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神色一變,本不好看的面色忽然五彩絢爛起來,猶豫着,“夕月姑娘,這……這不好吧……”
夕月眉心微蹙斜他一眼,“寬個衣而已,爲什麽不好?”
流光嘴角抽了抽,他不是念着她是女兒家,怕她害羞麽?
不過轉念卻又想到自家王爺和人家都同床共枕了好幾個月了,好像确實也沒有什麽不好的。
這般想着,他臉上的霞光又盛了盛,果然退後一步讓到了一邊看着她和燕殇。
夕月卻睨了睨他,微眯了眼,“我又不是要爲你寬衣,你臉紅什麽?去幫容淺,别在這兒楞着。”
流光一懵,被這話嗆得要岔氣,飛快的掃了眼燕殇,嗯,還昏迷着未曾醒來。
他松了口氣,霍然轉身去幫容淺倒水放藥,這話若讓王爺聽到了絕對不會饒了他,真不知她一個姑娘家怎麽能說出這樣的話來?
夕月見他轉身離開,這才微微一歎,轉眼去看燕殇緊閉着眼的俊顔。
流光不知道的是,其實她就是因爲害羞才會讓他走的,他在這裏直瞪瞪盯着她,讓她如何下得去手幫燕殇寬衣?
看了他片刻,她的手才終于放到他的腰帶之上,指尖的動作看似靈活,實際上帶着一絲顫抖。
這麽些日子,從來都是燕殇幫她寬衣穿衣,而她卻什麽都沒做過。
細想想,從初識到現在,一直以來也都是他寵她護她,可她除了連累他,又爲他做過什麽呢?
她目光輕閃,将他的腰帶解開,衣衫瞬間半敞,露出他胸前如玉肌膚,夕月耳根微微發紅,下意識擡眸看了看他,見他依然昏迷着。
她咬了咬唇,不再胡思亂想,一鼓作氣的将他衣衫盡數褪去,隻留下一條亵褲。
她這邊剛幫他寬好了衣,流光和容淺也準備妥當了,夕月看着他們将燕殇放進浴桶之中,浴桶裏已經撒滿了各種藥材,濃濃的藥味随着水霧在房中彌散。
流光拿出一把匕首,沒有絲毫遲疑的朝燕殇心口劃去。
夕月瞳孔微微一縮,卻沒有打擾他們,隻坐在床上默默的看着。
然而慢慢的,她的神色就變了,看着從燕殇胸前緩緩爬出來的蟾蜍,好半響,她才啞着嗓子開口,“這是什麽?”
說起來,她已經好奇了許久,不明白這東西到底是什麽,爲什麽會在燕殇的體内?
容淺看她一眼,雖對她不是很滿意,卻還是回她道:“這是蟾蛇蠱,是師尊爲王爺所練,含有劇毒,可它的毒正好跟王爺體内的毒性相克,能壓制王爺體内的毒素!”
夕月似懂非懂的點了點頭,這是不是就是所謂的以毒攻毒?
“可是,這蟾蛇蠱的毒對他不會有影響嗎?”
她看着那蟾蛇蠱吐出蛇信一般的東西不斷在燕殇的傷口上舔舐,這毒液真的能和他所中的毒相克,而不是讓他毒上加毒嗎?
就算能克制他的毒,會不會又生出其他的毒來?
何況,蠱這東西,常年在他體内養着,當真好嗎?
容淺默了默,似乎在想是不是要回答她,流光看了看兩人也沒說話。
夕月問的是容淺,他還是不要摻和的好,這樣以後就是王爺怪罪起來那也是容淺的事兒,跟他可沒半點關系。
見容淺不答,夕月也沒催他,隻凝着燕殇。
房内一陣沉默,浸泡在浴桶中的人更是連氣息都沒有一般的安靜着,微垂着頭,烏黑的發絲已然半濕,垂下擋住了他大半張俊美容顔。
夕月眸中隐着痛色,他應是站在九重高阙之上的人,拂袖之間就能讓風雲變色、天下皆驚。
像他這樣風華矜貴的男子,實在不應該受這樣的折磨,不應該因爲身中劇毒而掩了他的風華,甚至讓他丢去性命。
指甲陷進了掌心,夕月淺淺的吸了口氣,轉眸看向容淺,未說話,眸中鋒銳的寒光卻刺得容淺心跳一頓。
這樣不言而寒的感覺他隻在王爺身上感受到過,沒想到這夕月跟王爺的氣場倒是越發相近了。
歎了歎,他終是開了口,“王爺所中的毒,叫做‘嗜心’,姑娘聽名字或許也明白,這毒最終的結果,就是會讓人心髒衰竭而亡。每回毒發之時,五髒六腑之中會痛如撕裂,特别是心髒處,其痛苦并非你我可以想象的。”
“蟾蛇蠱的毒對王爺當然也會有一些影響,這兩種毒素隻要催動一種,另一種就會同時發作在他體内較勁,端看誰更能克制誰,也正因此,哪怕如今王爺的内力已經如此高深,可毒發之時依然會無法抵制而陷入昏迷。”
“雖然這并非長久之計,可是如今卻沒有更好的能克制‘嗜心’的方法,也隻能如此。”
夕月靜靜的聽着,雖然有點繞,可她還是聽明白了。
說到底,燕殇如今體内是兩種毒,一種是‘嗜心’,一種是這蠱毒。蠱毒對‘嗜心’有壓制作用,可是對燕殇也并無好處就是了。
“那你這藥浴……”
她皺眉看那浴池中堆滿的藥材,容淺也皺了皺眉,“藥浴裏面的藥草主要是克制蠱毒的。”
夕月了然,可是也從中聽出了危險。
她默了默,忽然又問,“如今是不是隻有找到鳳凰膽,才能救他?”
