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想到,軒轅宸澤會在軒轅艾死後又活了三年,那三年,他到底是如何度過的?
新婚之夜被軒轅艾親手所殺,變成魂魄陪在發了瘋的軒轅艾身邊十年,眼睜睜看着軒轅艾再一次和軒轅弘同歸于盡卻無能爲力。
最終,他自己獨活于世,卻受盡傷痛和思念的折磨。
還有月空那所謂世世相克的命格,他在聽到這話之時該多絕望,今生份淺,就連來生都不能盼!
或許月空當真沒有說錯,軒轅艾就是軒轅宸澤命中的劫難。
若非是她,他或許會成爲比軒轅弘更加受後世之人尊敬的千古之帝。
可遇上她之後,就陷于苦難之中,不得解脫。
月空的話雖然停在這裏,可夕月知道,軒轅宸澤直到真正死的那一天,也不曾找到軒轅艾。
否則,或許故事又會改變!
恐怕就連月空當時也不會想到,他這一找,就找了八百多年。
夕月想的的确沒錯,月空從一開始尋找她時,也曾以爲這應當不是一件很難的事,有了那枚戒指,隻要找到她,他就絕對能讓她死而複生。
然而夕月不知道的是,月空對她的尋找,并不隻是因爲軒轅宸澤的交托,更多的,是因爲她對他而言,同樣重要。
在他的心中,軒轅艾是他唯一的親人。
他知道他和常人不同,哪怕人人都說他長得漂亮,對他的态度也很恭敬,可他們看他的眼光,分明是在看一個怪物。
這不止是因爲他那一頭的銀發和銀灰色的眼眸,更多的,是因爲他必須要靠着鮮血才能活下去。
他在别人眼中是會吸人血的妖怪,若非那時軒轅弘對外說他是他的孩子,恐怕,他早就被那些人當做怪物殺了。
唯有軒轅艾,她從不會怕他,甚至會主動讓他吸食她的血液,可以說,月空是軒轅艾用她自己的血喂養大的。
月空知道,她雖已經瘋瘋癫癫,可她的潛意識中還是知道很多的,她不願讓他去傷害别人,更不願讓人家以爲他真的是怪物,所以她甯願讓他喝她的血。
一個瘋子,一個怪物,都是别人暗中嘲笑譏諷的對象,卻也是給了對方最多溫暖的人。
稍懂事一些之後,月空就知道軒轅艾并非他的親娘,而她的那些過往也讓他無比心疼。
也正是因爲這種心疼,才讓他生出了替她恢複記憶的想法,也因此,他做了最後悔的事,替她恢複了正常,也害她沒了性命。
月空的自責和痛苦沒有人知道。
唯一的親人離他而去,唯一不将他當做怪物的人離開了人世,從此之後,世間繁華三千,他再也尋不到一絲溫暖,他成了徹徹底底的怪物。
哪怕活到天荒地老,陪伴他的,也隻有孤獨。
正因此,月空想要找到軒轅艾的心情其實不比軒轅宸澤差幾分。
可八百多年,他想了無數的辦法,而她,卻始終芳魂無蹤。
他也曾懷疑過她是不是已經回到了異世,若是這樣,他怕是永遠也尋不到她的。
可他不想放棄,尋她已經成了習慣,成了他一直活下去不願意離開人世的執念,若是他不再尋她,他也就沒了活下去的意義。
八百多年的時光,如此漫長,漫長到他快要忘記自己活了多久。
而比起他活的這八百多年,那十年相伴,當真是太過短暫。
可誰也不會相信,就是這麽短暫的溫暖,支撐了他近千年的孤獨歲月。
直到夕月出現在太明山!
他那時才知,有人比他更早找到了夕月,并且對她使用了鎖魂咒。
那鎖魂咒不止封住了她一部分的記憶,也讓他無法感覺到她。
可除了他,到底還有誰在找她?
從月空的聲音停下,四周就安靜了下來,空氣也好像結成了冰。
良久,夕月才有些艱澀的開了口,“那你如今……是找到了解開他們命中之劫的辦法,還是……”
夕月有些害怕,甚至不知該如何去說這話,她有些怕聽到月空的回答。
若她和燕殇就是軒轅艾和軒轅宸澤的轉世,那按照月空的意思,豈不是說他和她命中相克,生生世世都不能有好的結局嗎?
月空的目光重新落回夕月的身上,淡淡的,看不出絲毫的情緒。
他看着她沒有說話,夕月心跳一頓,一雙璀璨明眸瞬間便失了光澤。
所以說,八百多年,月空也不曾尋到辦法去化解她和他命中之劫嗎?
