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慕蘇閉了閉眼,不去看她那幾近崩潰的悲傷模樣,隻硬着心腸,冷冷的勾唇,“是嗎?涼兒,你扪心自問,當真是沒有絲毫選擇嗎?至少,在遇見我之後,你難道真的就沒有其他選擇了嗎?”
“你……你這是什麽意思?所以你覺得,我應該選擇去死對嗎?若是我死了,這一切就不會發生。你是這樣想的,是嗎?”
慕容涼的眼淚潸潸的落,趙慕蘇的冷靜對她而言隻是殘酷,她近乎陌生的看着還坐在床上面容蒼白卻平靜的男人,不敢相信這是那個愛她的趙慕蘇。
她承認自己有些卑鄙的心思,她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配不上他,所以她才會這樣做,她以爲自己的誠實能讓他心軟。
她在選擇将真相告訴他時,曾無數次的想象過他知道之後的反應,會憐惜、會心疼、會抱着她安慰她,告訴她那一切都不是她的錯,那一切都過去了。
以後,她會有他,他會保護她、會照顧她、會愛她。
她不過是個女人,沒有自保的能力,生在那樣的家族,從頭到尾被人利用,這樣的自己,是不是已經足夠讓他心疼?
她可以抱着他哭,将所有的痛苦和委屈都訴說給他聽。
然而眼前的一切和她的預想相差萬裏,她不知道到底是哪裏出了錯?難道不過兩年時間,他對自己,當真就絲毫的感情也沒有了嗎?tqR1
那他之前心心念念的想着自己是爲什麽?那思涼院的一切又是爲什麽?
她自傷自痛,可她卻不知道,這一切,其實都隻是因爲她給趙慕蘇的愛摻雜了太多的謀算,從頭到尾都少了一份純粹,讓兩人之間的感情變得太過複雜。
她以爲自己在坦白,其實卻是越做越錯。
她既然一開始沒有對他坦白,就不該在現在來對他坦白。
她自以爲能得到他的憐愛,卻不知根本就是在消磨他對她的感情。
當痛苦變得麻木,一顆心沉冷如冰,他再看她時,哪怕情緒萬千,無數憐惜,卻不會再生出憐愛!
也正因此,她将趙慕蘇一步步推到了離她越來越遠的地方,讓兩個人之間的裂痕,越來越大。
可她所說的話也讓趙慕蘇的心顫了一顫,死嗎?
的确,像她說的,若是她在當時尋了死,或許她就擺脫了這樣的命運,後來的一切都不會再發生,他和她,都可以免于這樣的痛苦。
可這……當真是唯一的選擇嗎?
他所說的選擇,其實是她可以在一開始就對他坦白一切,若是換做那時,他當真會憐惜她,或許會更愛她。
所有的問題,他都會和她一起面對、一起解決。
可她卻選擇在這時候對他說這一切,她的心思,她以爲他當真不知嗎?
“涼兒,我從沒想過要讓你去尋死,哪怕是在……知道這兩年的事,我也隻願你好好活着。我甚至很慶幸,你沒有死。我想隻要你活着,我們就還能有機會。不管你是不是相信,我一直是這樣想的。”
哪怕他對夕月生出了極複雜的心思,可他從沒想過要放棄慕容涼。
否則,他不會将那枝箭插進心口,隻爲了換她回來他身邊。
他承認,想到趙旭幽禁她的那兩年,他的心頭會有一根刺,稍稍一碰,就會流血。
可他相信,隻要他和她一起努力,總有一天,那根刺會越來越軟,就算一直存在,卻也不會再一碰就疼。
可如今他才發現,他的愛,似乎一直都是自己自以爲是的想象。
而她,從一開始,就無數算計,直到了如今,依然是在算計着他。
她或許愛他,可她卻不懂他。
他的心思慕容涼的确不知道,可聽到他的話,她的目光卻是一亮,她幾乎是撲到了床前,失力般的跪倒在床邊,雙手撐上他的膝頭,她仰着頭看他,蒼白的臉上盡是眼淚,“慕蘇,我現在回來了啊,就像你說的,我們還有機會不是嗎?”
“慕蘇,我說這一切,隻是不想再欺騙你。雖然我已經不再清白,可我想明明白白的回到你身邊。從此以後,我們之間再也沒有任何的秘密和隐瞞,我想一切從頭開始,我這樣做難道不對嗎?”
她淚眼模糊的看着他,隻覺得自己看不清晰他的神情,可她卻不知道,趙慕蘇看着她的眼,也第一次覺得自己看不清那雙水霧蒙蒙的眼中裝的到底是什麽?
