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蘇眸子一狹,也跟了上去。
在馬兒要靠近夕月的馬時,月空忽然一拍馬背,從馬上一躍而起,徑直飛掠到前方夕月的馬背之上。
他這動作太突然,趙慕蘇都未曾反應過來,更不要提縱馬在前,一顆心全系在燕殇身上的夕月了。
直到感覺馬上一沉,持缰的手上覆上一隻同她一樣冰涼的手,夕月的心亦是一沉。
“月空,放手!”
夕月自然知道身後的人是月空,她不會傻到以爲他想幫她,她知道,他這是要阻止她去燕京。
“月空,我不想同你動手,放手!”眼見月空沒有放手,夕月的聲音更沉了幾分。
她的心已經全亂了,隻想用最快的速度趕去燕京,不想再同月空或者說魏雲翰他們玩什麽陰謀詭計,所以面對月空的阻攔,夕月的情緒根本沒有隐藏。
月空的眉心緊了緊,卻是勾唇,“我也不想和你動手。可是,你不能去燕京!”
說話間,他已經微用了力道勒停了馬缰,馬兒嘶鳴一聲,止住了狂奔的四蹄。
夕月眸子狠狠一狹,“我必須去!”
她态度堅定,月空沉默一瞬才道:“你覺得趕回燕京重要,還是去找到鳳凰膽救他重要?”
夕月急怒的心驟然一沉,她目光看向南方,片刻,譏笑一聲,“你們總是用朝華和鳳凰膽來引誘我,讓我一步步落入你們的陷阱,到了現在,還是如此。”
“是,朝華和燕殇,對我來說,如今都是最重要的人。所以你們覺得,我就會爲了他們束手就擒,任由你們算計,是嗎?”
說到這裏,她低歎一聲,神色也複雜了許多,“其實我一直知道,你爲的人是軒轅艾。你想複活她,所以必須犧牲我。你和國師各有算計,雖然目的不盡相同,可要做的事卻沒有沖突。所以他那麽信任你,讓你帶我去拿戒指,讓你帶我出來沙漠,我想,漠安鎮上許也早就做好了準備,隻等我踏入了吧?”
“你說魏雲翰隻是顆棋子,這棋子的作用其實就是爲了誘我深入。那我呢?我在你們的眼中,其實也不過是爲了達成你們的目的所要犧牲的一顆棋子不是嗎?”
“若是燕殇沒有事,我其實真的不介意去賭一賭,賭朝華的下落,賭鳳凰膽的存在。可如今,我不想賭,我隻想趕去燕京,想要确定燕殇的安危。所以若是你真想要動手,我也不會束手就擒,必定奉陪到底!”
她極少同月空說如此多的話,月空的眸色亦是沉了下去,半響無言。
趙慕蘇也早已停下,卻并未上前,聽着夕月的話也忍不住的皺了眉。
氣氛有些凝滞,良久,月空才低低的道了一句,“我說過,你就是她。”
夕月聞言想笑,“是嗎?若我當真是她,那複活不複活她,有什麽區别嗎?還是說,你還想着将她複活了,送她回異世?”
“你覺得,如今的她,回去那個地方就能好好的生活了嗎?月空,你相信我,若是你送她回去了,她隻會活得比八百年前更痛苦。”
她的話讓月空向來勾着的唇角沉了下去,也不知是說給夕月還是說給自己,“她不會,那裏是她的家,是她一直想着的地方,隻要她回去了,就能重新開始!”
“是嗎?”夕月閉了閉眼,忽然有些無力。
月空眸色定定,“是,我已經爲了這一天準備了太久,眼見着成功就在眼前,我不會放棄。”
夕月眼前忽然晃過太明山那血腥的一幕幕,是啊,他爲了複活軒轅艾,做了太多的事,又怎會在現在爲了她兩句話而放棄呢?
夕月忽然想到很久以前燕殇說過的一句話,他說人若生了執念,天譴又算什麽!
所以說,心中生出了執念,入魔入障,連天譴都不怕,還會在乎其他的嗎?
而軒轅艾,就是月空的執念。
哪怕他一直堅定的認爲她是軒轅艾的轉世,可隻要自己不是軒轅艾的模樣,他便不會因此而放棄他的執念。
夕月忽然覺得已經不必再和月空多說什麽,他有他的執念,她也有她的執念,說再多,對方也不會理解。
思及此,她深吸口氣,道:“我最後再問一句,你當真要攔我嗎?”
月空抿唇不語。
夕月狹眸,手肘忽然曲起,用力朝着身後的月空抵去。
在月空側身避開之時,她猛的扭轉身形,另一隻手憑空一劃,紅色劍芒在手中成形,朝着月空的胸口刺去。
如此近的距離,若是月空不躲,下一瞬這劍氣就會刺進他的心髒。
月空猛然後仰,眼底卻痛意驟生,許是沒想到夕月當真會朝他刺出這樣緻命的一劍,哪怕她的目的其實不過是逼迫他放開她!
