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月回神,看着他皺眉,“我爲什麽要怨你?”
月空抿唇,“我知道你許會覺得我自作聰明,做出這樣的蠢事來,害他白白受苦不說,或許還給了國師苟延殘喘之機,讓他有機會卷土重來。如今這一切,說到底,其實也都是因爲我意圖改變軒轅宸澤的帝王運程所緻……”
夕月默了默,月空這話的意思聽來有些複雜,可她倒是聽明白了。
他是覺得若非他将軒轅宸澤的魂魄禁锢,他或許早就投胎轉世,若如此,那這後世發生的一切自然會和現在是不一樣的,而那國師,或許也早被軒轅宸澤所制。
可說到底,這些都是或許……
她搖頭,“我不會因爲這些可能怨怪你,你想太多了。”
她第一次見到月空之時就知道,月空是魔其實亦是神,他雖然做了很多惡毒之事,視人命如草芥,可他其實又很單純,單純得像個不染世事的孩子。
就像孩子一樣,他的思想很簡單,卻又很複雜。
每做一件事,他可能都會去想是不是會得到家長的表揚或者批評?擔心自己做得不夠好,擔心自己做的事會受到責怪……
夕月忽然覺得,他好像還真的當她是他的娘啊!
眼角一抽,她把話題繞開,還是回到了最實際的、也是她最關心的問題。
“既然你的方法沒用,那你現在是想要把軒轅艾複活送她回去?可軒轅艾的屍身在太明山,你現在讓我進到這裏來是想做什麽?”
之前就問過這問題,可月空沒有回答,夕月不知道他是不是在逃避,可她必須弄明白。
月空本還在爲她那句不會怨怪他高興,轉而聽到這話神色又是一暗,他默然一瞬,才道:“我隻是想讓你來拿那枚戒指。”
“戒指?”夕月皺眉,“就是你們說的還魂冰晶對不對?”
一邊問,目光看向冰棺中的軒轅宸澤,“戒指還在他身上?”
“一直就在他的身上,隻是……”
月空剛開口,上面的甬道之中忽然傳來兩聲慘叫。
兩個人目光都是一淩,夕月擡眸朝甬道處看去,“魏雲翰的人找來了?”
這分明是觸動了機關出了事。
月空也狹眸看了上方一眼,“無事,他們進不來。”
說完,他繼續他之前的話,“戒指一直被他戴着,隻是奇怪的是,那戒指就如同生根一般無法取下,我試過無數的方法也不能成功。所以遇見你之後,我就想,或許可以讓你來試試看。”
見他不在乎甬道中傳來的動靜,夕月也将目光落回軒轅宸澤的身上,聞言倒是有些詫異的看了月空一眼,“我以爲你會直接将他的小拇指切下來。”
“……”
月空神色詭異,卻是輕哼一聲,“我倒是想過。”
夕月翻了翻白眼,不想再同他胡言,自顧深吸口氣,再一次朝着冰棺走近。
哪怕知道棺中人并非燕殇,要這樣靠近他,對她而言還是要很大的勇氣。
可夕月沒有再猶豫,她隻是不斷的調試着自己的氣息,目光落在他交疊在腹上的雙手之上,一眼就看到他左手小拇指上那枚晶瑩剔透如同寒冰的水晶戒指。
水晶是簡單的五邊形,和夕月記憶中的一模一樣。
她咬了咬唇,唇角又動了動,才道:“會不會隻是凍住了?”
月空無語的斜她一眼,“不會!”
夕月皺眉瞧了瞧他,猶豫片刻,終于朝冰棺中伸出了手……
他的手很冰,如同最僵硬的冰塊,哪怕輕微的碰觸,似也能凍傷人的肌膚。
方一觸上,夕月就忍不住的瑟縮一下。
再咬牙,強忍着不去看他的臉,快速的伸手,握住他的手,另一隻手捏着那枚戒指,用力朝外拉扯……
月空瞧着她的動作神色頗有些詭異,夕月這時竟是不管不顧,也不怕會将軒轅宸澤的手弄傷?
而就在他腹诽間,那枚他用了許多方法也無法從軒轅宸澤手中取下的戒指已經輕易的落進了夕月的手中。
她目光幽幽的看了眼戒指,将軒轅宸澤的手重新放好,看回月空,“這不是很簡單?”
夕月真是懷疑,月空是真的拿不到戒指還是有其他陰謀!
月空眸光一亮,伸手就想去拿,卻不料夕月握緊戒指将手背在了身後,冷笑,“想做什麽?”
月空眸子輕狹,“小東西,把戒指給我。”
夕月啧啧一笑,“樽兒,又叫錯了!”
“你……”月空恨得咬牙,替她恢複記憶,好像就是給自己挖了坑,聽她樽兒樽兒的叫,真是恨不得将她的嘴堵住了。
可他氣恨無語,夕月卻是彎了彎唇,眸色微冷,“月空,我拿這戒指可不是爲了你,你想用我來複活軒轅艾,想都不要想。”
月空手心緊了緊,忍住強搶的沖動,“我這是爲了你。”
“爲了我?”
