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唇角一抿,燕殇的目光微微一狹,隻兩人還不曾有什麽反應,同夕月他們一起站在門前的月陌天眸色已是一變,急速上前,“月空,不可……”
他的話未說完,月空已經掌心翻轉掌風猛的襲向圍在玉床邊的一盞蓮燈之上。
在他的掌風襲向那盞蓮燈之時,月陌天的步子已經頓住,再也不複雲淡風輕,猛的轉身對着夕月等人大聲道:“快走,離開這裏!”
夕月有些發愣,除了夢中在月氏族地那次,她從未見他如此失态過,一時竟是沒有反應。
可燕殇的反應卻是極快,月陌天的話剛落,他已經是抱起夕月同玉嶺一起轉身便退,月陌天緊随其後。
這個時候,已經沒人有時間再去管趙梓萱兩人……
然而四人剛退出幾步腳下就已經開始晃動,整個地道之中都在震動,轟隆隆的聲音在耳邊震響,隻讓人感覺這方天地都要轟塌一般,不斷有泥土碎石砸落下來。
夕月這才反應過來,月空剛才襲中的是什麽機關,他們早就在這裏做好了準備,許就是怕有個什麽萬一,便會将這地道盡數毀去,卻不曾想月空會走火入魔……
燕殇抱着夕月速度極快不敢有絲毫停頓,夕月卻忍不住回頭去看,隔着沙塵滾滾,看見玉床上月空還緊緊的抱着軒轅艾一動不動。
他将軒轅艾整個攏在他的懷中,不讓她被沙石砸到,而他則是靠在軒轅艾的耳邊,唇瓣一張一合在對她說着什麽。
天搖地動之間,那張玉床在緩緩的朝地下沉,同樣白衣白發的兩個人在此時猶如一體,天崩地裂,也無法将其分開……
夕月的眼圈忽的就紅了,她看清月空的唇形,他對她說:“依依,我累了……如今……這般也好,既然你不願醒來,那我便陪你同去……我們還像以前一樣,我是你的樽兒,你是我的依依,隻有我和你,好不好?”
心髒處好像有個地方空了一空,夕月的手緊緊的抓着燕殇的肩,緊咬着唇,似乎下一刻就會從燕殇的懷中跳下來……
月陌天本就是在最後,見到夕月的模樣,看着她發紅的眼,眸色變得很深,好像看穿了她的心思,疾聲道:“不要回頭,這裏就要塌了,我們先出去再說。”
他們腳下的地面已經同那玉床一般開始緩緩下沉,裂開無數細小的裂縫,裂縫中有水開始朝上湧,就連玉嶺的神色都嚴肅起來,加快了在前開路的速度。
燕殇也察覺到夕月的異常,緊緊的抱着她不敢放松。
夕月的目光卻一直不曾離開玉床上的兩人,她眼睜睜的看着那些沙石不斷砸落,月空隻是将軒轅艾越抱越緊,伏下身讓所有的沙石都落在自己的身上。
玉床慢慢塌陷,耳邊開始轟隆作響,越來越多的煙塵徹底擋住了她的視線,已經再看不見月空的身影……
眼中的淚終于忍不住的滾落,她緊緊的摟着燕殇的脖子,猛地低頭靠在燕殇的肩上,微微顫抖……
燕殇的唇近乎抿成了一條直線,卻不發一言,隻是更緊的抱住了她……
在這樣的時候,這暗道好像變得無比的長,等終于到了出口時,卻發現出口已經塌陷被堵。
這出入口本就是在井壁之上,井壁坍塌,已經将其完全封堵,玉嶺嘗試着用内力将其震開,卻毫無作用,想來,就連水井都已經塌了。
“這裏出不去了。”玉嶺面色很沉,看向月陌天,“這裏可還有其他出路?”
腳下不斷在晃動下沉,越來越多的沙石被震落,若是不馬上離開,恐怕大家都得被活埋在這裏。
月陌天眸光輕閃,還來不及說話,他腳下的地面好似不堪震動忽的一空,整個人沒有任何征兆的朝下掉。
“師父!”夕月大驚失色,幾乎是條件反射的就要掙脫燕殇,燕殇動作卻比她快,在她還不曾動作的時候就已經放下了她拽住了月陌天的手臂。
月陌天的眼中劃過一抹訝異,許是沒想到夕月還會叫他師父,燕殇會拉住他。
可其實這樣的反應對于夕月來說不過都是下意識的反應,在看到他陷下的那刻,根本就來不及思考……
地面之下全是水,在水朝上湧的同時,月陌天的半邊身子沉入了水中。
水下似乎有什麽東西在扯着他,玉嶺也已經上前來幫忙,可他二人合力都無法将他拉扯起來,隻能眼見着他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朝下陷,甚至連帶着燕殇和玉嶺兩人都被那股力道朝下拉扯着。
可月陌天之前的驚慌已經消失不見,好似又變回了那個雲淡風輕的世外谪仙,隻是靜靜的看着夕月,眸色淡然而又深邃。
玉嶺皺着眉,隻覺得那下面好似有什麽力大無窮的怪物,照這樣下去,不但拉不起月陌天,還會将他們賠進去。
“這下面是什麽?”
