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轉眸,眼底波光流向那片瀚海黃沙,銀色的長發在風中飄飛如雪,寬大的銀色袍子也在風中飒飒作響,聲線比沙漠夜晚的風更加幽涼,“不管你信是不信,月氏的一切圖謀同我并無關系。”
八百多年,他所爲,從來都不過是那一人而已!
夕月最終也沒說信不信月空,因爲她對月空的感覺太複雜。
從他們第一次相遇,似乎兩人之間就不能成友,可若說是敵,夕月從月空身上,卻又感覺不到絲毫敵意。
甚至于她自己,也是不願意和他爲敵的。
金浩等人很快就換好了駱駝,并且還帶來了一個叫老田的引路人。
他們告訴夕月,老田今年已經五十有餘,從他祖上開始就住在這裏,對于無垠之漠,沒有人比他更熟悉。
他每一年都會入大漠數次,跟着許多的尋寶人去探過大漠,甚至知道月牙泉的具體位置,若是順利,從這裏前去月牙泉,隻需要七天左右。
可據老田所言,雖然他每回都能帶那些人找到月牙泉,卻從不會随他們入内,因爲他知道,入了月牙泉的人,從來有去無回。
他帶夕月他們進入無垠之漠,找到月牙泉,隻需要夕月他們支付他百兩現銀。
也就是說,有他在,夕月他們不用胡亂在沙漠中尋找,耽誤時間。
金浩他們雖然對于老田說的從沒有人活着出來心有顧慮,卻還是因爲能有人帶路而多了幾分安心,不管怎樣,陪着夕月先去月牙泉看一看。
他們的想法很簡單,夕月看着那叫做老田的人眼底卻劃過一抹冷笑。
魏雲翰還真是爲她考慮的周全,也是,魏國已經不知道探了多少回無垠之漠,若他們都不知道月牙泉的具體位置,怕也是沒人能知道了。
思及此,目光從金浩他們身上掠過,夕月的心口處還是沉了又沉。
如今這不過是魏雲翰和她之間的交易,她帶着龍隐令去替魏雲翰他們拿還魂冰晶,拿到之後,魏雲翰讓她見朝華,并将鳳凰膽送給燕殇。
當然,前提還是她要和他回魏國。
夕月雖然對魏雲翰的話隻抱着一半的信任,卻也不想放棄這一半的機會。
更何況,她已經服了他給的毒藥。tqR1
不過,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避無可避,不如放膽前行。
隻是,金浩他們……
如今還讓他們跟着,不過是擔心因爲她的突然失蹤或者異常引得燕殇懷疑,她需要時間,至少讓燕殇回到燕國之後……
可入了無垠之漠之後,就不能再讓他們和她一起了,她不願讓他們都喪命在這片沙漠之中。
而魏雲翰也不會讓他們一直跟着她,他必定也早就做好了安排。所以,老田說這裏到月牙泉隻需七天左右……
七天時間,就算她和流影他們分開,他們出了沙漠再将消息傳回燕京,一共就是二十天左右。
那時,燕殇也已經回到燕京,這倒是極合她所想。
可她唯一擔心的是,魏雲翰會不會騙她,在沙漠中就要了他們的命?
思及此,她目光一沉,釘向彎腰垂眸的老田,聲冷如霜,“若是我們隻去月牙泉瞧上一眼便再返回,你當真能保證,帶着我們所有人,活着回來?”
這話其他人聽來好像沒有什麽不對,可老田和月空卻能聽得分明。
月空微微眯起銀灰色的眼眸,眸光不明的看了夕月一眼,搖頭一歎。
老田卻是怔了片刻才忙着點頭,“是是,若是各位大人不下月牙泉,小的保證能将你們帶回來。”
夕月的目光定定的落在他身上,聞言隻是笑了一笑,“記住你現在說的話,若是你做不到,你那百兩銀子拿不到不說,哪怕玉石俱焚,我也會讓你同我們一起葬身沙漠。”
她這話就有些怪異了,老田聽懂了,夕月這話其實就是說給魏雲翰聽的。
可金浩流影等人聞言也忍不住皺了皺眉,流影的目光更是朝着老田身上落了落,眼眸中劃過一抹極暗的光。
隻是,不等他多懷疑,夕月已經轉眸看向無垠之漠,語聲極淡,随風轉逝,“既然如此,你便帶路吧。趁如今天還未黑,可以抓緊時間趕一段路。”
大漠孤煙,長風烈烈,黃沙如狂!