夕月唇角的弧度更冷,“爲了我就讓我去死嗎?月空,我最後說一次,我已經不是軒轅艾,我也不願意再成爲她,所以,這些爲了我的話就不需要再說,更别想着去做。”
月空唇角微抿,狠狠的瞪她,她卻根本不看他。
片刻,月空還是忍不住冷聲譏諷,“就算不這樣,你以爲你和燕殇兩人會有好結果嗎?總歸不是他死就是你死!你想在這裏受世世輪回之苦,永遠活不過十八,還是回到你本來的地方,你自己好好想。”
夕月眸色忽沉,聽他說完,卻隻是再看了他一眼,轉身就欲飛掠朝甬道上去。
“軒轅夕月!”月空有些氣急敗壞,狠狠的握着手,第一次完完整整的叫她的名字。
夕月動作窒住,她背對着他,忽而一歎,“看,你也叫我是軒轅夕月,你也知道,我早已不是她了。”
月空眼底的光芒瞬間寂滅,他緊抿着唇看着她的背影,一時無言。
夕月也沉默,片刻之後,才垂眸,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戒指,“這戒指如今不能給你,可若你要搶,我想必也攔不住。”
說到這裏,她轉身,看他,“所以你現在還有機會。”
她說的機會,是讓他搶的機會?
将目光落在她緊握成拳的手上,月空眉心緊了又松、松了又緊,當真是有些猶豫。
可到了最後,他隻是有些無力的閉了閉眼,“就先讓你保管着……”tqR1
說着,又睜開眼冷冷一哼,“總有一天,你會主動将它給我的。”
夕月亦是松了口氣,握着戒指的手心都冒出了冷汗,對于月空後面那一句,她也裝作沒聽見。
隻是出了一口濁氣,這才道:“既然你不搶了,那我們先出去,魏雲翰恐怕已經等不及該懷疑了。”
她和月空莫名消失這麽久,魏雲翰的人也已經找到了甬道之中,現在必定已經對她生出了懷疑,真是浪費她之前那番表演了。
月空嗤一聲,轉身朝着甬道對面方向去,“不必去管他,我們從另一方走。魏雲翰找不到人不敢亂闖,自己會出去的。”
夕月楞了楞,想想倒也是,便沒有猶豫的跟上他,“他到底是不是軒轅弘轉世?”
月空頭也沒回的譏笑,“他?呵……他自己倒是以爲自己是,裝得也挺像,可其實不過是顆被人利用的棋子罷了,軒轅弘若是他這麽蠢,你以爲八百多年前,軒轅宸澤會被他給騙了。”
“那難道是趙慕蘇?”
夕月有些訝異,難怪他之前沒發現那些龍鳳的異常。
“趙慕蘇?倒是個天生的将才!”
這話的意思就是也不是了。可除此之外,還能有誰?
“魏國國師就是八百多年前那位族長對不對?”想不通,夕月又問起了其他。
她在夢中看到過那位族長,可那人始終帶着面具,也不知是何模樣,看身形也不像認識。
她皺眉疑惑,月空卻忽然頓住回頭,“你問題可真多!”
看他忽然變化的情緒,夕月眨了眨眼,偏頭,“你還不承認自己和國師是一夥?”
一說到國師就變臉,還不承認!
所以,他拿戒指除了爲軒轅艾,會不會還爲國師?
國師也想要這戒指,卻這麽放心讓月空獨自帶她進來,這其中肯定是有原因的。
月空微眯起眼,看她片刻,忽然問,“你出去之後要去哪裏?”
夕月目光微暗,“什麽意思?”
月空沒有回答,又問,“當真要去魏國?”
夕月咬唇沉默,也沒有回答,她知道月空必定不會随意這樣問。
而她也好奇,月空到底還扮演着怎樣的角色。
她沒有說話,月空看她片刻,忽然轉眸看向已經離得他們有些距離的冰棺,目光悠遠,“我知道你想做什麽,你在魏雲翰面前裝作失憶,就是想将計就計。”
說到這裏,他頓了頓,再開口時,向來幽涼的聲線也有些艱澀,“那夜我并非不想幫你,我隻是……無能爲力!”
夕月心裏好似漏了風的涼,面上卻不顯,隻是低笑一聲,“連你都無能爲力,看來那國師真的很厲害,既如此,我自然要去見識一番。”
雖然在知道了八百年前那段過往之後,她對燕殇的想念愈深,恨不得現在就飛奔到他身邊。
可天不遂人願,既如此,她就去走上一遭也無妨,說不得,真的找到朝華,拿到鳳凰膽!
月空輕掠她一眼,知道她依然誤會了他的意思。
他的無能爲力,并非是國師有多厲害,而是他們抓住了他的軟肋。
他這一生所爲之人,其實隻有軒轅艾一個。
哪怕夕月當真是軒轅艾的轉世,可就像她說的,她如今隻是夕月,不是那個曾經給過他溫暖的軒轅艾。
所以他不能爲了她放棄軒轅艾。
這是一個很矛盾的執念,連他自己有時候也會混亂,可不管怎樣,至少現在,他其實也沒放棄要複活軒轅艾的想法。
似乎,隻有軒轅艾活過來,她才會是那個心中有他的人。
思及此,月空唇角半揚,似諷非諷,轉身朝前。
“但願……你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