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
夕月點頭,随後卻覺出不對,她終于轉了頭去看燕殇,“聘禮?什麽聘禮?”
燕殇眸色微深,“本是想帶你回燕京同你大婚,可如今卻是不行了。但你既然已經是我的妻,我自然該送你這份禮。”
“燕殇……”
夕月心中一動,還未說什麽,燕殇已經又道:“可我想了許久,應該送你什麽,那些凡俗之物如何能配得上我的夕夕呢?”
燕殇淺淺勾唇,眸色深邃無邊,他雙手抱着她的頭讓她重新朝前看去,“丫頭,這才是我要送你的!”
“我想要送你的,是這萬裏河山!”
“夕夕,我若以這萬裏河山爲禮,聘你爲妻。你可願意?”
魏雲翰想用萬裏河山來換夕夕回他身邊,呵……
他的女人想要的,自然該他來給。
夕月心弦狠狠一顫。
目之所及,隻見那金色光芒耀眼炫目,越來越火紅、越來越明亮,直到那萬道金光盡數将雲霧撕扯開來,一輪如火的紅日冉冉間直上九重天,一瞬間照亮這錦繡河山。
山河靜美,從這山巅望去,天地彷如盡在腳下!
這種恢弘豪壯之感,讓夕月心潮頃刻間洶湧澎湃。
她雙眸如帶了赫赫之光,目不轉睛的看着這一番足以激蕩人心的壯景奇觀,直到天際的煙霞漸漸散去,天光真正大亮!
深深的呼吸,再重新轉過頭去看他,一回眸,就對上他那雙幽深的眸子,在朝陽映照下少了平日裏的清寒,多了幾分耀眼的光華。
夕月的唇邊彎出極爲歡愉的弧度,重重的點頭,“我願意,當然願意!你送了我這樣美的大禮,我若說不願意,怕是這天地都不會容我了。”
她的雙眸比平日裏更加明亮,眸子裏的光彩足以媲美方才那朝起霞光。
魏雲翰也曾經對她說過這樣的話,可不知爲什麽,這話從燕殇的嘴裏說出來,感覺卻是完全不同。
夕月這才知道,一個人是真心還是假意,當真是很容易就能分辨出來。
可歎她那時候太傻,也或許應該說她那時候其實并不太懂真正的感情,所以才會被那種虛假的溫柔所迷惑。
燕殇緊緊的環住她,目光熠熠的看她,指尖輕撫過她的眉眼、鼻梁、櫻紅的唇瓣,最後落在她的臉頰之上,又輕又緩的道:“既如此,雖你我還未行大婚之禮,可從今後,你也再不能耍賴不認賬了,可懂?”
也不知是被那霞光所染還是因爲心中也升了霞,夕月隻覺得自己渾身都冒了熱氣,咬了咬唇瓣,看着燕殇眸中灼人的光華,她又深吸了吸氣,看着他,點頭!
就在燕殇眸光大盛之時,她卻還是忍不住反駁了一句,“我何時耍過賴了,你不要冤枉我。”
燕殇看了看她,放開抱着她的手,牽着她面朝着那朝陽升起的方向,忽然開口,“夕夕,還記得我同你說過,我的母妃在我出生之後就沒了。”
他目光直直的看着那虛空之中,夕月不知他爲何會忽然說起他的母妃,隻是覺得氣氛忽然間變得有些傷感。
她點頭,“嗯,我記得。”
燕殇勾了勾唇,“其實我帶你來這裏,還想讓你見見她。”
夕月疑惑,來不及發問,燕殇已經說道:“母妃去了之後,我師父将她的身體火葬。我十二歲那年,同緣淨師父一起将她帶到了這裏,如今,她就在看着我們。”
他的母妃在生命的最後一刻求師父将她火葬,再将她的骨灰灑于這天地之間,讓她能在生命結束之後能得以清白!
而師父在他十歲那年才将此事告知于他。
他當時不懂母妃所說的得以清白是何意,隻是在後來查探母妃之事時才明白。
所以,他依着母妃的意思将她的骨灰撒在了這天地之間,願母妃能如她所願。
“燕殇……”
夕月很驚訝,可燕殇已經拉着她跪了下去。
他的目光始終落在那片虛茫之中,低低的開口,“母妃,兒臣來看您了。兒臣身邊的,是兒臣曾告訴過你的那個小丫頭,如今她是兒臣所愛的女子,也是兒臣的妻。兒臣想請母妃爲證,與她相定終身,此心生生不變。若母妃在天有靈,望您從此亦能得安息!”
夕月默默的聽他低訴着,每一個字都能讓她心疼如割,她的視線不經意模糊,燕殇卻已經朝她示意,帶着她拜了下去,手背貼地,以額觸地,兩個人以最虔誠的姿态深深的拜了三拜!
直到重新直起身子,燕殇才再次握緊了她的手,朝着她輕輕緩緩的道:“夕夕,叫母妃!”
