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緣淨師父錯了,夕夕她并非我命中之劫,而是我命中的福報。我時常想怕是我前世行善積德無數,此生才能遇上她,娶她爲妻。”
緣淨看着他說話時唇邊勾着的笑意,輕松愉悅,還帶着淺淺的幸福之感。
這樣的燕殇,緣淨似乎隻在很多年前見到過,而那時,是因爲那個小丫頭……
緣淨瞧着他,目光之中帶上了一抹探究,“爲師方才觀那丫頭面相,雖是極貴重的面相,卻像是個命短之身。”
“而十幾年前你遇見那丫頭,也是個命中多難的,可若是能避過命中死劫,可得榮華尊貴非常人可想。”
說到這裏,他面色已然十分嚴厲,“煜澤,你老實告訴爲師,這兩人可有什麽關聯?”
緣淨不過是這麽一猜測,卻不料燕殇果然點頭,“煜澤知道什麽都瞞不過你,難道你方才不曾聽煜澤說,她叫夕月。”
“夕月?”
“對,軒轅夕月!”
緣淨一愣,“你的意思是她和你十幾年前碰到的那個丫頭是同一個人?”
對緣淨的話,燕殇并未回答,卻是眯了眯眼,忽然自嘲一笑,“看來緣淨師父也知道。”
緣淨眼皮子一跳,下一瞬才反應過來自己不小心說漏了嘴。
他尴尬的咳了咳,轉了轉佛珠,也不敢去看燕殇,“那丫頭的身份我也是後來聽那死老頭子說的。”
說完之後,他目光動了動,忽然道:“你要是想找人報複,就去找他,你要是覺得不好辦,那爲師幫你?你隻需要以後将那兩個字去掉就好,如何?”
他一副什麽都好商量的語氣,燕殇卻是幽幽一歎,忽然站起身走到窗邊。
他看着一院銀杏,苦笑,“師父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我,我如何能怪他?”
師父早就算到夕夕是他命中情劫所化,她的命格和他的命格相沖,兩人若在一起,最終隻能留下一人。
也是因此,師父才會将夕夕送回九幽山。
這也就是之前他請天阙樓主月陌天下山之時,月陌天所言師父曾相助他一事。
雖然他到如今也不知道夕夕爲何會一個人那般模樣出現在蒼岚山,可那時候夕夕的失蹤,想來軒轅帝後和月陌天都是心急萬分的吧。
而他因爲毒發昏迷,師父将她送走之時,他竟全然不知。
等他醒來之後,師父和夕夕都已經不見了。
師父後來也隻告訴他,是夕夕的家人将她帶了回去,而師父告訴他的地方,等他去尋時,早已經是人去樓空。
直到再次遇到如今的夕月,他對她的身份産生懷疑的時候才對師父當初的話也生了懷疑。
卻沒想,上次問了師父,才知師父當真是故意瞞了他。
燕殇當時并非不痛苦的,若是師父早将夕月的身份告知他,或許後來那一切都可以避免。
可這一切追根究底,也不過是他自己的疏忽。
就算要怪,他也隻能怪他自己。對于視自己如親生骨肉的師父,他如何能怪?
當初夕月不願告知他真名和身份,他也隻以爲他們的時間還很多,而她還太小,他也不着急。
卻沒想就是這一念之差讓兩人錯過那麽多年,錯過了她那短暫的一世。
想到這裏,燕殇的臉色白了白,俊容之上也帶上幾分迷離之色,“師父也言,夕夕是我命中之劫。可師父卻沒算到,若沒有她,我便是過了那兩劫,卻也不過行屍走肉一具,永遠不知心動心痛是何滋味。”
執着如淵,執着如塵,執着如淚!
緣淨不斷的撥弄着手中佛珠,看燕殇的背影,卻隻看到他似已經掉進了萬丈孽海深淵。
緣淨搖頭,閉上眼,卻隻道了兩個字,“癡兒!”
燕殇聽着這兩字亦隻是一笑,深吸了吸氣恢複了平靜,這才重新轉身,面色已然嚴肅,“緣淨師父,其實煜澤今日前來,除了帶夕夕過來見見你,邀你前往燕京參加煜澤的大婚之禮,還有另一事想要請教你。”
緣淨睜了眼,“何事?”
“緣淨師父這幾年雖然并不常居北乾,可想來太明山的傳聞亦是聽過,不知您是否上去看過?”