她緊抿了抿有些輕顫的唇瓣,才又問道:“那你将我帶來這裏,是想做什麽?按照軒轅宸澤說的,複活軒轅艾,送她回去?”
或許是軒轅艾的一生太過悲劇,夕月的潛意識中始終不願意承認她就是她。
可若是月空當真要用她來複活軒轅艾,再送她離開,她該怎麽做才好?
而月空在聽到她這話時目光終是一閃,他忽然别開眼看向棺木中的軒轅宸澤,忽然道:“我是尋到了辦法的……”
夕月眸色一亮,他已經繼續道:“軒轅宸澤本就是帝星轉世,我曾替他算過,他有三百年的帝王運程,也就是說,至少六世輪回。所以若他當真想和艾依依解開命中之劫,隻需用他的帝王之運來交換即可。”
“其實我告訴他這話的時候,并沒想過他會答應。畢竟,那是三百年的帝王運程,誰會舍得?更何況,要做到,就得三百年間不入輪回,受盡三百年的地獄之苦。可不曾想,他卻當真應了。”
月空的話讓夕月神色忽變,就連呼吸都輕了幾分,“什麽叫三百年不入輪回,受地獄之苦?”
月空看回她,那一瞬間,她和軒轅艾的模樣在他眼前交錯,讓他也生出一些恍惚之感。
千年滄桑鬥轉星移,如今她再出現在他面前,卻早已不是那個他尋找的人。
其實這一點,他比誰都明白,因爲就連她二人的靈魂氣息,都已經生出了差别。
并非全是因爲鎖魂咒,或許更多的還是因爲她借千曦玥身體重生之故,讓她的靈魂氣息生出了一絲變化,這也是他第一眼沒有認出她的原因。
可似乎不管怎麽變,她心中的情感都不曾變過一分,不管八百年前還是現在,她所念的,也都隻有那一個人。
他勾了勾唇,似歎似諷,“也就是在他身死之後,魂魄還未散之時,将其禁锢,讓他三百年間不能輪回轉世。”
“你做了?”夕月的雙手一顫,下一瞬緊攥成拳。
“他複生之後三年一直不曾找到你,所以在彌留之際,他要我将他魂魄禁锢,直到将他的帝王之運耗盡。”
月空的聲線很輕,語氣很淡,可隻有他自己知道,說這話時的忐忑。
她那麽愛他,知道自己禁锢了他的靈魂三百年,也不知會如何的怨怪他?
可她不知,他那時才十歲,爲了能找到她,爲了能快速的增長自己的修爲,他幾乎将月氏之人的血吸光。
是,對月氏,他非但沒有感情,反而憎之恨之。
雖然這一切不過是那月氏族長的陰謀,讓他被族人抛棄,讓軒轅艾和軒轅宸澤落到如此結局。
月空一直都知道,這一切,其實都是因爲月氏族長的野心所緻,他更知道,自己其實就是族長的孩子。
可正因此,月空的恨意才更深,特别是在軒轅艾死了之後,對月氏的恨意幾乎不能再控制,他們想要什麽,他就毀滅什麽。
顯然,在這一點上,軒轅宸澤和他是一樣的,而他對月氏的痛恨,隻會比月空更深。
所以他讓人送月空回了月氏族地,一夜之間,幾乎屠盡了月氏之人。
那場滅族之禍,後世之人都傳說是月空一人所爲,卻不知這其中也有軒轅宸澤的手筆。
月氏想要這天下,若是人都沒了,他們還如何去要?
唯一讓軒轅宸澤遺憾的是,那位族長一早算到此劫躲了起來,直到他死,也未曾找到他。
夕月看着月空,眼底的光有些複雜,就好像她和月空之間的關系一般。tqR1
讓她現在還像軒轅艾那般将他當做兒子肯定不可能,可那種親近之感,卻也無法磨滅。
若說怪他,夕月覺得自己沒有絲毫立場。
她雖是心疼軒轅宸澤,可月空又做錯了什麽?他不過是聽了軒轅宸澤的話而已,他不過也是想幫他二人而已。
想到這,夕月垂眸,深吸氣,隻是一歎,“然後呢?你這方法有用嗎?”
見她不曾怨怪,月空到底松了口氣。
可聽她發問,他又默了默,苦笑一聲,“如今看來,似乎作用不大。”
“看到燕殇的時候,我就知道他的真龍之氣未散,他的帝王之運并未因那三百年的禁锢而消失,隻不過随着他的轉世延遲了而已。”
夕月怔了怔,這話當真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所以說,那三百年的苦他都白受了!
如此一來,她和他之間的劫,當真無法化解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