劍氣從他仰倒的身體上擦過,夕月卻已經一躍而起,落上了後面月空的馬。
同一時間抽出腰間的長鞭,狠狠的甩上馬背,駿馬吃痛間已經狂奔起來,轉瞬就跑出了老遠,隻揚起一路的煙塵。
趙慕蘇眸子一狹,沒有猶豫的跟了上去,戰鴻等人自然也不例外。
月空卻是緩緩坐直了身看向夕月離開的方向,隻是那一路塵煙已經将夕月的身影遮掩其中看不清晰。
銀灰色的眸子中眸光輕閃,許多情緒一閃而過,終究還是歸于沉寂。
他沒有馬上追上去,隻是默默的看着那一行人遠去。
夕月緊緊的握着馬缰,不斷揮鞭,隻想讓馬跑得更快些。
方才那一瞬月空周身釋出的沉冷氣息她自然察覺到,她本就不想傷他,也知道以他的本事必定能躲開,可感覺到他驟變的氣息,夕月還是覺得心中有些難受。
月空和其他人不同,她雖然已經不再是軒轅艾,可月空和軒轅艾之間的親近,好像也帶入了輪回,不管轉世成誰,這一點,她也沒有辦法否認。
若可以,她當真不想和他鬧到如此地步。
可她沒有其他選擇,隻要他一天沒有放棄複活軒轅艾,他和她,好像就隻能站在對立的兩面。
緊咬着唇,持着馬缰的手指骨節已經泛了白,夕月憑着一股子不願服輸的勁兒策馬狂奔。
她不知道月空什麽時候就會追上來?可她知道若真動起手來,自己不是他的對手。
可不管怎樣,她也不會讓自己再變成軒轅艾,她不想再活成八百年前的樣子,那會讓她覺得絕望。
而燕殇,她更不可能放棄。
他如今生死不知,隻要想到他可能會出事,她心中的裂縫就越來越大,冷風陣陣朝裏透,冷和痛交相糾纏,隻恨不得自己能瞬間轉移到他的身邊。
什麽八百年前,什麽命中相克?隻要在他身邊,大不了就是和他一起,再死一次!tqR1
趙慕蘇在她身後追趕,看着前面如同瘋魔一般縱馬狂奔的夕月,就連他也能感覺到她急迫的心情,看得出她對燕殇的心意,他們兩人,早已經是别人無法融得進去。
他暗自歎息,垂了垂眸,卻也不過這一瞬間,再擡眸,前方的夕月已經消失無蹤……
趙慕蘇一驚,猛的勒停了馬缰,驚得身後戰鴻等人也急急的刹馬。
“人呢?”趙慕蘇雙眸赤紅,夕月會在一瞬間跑得沒了蹤迹?
“燕王妃她是忽然就不見了……”戰鴻皺着眉,也覺得事情有異。
趙慕蘇眸色變了變,駕着馬朝着夕月前行的方向去,目光從地面上的馬蹄印上掠過,直到在某個地方,地面上再無印記……
就在他發現夕月的身影消失之時,夕月所駕的馬兒忽然一聲嘶鳴,急急的停了下來,緩沖的力道讓夕月身子朝前伏下,用了極大的力道才抓緊馬缰穩住了身形。
看着莫名出現在自己前方的月空,夕月的心已經是沉到了千丈谷底。
若是現在要問她最後悔什麽,那一定是以往沒有好好學一學陣法幻術,才會一次次因爲不識迷陣陷入危機。
月空依然還維持着之前那般好整以暇的模樣,唇角勾着的譏笑讓人覺得他似乎隻是看了一場表演。
他看着夕月,笑得跟朵花兒似的,之前的沉冷氣息俨然消散,隻道:“小東西,明知自己跑不出去,何必再費勁兒?”
“月空,不要逼我……”夕月緊緊的咬唇,手顫得厲害。
月空眸色一動,忽然低歎一聲,“隻要你聽話,我自然不會逼你。更何況……其實你就算現在趕回去也來不及了……”
“什麽意思?”他後面那句話讓夕月一怔,反應過來之後更是一驚。
“我早就說過,你們兩人命格相沖隻能留一個。很顯然,你的命更硬一些,我方才已經算過,他最多再活不過七日。”
其實月空也是百思不得其解,爲什麽燕殇的劫應得如此早?
若是按照夕月如今的生辰,至少應該還有兩年才對。
還是說,他是應的軒轅夕月的十八之劫?若是這樣,倒是已經多活了大半年。
可軒轅夕月不是已經死了嗎?既然已經死了一個,他又怎麽還會出事?
月空心底亂七八糟的想着,說得卻很輕松,然夕月卻隻剩震驚和心痛。
月空的話好像一把帶着利齒的锔子在她心上不斷的切割,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一個音符,隻覺得無數腥甜從喉間朝外湧,無法止住……
好像一瞬間落入了地底深淵,眼前一片黑暗,閉了閉眼,從馬上斜斜的倒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