夕月眼中的淚珠瞬間滾落,她微仰了頭看那一片白芒虛空,似乎也可以看到溫婉的女子朝她展顔微笑,正眼帶慈意的看着她們。
她喉間發緊,片刻,終于有些艱澀的開口,“母妃……”
火葬對于現在的人來說是難以接受的,死無全屍,在所有人的認識裏,是無法再投胎轉世的。
夕月不知道燕殇是帶着怎樣的心情将他母妃的骨灰帶到金台山撒落在這天地之間,讓他的母妃能如她所求的一般,得以清白長留。
她沒有辦法去想那時候的他到底是如何難過,因爲隻要一想,她的心就會痛到讓她沒有辦法呼吸。
她隻能緊緊的握着他的手,似乎她握着的,是那個十二歲的他。
似乎這樣,就能給他一些安慰、一些力量!
燕殇由她握着,此時的他已沒了方才那股沉涼之氣。
與他而言,那些事已經如同前世。
如今他所求的,不過是能給他身邊的人一世安穩,而母妃也能在見到他終身有托之後得以安息!
兩個人沉默了片刻,燕殇才又摸了摸夕月的頭,握着她的肩讓她轉過身去背對自己。
“做什麽?”
夕月偏頭想去看他,可燕殇卻按着她的頭,“不要亂動。”
夕月皺眉,他的手卻在下一刻從她的頸間繞過,她垂眸,隻見頸上已經多出了一顆珠子,用白色的絲線串着,像是珍珠,又比珍珠透明一些,又不像琉璃。
她眨了眨眼,好奇的摸了摸,觸手升溫,倒是和暖玉的感覺極像。
“這是什麽?”
燕殇勾唇,“骊香珠。”
“骊香珠?”夕月偏頭,眸色亮了亮,“龍珠?不會是真的吧?”
燕殇不滿的皺眉,點了點她的額頭,“你覺得我會拿假東西來糊弄你。”
夕月尴尬的笑了笑,“我的意思是骊香珠真是龍珠嗎?這世上真有龍啊?咦,對了,你以前還說你見過鳳凰,鳳凰到底是什麽樣子的啊?爲什麽突然感覺這個世上好多我不知道沒見過的東西?還有夢裏軒轅弘他們坐的那東西,那東西跑得可快了,燕殇,要不我把那東西畫下來,我們說不定也能做出來呢……”
夕月如同打開了話匣子,問題一個接一個的冒出來。
燕殇眯了眯眸,沒有回答她這些亂七八糟的問題,而是在她的喋喋不休之中牽着她重新下山。
直到下了山,夕月還沉浸在自己亂七八糟的疑惑之中,燕殇眸色動了動,沒有多說什麽,隻到了那拴着馬兒的地方,抱着她重新上了馬。
“我們現在是回去嗎?”落在馬上,夕月才終于回過神來問道。
燕殇握着馬缰的手頓了一頓,片刻,才低低的道:“不回去了。你忘了,今天就該離開了,月空和流影以及金浩都會陪你前往無垠之漠。”
“夕夕,你要記得你說過的話,好好的,回來我身邊!”
那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徹底消失,夕月一僵,猛的轉頭看他,杏眸之中全是不可置信,“你早就準備好了?現在就要送我離開?”
燕殇看着她眼中的驚訝,唇線抿緊了幾分,卻是點了點頭。
“若是不先送你離開,我如何能放心離開?”
夕月徹底愣住了,她方才在山中還因爲他的所爲或喜或愁的心緒,一瞬間低落至了谷底。
雖然這一天早晚都要來,可她卻沒想到來得這麽突然!
她沉默下去,不知該說什麽,燕殇也隻深看了看她,未多言,忽然扯動馬缰馬鞭一甩,讓馬兒狂奔起來。
夕月靠在他身前,心頭的酸澀幾乎要将她淹沒,她微垂着眸子,視線早已經模糊不清。
分明之前是她想着要走的,爲什麽到了現在,竟好像是他趕着她走一樣?他就這麽迫不及待的要她離開?
燕殇駕着馬,目光卻始終落在懷中埋着頭一動不動的人兒身上,他眸色有些緊,一隻手用力的圈着她,半響,才閉了眼重重的歎息。
夕月聞聲心頭一動,她雙手緊緊握着,許久,才像是做了什麽決定一樣擡起了頭來。
她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一字字道:“我不去了!”
燕殇眸色一變,卻沒回答。
夕月咬了咬唇,聲音又大了幾分,“燕殇,你聽到沒,我不想去了!”
她的聲音随着馬兒的奔跑很快被風吹散,當然也一字不漏的吹進了燕殇的耳朵裏,可這話分明是任性而又沖動。
他默了許久,一路狂奔,在夕月越來越不安的神色下終于“籲”一聲勒住了馬缰,馬兒擡起前蹄長嘯了兩聲,刹住了狂奔的四蹄。tqR1
兩個人坐在馬背之上,目光相對,眼中的情緒都有些複雜。
夕月心中有些忐忑,她以爲燕殇聽到她說這話會喜悅才是,畢竟他最是怕她離開他。
可爲何他卻一點反應也沒有?
燕殇靜靜看着她,片刻,才沉沉的開口,“今日不去,明日呢?後日呢?夕夕,你的心能安定幾日?”
“我……”夕月一時語窒,心裏早就混亂成一團。
他的問題太過尖銳,她竟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
燕殇瞧着她這番糾結的模樣,眼底的沉色緩了幾分,他深吸口氣,撫上她的發頂,“别再說這些任性的話,你若再如此,我便當真不會放你走了!”
夕月沉默,心中酸澀難當,眼中也帶了潮意,眼眶紅紅的惹人心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