“轟……”
他的話剛落,暗道中就是一陣巨響,本是焦急的站在一旁的夕月腳下亦是一空,就連驚呼聲都不曾發出便已經陷了下去。
“夕夕!”燕殇再顧不得月陌天,轉身就去拉夕月。
卻也就是這一瞬間,無數的轟鳴聲接連震響,地面裂開無數大口,暗道整體朝下陷落。
地下湧出的水好似沖擊力極強的噴泉,無數道水柱一沖而起,水珠噴灑開來,似落傾盆大雨。
燕殇眸色發紅,卻是猛的紮入了水中,将幾乎隻剩下一個腦袋在外的夕月狠狠的抱住。
不過是一個動作,甚至來不及再說一個字,兩個人已經完全被水淹沒。
另一方的玉嶺和月陌天自然也不例外,整個暗道已經盡數被水淹沒,再看不見一個人影。
夕月不知道自己是已經死了還是還活着,她隻是覺得自己十分難受,頭暈目眩,整個天地都在不斷旋轉。
一會兒被重重的抛起,一會兒又重重的落下,髒腑之中翻絞着,想吐,卻又吐不出來。
一會兒又覺得身上像有火在燒,熱得渾身上下都冒了汗,恨不得将衣裳全部扒掉。
若是死了還這麽難受,夕月覺得這肯定是落下了地獄。
可就在她的手重重的一扯自己的衣襟時,一隻大手猛的按住了她止住了她的動作,“夕夕?”
燕殇?
夕月意識稍稍清醒一些,卻覺得更加熱了,就像被人放在了油鍋裏,極爲難受。
她不會是被閻王下了油鍋吧?燕殇也是?
心中驚駭,她忽的睜開了眼,直瞪瞪的對上了一雙幽藍的眸子,那雙眼中閃過一絲驚喜,“夕夕,醒了。”
夕月眨了眨眼,下意識就問,“燕殇,我們死了嗎?”
燕殇一愣,還未曾開口,另一個聲音已經插了進來,“死了!你們死也要拖着老頭子我,當真是造孽啊!”
夕月怔了怔,轉頭去看,隻見玉嶺盤腿坐在不遠處,直勾勾的瞪着她。
夕月皺眉,終于徹底清醒過來,也知道他們并沒有死。
目光又四處轉了轉,在另一方發現了同樣盤腿而坐的月陌天,他面上的面具已經沒了,那張同月空一樣貌美的臉落進夕月眼中,
心中一動,她猛的坐起身來,仔細看了看四周,卻沒看見月空和軒轅艾。
喉間又發了酸,她看回燕殇,“燕殇,月空他……”
話到嘴邊卻又頓住,那個字她卻是說不出口。
她不久前還在同他鬥氣,說是讓她出來了要将他關在茅房一輩子……
夕月忽然很後悔,她知道月空對軒轅艾莫名的執念,卻不曾想,會是這般……
他放下天地,放下萬物,卻唯獨放不下一個艾依依!tqR1
若是她知道,月空的一輩子會這般就停在了這裏,若是知道,那她就是如了他的願又何妨,左右不過是換個身子罷了……
一想到這裏,眼淚又是不受控制的往下落,燕殇的眸色極深,神色卻很柔,唇落上她的眼,将她的淚一一吻去,聲音如夜風一般又輕又涼,“夕夕,就算你回到軒轅艾的身體中,你也不是她了……你并非月空心中的那人,同模樣和身體無關。”
“軒轅艾,或者說……月空所想的那個艾依依,在八百多年前就已經死了。哪怕轉世重生,卻也已經是另一個人。若是你真的到了軒轅艾的身體之中,他才會更失望……你懂嗎?”
隻要軒轅艾沒有醒來,她就一直都是月空所念的那個人。可若是夕月變成軒轅艾醒過來,他心中的那人就會徹底消失不見,這對月空而言,才是最殘忍!
夕月睜着一雙泛水的眸子默默的看着他,沒有說話,可卻知道他所言非虛。
她對月空和軒轅艾所有的記憶,不過是憑着一場夢,可就算在夢中,她也隻是個旁觀者而已。
她和月空之間,隔着一場夢,便再也不可能回得到八百多年前。
她不可能再是軒轅艾,就算回到軒轅艾的身體之中,她的所有的思想和情緒也不可能再同軒轅艾一般,她依然還是軒轅夕月!
燕殇一歎,将她的臉按進懷中,不想看到她爲了别人落淚的樣子,“好了,你已經爲他落了許多淚了,夕夕,你真當我很大度嗎?”
“這不一樣……”夕月的聲音有些悶,也知道自己在燕殇面前這樣不好,可有些情緒是控制不住的。
就算她對月空沒有男女之情,可那種骨血中帶來的親近之感卻是無法否認的。
夕月知道,軒轅艾當真是将月空當做了自己的孩子的,所以就算不是血脈相連,可她的心中卻始終有月空的位置。
哪怕轉世重生,過去八百多年,這種親近也無法抹去!
而月空……
月空的心智本就超脫常人,在知道軒轅艾不是他的娘親之後,他對軒轅艾所生出的感情就太過複雜,并非單純的親情,卻也并非單純的愛。
這一點,夕月一直知道,卻一直不知如何去形容他對軒轅艾的感情。
直到現在,夕月終于明白,軒轅艾于月空而言,是整個世界!
她于他而言,一人,便抵天地萬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