隻是,她的神情太過哀傷,她的話顯出從所未有的真誠,好像真的就像她所說的那樣,從今以後,沒有任何隐瞞和秘密。
她的手太冷,放在他的膝上,隔着衣衫冷入了骨頭。
趙慕蘇喉間發酸,他低着頭看她,還是忍不住的撫上她的臉,抹了抹她臉上的淚痕,苦澀的歎,“涼兒,你不知,既然你已經瞞到了現在,我當真希望你可以瞞我到底,可如今……”
既然一開始就是錯,那就錯到底。
雖然就像她說的,她這樣做并沒有什麽錯,可若是摻雜了其他的心思,這一切便是沒有錯,也不能讓人動容。
趙慕蘇知道,就算他願意再和她在一起,他和她之間的裂痕,也需要許多的時間來修補,且,永遠不可能恢複無痕。
再一次不受控制的想到夕月,趙慕蘇不禁會想,若是換做夕月,她會怎樣做選擇?也會和涼兒一樣嗎?
慕容涼在他的手落上自己的臉時心頭就是一動,她想,他終究還是愛着自己舍不得自己的。
所以,在聽到他最後那三個字時,她驟然擡手握住的他的手,重重的搖頭,淚落得更兇,“不要說,慕蘇,不要說可是。我求你,你不要那麽快做決定!”
“我知道如今的自己已經配不上你,可我不求你能娶我爲妻,我不在乎那些名分,隻要你讓我留在你身邊,隻要在你身邊就好……不管你娶誰,不管你會有多少的女人我都不在乎,我隻想你能在心底留一個位置給我就好……”
随着她的話,趙慕蘇的表情漸漸僵硬,他緊緊的盯着慕容涼,可不管他怎麽看,眼前的臉卻再也不能和另一張臉相重疊。
他忽然想笑,笑自己癡蠢愚笨,如何還需要比較?
就算他和夕月相識不久,就算他二人連話都不曾多說幾句,可他卻能肯定,若換做夕月,不管怎樣,也不可能如慕容涼一般。
慕容涼以爲自己懂得男人,可她卻太不懂他,她不知她這樣的話,非但不能讓他心動,還會讓他厭惡。
他在她的心中,便是這般的人嗎?
多少的女人?若他當真想要多少的女人,她以爲,她如今還能在這裏對着他哭嗎?
呵……
越是心痛,卻越是生出一種毀滅的快意,趙慕蘇的唇角忽然勾出一抹笑意,這種莫名的笑意讓慕容涼的聲音越漸的小了下去,最終消散無聲。
她不知所措的望着他,不知自己又說錯了什麽。
然而趙慕蘇隻是将手從她的手中抽出,在她的僵硬之中從自己的胸口處抽出一封信來。
慕容涼怔怔的看着那信,心頭忽然狂跳不止。
趙慕蘇譏諷的目光落在那已經染了血迹的信上,莫名的笑了笑,将信遞給慕容涼,“誰忍相思不相見?呵……這信自你送到我手中,我從不離身。可我想,如今,我沒有再留着它的必要了。”
這信是慕容涼和他初識不久時,有一次他離開,她托人帶來。
“昆明夜月光如練,上林朝花色如霰。花朝月夜動春心,誰忍相思不相見。”
趙慕蘇初初看到時,無法形容自己那種心軟到如四月春水的感情,隻想馬上飛奔到她的身邊,抱一抱她,以解相思之苦。
而後來,她消失的這兩年,每每看到這信,他卻是苦從中來,相思難忍,卻無法相見。
到了此時,再看到這信,他卻隻餘譏諷。
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她寫這信時,是當真抱着訴不出的相思,還是唇角勾着得意的冷笑。
慕容涼直直的看着他遞到自己面前的信,不懂他這話到底是何意?
她沒有伸手去接,隻是擡眸,迷茫的看着他,“慕蘇……”
趙慕蘇搖頭,打斷她欲出口的話,聲線平靜的道:“慕容涼,從我認識你,我一直以爲,你我是天定之緣。我以爲我當真愛你,你也當真愛我。可到了現在我才發現,你我之間其實并非是愛,你是利用,而我是懵懂。感情之事,原來從來都并非我所想的這般簡單。”
“如今,我将這信還你,從此之後,你我各有歸途,再不相幹。”
曾經他以爲他和她會執手到老,卻不想一夕之間便松開雙手。
就算人人都說他薄情無義,在她受盡苦難回來之後再将她推開。
可他知道,不适合的兩個人,不管如何努力,前面的路也隻會越走越窄,若是想要以後少些痛苦,便隻能在此刻狠下心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