沙漠之中,天宇之間唯有一片蒼蒼茫茫,放眼四顧,平曠無邊、荒涼寂寥。
夕月一行人準備得很齊全,帶着兜帽頭巾,帶着皮制的手套,周身幾乎都隻留下一雙眼在外。
大家都是第一次騎駱駝,又怕會遇上什麽意外,速度都不敢太快。
老田的确如他所言對這片沙漠很熟悉,帶着夕月等人一路隻朝沙漠東邊的方向而行。
走了不過半個時辰,天就已經盡數黑沉。
冷風瑟瑟,夜晚的沙漠溫度極低,風如刀子一般,隔着頭巾都能将人的肌膚割得發痛。
哪怕穿得再厚,夕月也有種渾身被凍僵的感覺,四肢都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就在她第十次擡手去揉自己已經僵硬的臉時,一旁的月空忽然抛過來一隻羊皮酒囊,在夕月疑惑的看向他時移開目光,一臉鄙夷的道:“不想凍成冰柱子就喝兩口,這才剛開始呢,以後有得你受的。”
夕月挑眉看了眼接在手中的酒囊,扯開來聞了聞,不是金浩他們帶的那種很烈的酒,倒是摻着一股桃花香。
想了想,她還是忍不住撩開頭巾喝了一口,淡淡的桃花香瞬間盈滿口腔,這酒倒是不錯。
最重要的是,随着它流入肺腑,夕月竟當真覺得自己的周身染上了一層暖意,驅走了大半的疲乏和寒冷。
她忍不住的又喝了兩口,抿了抿唇,這才微眯着眼看月空,“這是什麽酒?”
“桃花釀。”月空的目光看着前方,月色如紗,籠着廣袤沙海,平靜之時的夜晚大漠其實帶着一種蒼涼飄渺的美。
“這不會是你自己釀的吧?”
夕月想到月空拾的那些桃花花瓣,如今想來,他卻是有釀這桃花釀的愛好?
月空眸中的光深淺不明,沒有再回答她的問題。
夕月撇了撇嘴也不再問,隻将那酒囊子挂在身上,時不時的喝上一口。
就在他們身後不遠處,流影和金浩也并排行着,金浩的目光從月空身上落到夕月身上,再從夕月身上落到月空身上,搖頭,“怎麽看都覺得這兩個人有些奇怪!”
流影眸色一沉,沒有答話,隻是直直的盯着前面兩人,可他周身的氣息卻是變得有些怪異。
金浩見他半響沒聲,轉眸,才發覺他隻是直勾勾看着前面兩人,這感覺……
金浩眼珠子一轉,瞬間意識到什麽,他忙不疊的咳嗽兩聲喚回流影的注意,“你可不要胡思亂想,我家主子絕對不會是那種水性楊花的人,她對王爺可是一心一意的,你……”
“金浩,你胡說八道什麽?”夢藍不知何時趕上他們,不等金浩說完已經冷聲打斷了他。
他用這樣的詞形容王妃,雖是維護,可若是讓王爺知道,還不得撕了他一層皮!
金浩也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再咳了一聲闆正了神色,也終于嚴肅了兩分,對着兩人招了招手,示意他們靠他更近些。
流影和夢藍雖然對他這行爲很無語,卻又見他難得的一臉嚴肅,便有些笨拙的駕着駱駝靠近了他一些,又朝着他側了側身子,然後就聽見他低聲的道:“說實在的,你們不覺得主子有些奇怪嗎?她和那個月空都有些奇怪?還有……”
說到這裏,他的目光看向最前面帶路的老田,聲線壓得更低,“主子下午對老田說的話,也很奇怪。”
總而言之,就是處處都透着怪異。
夢藍和流影的眸色也有些緊,夢藍默然一瞬,“王妃從昨夜開始,的确有些不對勁……”
可惜他們雖然都有所察覺,卻都不能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
金浩也沉默片刻,“不管怎樣,咱們都注意着那個老田和月空,我讓我下面的人也仔細着點,你們也是。”
流影一直沒說話,聞言也隻是狹了狹眸,倒是夢藍點頭應了一聲。
而他們的竊竊私語,其實盡數落入了夕月和月空的耳朵裏。
“呵……”月空莫名的低笑一聲,嘲意十足。
夕月冷笑着看他一眼,不曾說話,心底卻是早就歎息開來。
她以爲她裝得很好,卻不想,連金浩他們三人都瞞不過。
如此的話,若是等她和他們分散,這些事再被燕殇知道了,他許是第一時間就能想明白是怎麽回事吧!
到那時,他會怪她麽?
夕月一行人并沒有不停的趕路,到了該休息的時候也會停下來休息,甚至偶爾老田察覺到危險之時,會帶他們尋到可躲避的地方躲避。
沙漠之中的沙是流動的,除了日月星辰可以參照方向,沒有其他辦法。
所以哪怕有對路徑極熟悉的老田帶路,一行人也走得極爲緩慢,不過也總算是有驚無險。
這一走,便是六天,直到快要那傳說中的月牙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