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緣淨師父的意思,那人其實很可能是被世人熟知之人?”
緣淨垂眸看着自己手中佛珠,沉吟了許久才緩緩的道:“這世上大能之人不多,其實爲師曾懷疑……”
就在緣淨要說出他懷疑之人時卻又忽然頓住,他擡眸看向燕殇,燕殇唇角輕抿着朝他點了點頭,起身朝門邊走去。
打開房門之時,夕月正擡手準備敲門,見到出現在門前的燕殇明顯一愣,還未曾開口,燕殇已經朝她一笑,“談完了?”
夕月眨了眨眼,也笑着點了點頭,才又看向房中好整以暇坐着的緣淨,點頭有禮的叫了聲,“緣淨師父。”
緣淨早已經收斂起自己的情緒,一邊轉着佛珠一邊摸着自己的眉毛,“呵呵,丫頭,來來來,快進來讓師父我瞧瞧,那死老頭子應該還沒見過你吧,哈哈,他這回恐怕得羨慕死我了。”
他自認爲自己笑得極其和藹,可夕月瞧着卻總覺得有幾分詭異。
其實在她看來,緣淨不像個和尚,面容看似像個公公,可那性格感覺卻又有些豪邁,更像是行走江湖之中行俠仗義的俠士。
而和藹這兩個詞,放在他的身上就更加不合适,可他偏又想要做出和藹之相來,可不就是有些詭異嗎?
夕月眼角動了動,有些無措的看向燕殇。
燕殇安撫的看了她一眼,轉眸向緣淨,“煜澤已經打擾你許久,便不耽誤你修行了,我先帶夕夕回房去休息,晚些時候再來看你。”
緣淨見他那樣就知道他是想避開夕月同他談話,默然一瞬點了點頭,“隔壁那房間我已經讓人收拾出來,不過寺中簡陋,你們就将就一晚。”
緣淨絲毫也不覺得他這話有什麽不對,說得很自然。
可夕月的臉卻微紅了一分。雖然燕殇也說他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了,可緣淨畢竟是長輩,又是出家人,聽他說出這樣的話,她還是有些不自在。
何況這寺廟之中,男女不該分房的嗎?緣淨也未免太随性了些吧!
燕殇倒沒想她那麽多,在他這裏,和夕夕同房是應該是自然。
緣淨就算讓他們分房而居,他也不會同意,倒沒想,緣淨卻是了解他。
所以,他隻笑着颔首,“多謝緣淨師父。”
“嗯,去歇着吧,歇夠了再過來同我手談一局。”緣淨擺手讓他們離開。
其實他如此安排隻有一個原因,他這院中隻剩下一間房了。根本就沒有夕月所想的那麽複雜,也沒有燕殇所想的那麽了解他。
燕殇帶着夕月退出去,将房門關上,朝着最左邊那間房去,一邊問道:“和她談得如何了?”
聽他所問,夕月的神色才恢複了正常,她想了想道:“她并沒有多說什麽,算起來隻說了一件事,就是那日宮宴趙慕蘇的事是她讓趙梓萱做的。”tqR1
她說得平靜,燕殇的步子卻是一頓,眼底瞬間閃過一抹殺伐之氣。
夕月一怔,下一瞬就知道他誤會了,忙解釋道:“她是讓趙梓萱找個人易容成她的模樣,并非是你想的那樣,她之前根本不知道我,你不要誤會。”
燕殇那殺意凜凜的模樣,分明是誤會了趙梓萱設計她是慕容涼的主意。
可就算剛才沒有慕容涼的解釋她也覺得那不可能,因爲慕容涼和她在今天之前根本沒見過面,就連趙梓萱也是在宮宴那天才見到她。
燕殇看她一瞬,斂去眼底的鋒芒,隻點了點頭。
這小院本就不大,兩人幾步就走到了房外,燕殇上前推開房門,房間的擺置同那兩間房沒有什麽區别。
進了屋,夕月在房中轉了兩圈,四處看了看,隻道這房間簡陋歸簡陋,卻的确幹淨素雅。
燕殇已經在桌前坐下,桌上一應茶具俱全,甚至還有個小小的茶爐,上面已經有人燒了水。
燕殇将水舀出來倒掉,添了新水進去,這才拉了夕月過來坐下,“照你之前的意思,趙梓萱和慕容涼二人關系倒是親近。”
“她雖然沒有說得很明白,可我感覺應該沒那麽簡單。”
說着,夕月又想到什麽,道:“對了,之前被趙梓萱易容的那個人呢?你有讓人帶走嗎?”