“這……”容淺遲疑了一瞬,看了看還未醒來的燕殇,想了想還是道:“鳳凰膽的确是不可少的一味藥引。”
夕月心頭驟然收緊,燕殇果然在騙她。
說什麽他師父已經想到其他的解毒之法,其實不過是怕她擔心罷了。
“可這世上真的有鳳凰膽嗎?”夕月眉心揪着,若是世上根本沒有鳳凰膽,燕殇該怎麽辦?
容淺亦是神色沉凝,“師尊曾說過,鳳凰膽得之需在地底千丈之處,從來沒有人真正找到過。”
地底千丈?
夕月神色更沉,沉默半響,又看向容淺,“那若是一直找不到鳳凰膽,他的毒是不是就沒辦法解了?”
容淺一歎,“若是真的沒有……”
他不知如何說,可意思卻已經明顯,若是沒有,燕殇這毒就無藥可解。tqR1
房中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甚至可以說是低壓之中。
流光默默的試着水溫,雖是在室内,可他還是有種黑雲壓頂、風雨欲來的感覺。
王爺體内的毒,是所有人的心病,若是這毒無藥可解……
那後果流光不敢想,可夕月卻明明白白。
她知道這些年燕殇沒少費心思去尋那鳳凰膽,可這麽多年過去,卻是一點蹤迹都沒有。
魏國皇陵……
魏雲翰讓蘇宸來帶她回去,若是她去了魏國,是不是能再去探一探那皇陵?或者從魏雲翰口中先探一探虛實?
夕月微閉了閉眼,心神一恍,又睜了眼去看浴桶中的燕殇,他靜坐于浴桶之中,水霧彌散、發絲半掩,容顔看不清晰,可那無聲無息的模樣卻足以讓她心痛。
她就這般一動不動的靜靜看他,眸光卻漸漸模糊,思緒煩亂、愁思萦繞,不知過了多時,直到身子已然僵硬,容淺二人也不知何時悄然退了出去。
“夕夕……”
男子低啞的聲音将夕月的心神拉了回來,她凝眸,卻見那浴桶中的人不知什麽時候已經清醒過來,正深凝着她。
目光相對,誰也沒有說話,就這麽對望着。
這一刻時光不長不短,隔着水霧蒙蒙,卻足以讓夕月将他眸中濃得化不開的情意深刻在心頭。
“過來!”
燕殇先出了聲,夕月淺吸口氣抿了抿唇,聽話的起身走到了浴桶邊上。
燕殇微微側仰了頭瞧她片刻,“方才在想什麽?”
“想你!”夕月彎了彎唇,語氣輕松而又自然。
“哦?想我什麽?”燕殇眉頭微挑,微側了個身握住她搭在浴桶邊上的手,她的手有些涼,讓他下意識皺了皺眉。
夕月也伸出另一隻手将貼在他頰邊的濕發撩開,半是認真半是輕佻的道:“我在想,爲什麽你可以這麽好看?你看,就連昏迷過去了也跟個睡美男一般,讓其他男人可怎麽活啊,難怪能讓那麽多女人爲你發瘋呢?”
夕月說這話時太過順溜,完全沒注意自己說話時冒出的詞語有些怪異。
燕殇眸色深了深,卻也沒說,隻看她片刻之後才微眯了眼道:“當真是在想這個?”
“不然你以爲呢?”夕月眨眼,将問題抛回給他。
燕殇默了默,忽然勾唇,眸光微閃,似笑非笑,“夕夕放心,不管多少女人爲我發瘋,我也永遠隻會爲你而瘋。”
話落,他忽然站起身,在夕月怔楞之中将她抱進了浴桶之中。
夕月低呼一聲,溫熱的水瞬間将她周身都浸濕,她皺眉,掙紮着想要上去,“你發瘋遭殃的可是我,沒事發什麽瘋呢?”
這浴桶中都是藥,聞起來就苦!
燕殇卻隻是将她抱得更緊,眸色漆黑,直直的凝視着她的眸子,“你若不想讓我瘋,就不要整日裏胡思亂想,你以爲你在想些什麽,我當真不知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