緣淨握着佛珠的手微微一緊,雖然他面不改色,可以燕殇對他的了解,卻還是察覺出一絲不對勁。
他默了默,又道:“我前兩日同夕夕不小心闖進了太明山,在那裏見到一人。我懷疑,那人是月氏一族的大祭司,月空。”
“你們碰見那老怪物了?沒出什麽事吧?”哪怕緣淨修行幾十年道行高深,此時卻也不能平靜了,猛的站起了身。
這态度哪裏還需要多說,分明就是知道了。
燕殇腦中閃過那張臉,雖然他不想承認,可的确如夕月所言,美得如同花妖。
此刻卻被緣淨稱作老怪物,不管怎麽想似乎都不能聯想到一起。
可燕殇卻确定,緣淨所說的老怪物必定是那男人,這也說明,那男人,的确就是傳說中月氏的大祭司,月空。
“緣淨師父知道此事?”
緣淨的面色變了變,下一瞬就知道自己又被燕殇給詐了。
他無奈,隻道這個徒弟是越發的狡猾了,總讓他不知不覺就被套出了話來。
深深一歎,知道燕殇他們并沒有什麽事,他也不着急了,隻又重新坐下,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才道:“八年前太明山傳出有怪物的傳言之時,爲師的确是因爲好奇上山去看過。隻一看就知,那山中被人布下了陣法,且不是一般的陣法。”
“爲師當時就覺得那山中必定是出現了什麽高人,後來在破陣的過程中闖入了那片桃花林,果真就碰見了月空那個老怪物。”
燕殇皺眉,走到桌前坐下,“你和他動手了?他的功夫怕是比不上你的。”
“他雖然因身體原因限制了内力的修煉,可那老怪物的幻術及攝魂之術卻是世無其二,爲師我一時不察……”
緣淨說到此處之時面色一變,白淨的面容詭異的紅了紅,低咳了一聲才又道:“師父我不注意被他給算計了,差點就被那老怪物當做了花肥。”
緣淨覺得,這事兒算是他這輩子最丢人的事了,此時說給燕殇聽,也覺得有幾分别扭。
燕殇對他方才那一停頓和詭異的面紅倒是如同未見。
關于緣淨的事,他曾經也聽師父不經意提起過一些,總歸就是年輕的時候也是爲情所苦過的人,法号緣淨其實也取了緣盡之意,塵緣了盡。
明鏡本清淨,何處染塵埃!
可說到底,那塵緣又哪裏是那麽容易了盡的呢?
“那他爲何又放了你?”tqR1
燕殇不再想其他,隻将話題引了回來。
他覺得月空那人是個随心随性之人,他那天放了自己和夕月,怕還是和夕月的身份有關。
而緣淨既然落到了他手中,又是如何逃脫的?
緣淨不知想到了什麽,神色變得有些深沉,目光亦有些昏暗,手中佛珠轉動的速度明顯的變快了些。
“我當初闖入那桃林,就知道那桃林中有人在行逆天之法妄圖讓已死之人重返陽世,而爲了行這逆天之法,卻要害死無數人命,因此桃林之中怨氣深重。”
“我告訴月空,照着他這般的法子,就算有一日他那陣法當真成了,那重返陽世之人也會被孽報所噬,墜入魔道,從此再無超脫之日。”
燕殇的心頭翻覆着滔天巨浪,大腦之中飛速閃過數個念頭,最後定格在眼前的畫面是在那地宮中見到的那副水晶棺中躺着的白衣女子。
壓下心中的震驚,他面色平靜的說道:“你答應替他超度桃林中的亡魂。”
這是燕殇能想到的唯一的理由。
緣淨雖是二十多歲才出家且未曾真正剃度,可其佛法高深卻并非妄言。
恐怕除去爲了讓月空放了他,更多的卻是他心有慈悲,見不得那許多亡魂困于桃林之中不得超生吧。
“是!我答應他每年三月及十月入山做法超度桃林中的亡魂,爲其減少孽障。”緣淨說到此事之時眼底閃過的卻是無奈的自責之色。
若非他能力有限,他如何隻能在那些人死了之後替他們超度呢。
他明知那太明山中在行逆天之道卻無能爲力,他其實枉被人稱一聲大師,枉爲佛門弟子。
緣淨轉眸看向窗外,面上全是郁郁之色。
燕殇的神色繃得也有些緊,“我曾在魏國皇陵之中也見着似有人在行起死回生之術,經過後來一番調查,我想那人便是魏國國師。緣淨師父可知,那月空是否有可能同魏國國師一道?他們想複活之人到底是誰?”
緣淨搖頭,“他們想複活的人到底是誰爲師并不知道。不過想來,月空和那魏國國師的确是一道,因爲爲師曾從他無意間的抱怨中聽到過那國師的名号。”
燕殇眯眸,不掩對魏國國師的好奇。
“那魏國國師太過神秘,竟真的從未有人見過他嗎?不知月空是否見過他?”
緣淨譏笑,“隻有需要掩飾的人才會故作神秘,他從來不以真面目見人,隻有一個原因,他怕被人認出他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