也不怪她總是忘記這茬,主要這個問題對她而言不是那麽重要,可每回想着又會覺得好奇。
那天她因爲和燕殇鬧了别扭未曾去管那些事,都是燕殇在處理,可後來也不曾聽燕殇提過,想來應該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果然,燕殇神色平淡的道:“當日就着人審過了,是趙梓萱身邊的宮女,叫什麽慈兒,她跟在趙梓萱身邊不久,對趙梓萱的事知之不多。隻道趙梓萱脾氣并不如表現的那般好,反而兇狠成性,時常對她們動用私刑。而跟了趙梓萱最久的是她身邊的念兒,已經被趙梓萱殺了。”
慈兒?
夕月頓時回憶起來,就是宮宴那日在涼亭中陪着趙梓萱,之後的宴會卻未曾出現的那個。所以當時她已經被易容了?
“那她現在哪裏?”
“沒了!”
“啊?”
夕月驚訝,“怎麽沒的?”
燕殇的唇角帶上一抹血腥的弧度,“夕夕,你可知最好的易容術是需要将人本身的面皮剝下,這樣覆上人皮面具之後才讓人看不出絲毫痕迹。”
“你的意思……”
夕月咬唇,還是有些不敢相信趙梓萱會殘忍到如此地步。
燕殇搖頭,無奈的歎,“她的藥效過後就隻剩痛苦,所以我讓人幫她解脫了。”
夕月心頭沉甸甸的,也歎息一聲,聲線有些低的道:“趙梓萱之前還來這裏見過慕容涼。”
燕殇的神色一瞬間變得淩厲,“慕容涼身邊我安排了暗影守着,趙梓萱卻能不被發現?若非她是絕世的高手,就是有人在幫她。”
夕月皺着眉,“趙梓萱應是練過武的,是不是高手還不知,不過你之前不也說,她身邊有月氏一族的人嗎?月氏一族雖然人少,可頗有些真本事。就算他們的武功比不上你的暗影,可若是用了什麽異術,便讓人防不勝防。”
就好像那個月空一般,看着他的眼睛,她就會失魂,然後什麽都不知道了。
燕殇點了點頭,又看她一臉疑難之色,便擡手将她抱到自己身上坐着,倒了杯水給她,順着她的後背,輕聲安撫道:“趙梓萱和月氏一族的事你不必多想,我自會讓人去查的。”
他的懷抱一如既往的溫暖,隻要被他抱着,就覺得最是寒冷的北國也一瞬間春暖花開,暖意融融。
她捧着杯子,柔順的依着他的動作靠上他的肩頭,開口時,聲音還透着幾分嬌柔,“燕殇,你覺得慕容涼有沒有可能也是月氏族人?”
燕殇環着她,輕撫她後背的動作依然輕柔,可看向虛空的眼眸之中卻透出了幾分淩厲,他低聲道:“你是懷疑千曦玥的身世?”
“我在魏國之時就已經确定千曦玥并非千卿之女,而那個木念瑤……”
夕月眼底閃過一些恍惚,“我如今卻也不能肯定,她是不是千曦玥的生母?”
畢竟,有哪個母親會如木念瑤那般,将女兒丢在一旁十幾年不聞不問,就連她主動去見她,她都避而不見的?
可若木念瑤不是千曦玥的生母,那她又爲何要讓人将那麽深厚的内力傳給千曦玥?擔心她年幼體弱不能适應,還特意将其封印。
想來留着沈嬷嬷在她身邊,也是爲了有朝一日能讓她得練此功吧。
“對了,守着那家廟的是皇家暗衛,我當時就很懷疑,如今想來,這其中和那個魏國國師必定是有關系的,魏國國師和月氏又有關系,所以……”
燕殇雙眸微微眯起,見她眸光迷茫,卻是微側了頭落下一吻在她的眼角,“想不明白就不要想了,你若真想知道千曦玥的身世,我再着人去查查那木念瑤。”
夕月閉上眼低低的歎,眼睫輕顫,神色飄忽,“我也不知是爲何,總覺得千曦玥的情緒似能影響到我,有些時候那種想要得知真相的欲望根本不受我控制。這種感覺就好像……”
她斟酌了片刻,才又道:“就好像千曦玥雖然已經死了,卻是死不瞑目。若是我不将她所願達成,她便永不能安息。”
聽她說完,燕殇撫着她後背的手忽的一頓,暗藍的眼眸之中忽然湧起一波波的風浪,急速的旋成幽深的漩渦。
夕月睜眼之時,恰好就對上他欲将人吞噬的雙眸,本是暗藍的眸子,眼底卻是比夜色還要濃的黑。
目光一緊,夕月有些擔憂的撫上他的眼,“你怎麽了?”
下一瞬,心中驟然一緊,急急的放下杯子抓緊了他的衣襟,“難道毒發了?對了,容淺沒有跟上山,你不是每天都要泡藥浴的嗎?怎麽辦?”
擔憂瞬間溢上心頭,夕月有些無措,忙不疊的就要從他身上下來去找緣淨。
她想着緣淨既然也算是燕殇的師父,自然也知道他毒發時該怎麽辦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