夜色融爲一體,心也一點點的沉了下去。
相聚不過幾日便再次分離,她和燕殇,似乎總是聚少離多。
或許,當真隻有等這天下大定的那天,他和她,才能真正的長相厮守。
她站了許久,直到天際破開一道白光,眼見着就要天亮……
夕月深吸口氣,終于轉身欲回客棧收拾行裝,卻在客棧門前見到了秋映晚。
一身黑衣,黑發高束,豔麗的臉上卻帶着幾分蒼白,她直勾勾的看着她,顯然已經等了她許久。
夕月這才想起,昨日蘇宸說她在客棧中,她還說等她休息好了會去看她,卻沒想被燕殇和要分開的事一鬧,就忘記了。
腳步頓了頓,她走近秋映晚,看她那過分蒼白的臉色,眼底有些擔憂,“師姐,你還好嗎?”
秋映晚的神色很複雜,并沒有回答她,而是看了她半響,忽然輕顫着嗓子問道:“師父他……如何了?”
夕月袖中的手微微一緊,抿了唇,良久才深吸口氣,低聲道:“已經仙去了。”
秋映晚身子猛然一晃,在夕月伸手想要扶她時卻揮開了她,緊閉了眼,忽然低低的笑,“已經去了嗎?”
“師姐?”
夕月不太明白秋映晚是怎樣想的,可蘇宸說她和魏洛菡在一處,想必,也是被當成了續命之人。
秋映晚和她不一樣,秋映晚是孤兒,從小在軒轅烨身邊長大,她是真正将軒轅烨當做父親一般的。
這件事對秋映晚的打擊,比起軒轅烨當初要同她斷絕關系,想必要大上許多。
卻沒想秋映晚隻是睜開眼,看着天邊泛起的白勾着唇笑,明眸之中卻閃着淚光。
“我沒事,隻是我以爲我會死。卻沒想到,最後死的人會是他。”
夕月微微皺眉,她又垂眸看她一眼,“你以爲我會恨他嗎?”
“其實從我懂事起,我就知道,我的命運早已經被安排好,沒有選擇的餘地。”
“我也恨他怪他,可我又想,若不是他,我也不會活到現在。我的爹娘抛棄了我,是他将我抱了回來,教我習武認字,讓我體會到何謂親情。所以說,這十八年,其實都是我撿來的,這不過是我該回報他的。”
說到這裏,秋映晚深吸口氣,閉着眼将淚忍了回去,“月兒,你不會明白這種感覺……”
“而我也沒想到,他真的會死……若是讓我選,我倒是願意死的那個人,是我。”
夕月沉默,她其實懂她的感覺,既愛又恨的感覺。
秋映晚目光迷茫的看着天邊,夕月也唯有沉默,許久,直到秋映晚的神色漸漸的恢複了一些平靜,她才問道:“那你以後如何打算,還回九幽山嗎?”
“九幽山?師父已經不在了,還回去做什麽?”
秋映晚目光一晃,不知想到了什麽,随後,卻忽然笑了開來,迷茫的眼中忽然漾出彩霞一般的光彩,“我如今,隻想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月兒,我活了十八年,從未爲過自己,如今,我想要爲自己活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