蹙了蹙眉,魏洛菡又将話題說了回去,“雖然本宮很想看看熱鬧,可千曦玥,本宮卻不想再留了。”
從白聞言眉色一沉。
從魏國到趙國,她們已經幾次對千曦玥下手,卻沒有一次成功。
而如今燕殇陪在了夕月身邊,就更是連下手的機會都沒有了。
太子殿下派了元希過來,其實更多的也是爲了阻止公主對千曦玥再下殺手。她以爲公主會收斂,卻不料,竟然還想着此事?
她正愁思應該如何勸解,魏洛菡已經語帶疑惑的道:“聽說在魏國時,燕殇他們闖入皇陵,是爲了尋龍隐令?”
“是,當時千曦玥是如此同太子殿下說的。”
“難道燕殇也想要那些所謂的龍隐,還是說想要寶藏或者還魂冰晶?”
“以屬下看,怕是寶藏和還魂冰晶的可能性更大些。”
畢竟,燕殇是燕國攝政王,他手下的影衛無數,對于龍隐衛可能會有企圖,卻應該不會大到讓他去皇陵冒險的地步。
魏洛菡顯然也是如此想法,可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對勁。
“難道說,燕殇已經拿到了龍隐令?可若是他,爲何要殺龍七?千曦玥上太明山又是想做什麽?”
一個個的疑團無法解開,魏洛菡卻又忽然想起了千曦玥那雙眼,一雙和軒轅夕月無比相似的眼。
若說這世上她最了解的人是誰,不是魏雲翰,而是軒轅夕月。
她嫉妒她、羨慕她、痛恨她,所以她才會處處留意她、觀察她甚至在許多時候模仿她。
如今想來,千曦玥和軒轅夕月雖然性格不同,可卻有很多莫名的相似之處,那是一種極爲詭異的感覺,讓她時常覺得在千曦玥的身上看到了軒轅夕月。
魏洛菡心思一亂,總覺得自己似乎抓住了什麽呼之欲出的真相。
可這樣的真相太不可思議,讓人無法相信。
而這真相,師父和魏雲翰又是否知道?
她眉色漸涼,眼底卻湧上歹毒之色,若她所猜是真,她倒是有了對付千曦玥的辦法。
重新坐了起來,擡手将一直恭敬站着的從白招呼過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從白本就沉凝的神色變得有幾分爲難,“公主,您确定她還會去?何況,就算她去了,大祭司也不一定會傷她,之前……”
魏洛菡毫不在意的輕笑一聲,“之前是之前,她能活着下山,那是因爲她沒有觸碰到月空的逆鱗。可若是她觸碰到了,你覺得月空會如何?”
“這……”
從白還是有幾分猶豫,魏洛菡神色已是一沉,“你隻需要按我說的去做就是,其它的不必多想。”
說完,她躺下看也不再看從白,顯然此事是不會再有商量的餘地。
從白亦隻能暗自一歎,應了“是”恭敬的退了出去。
魏洛菡唇角緩緩的勾起,在她看來,就算這回還是傷不了千曦玥,卻也可以試上她一試,若她真去的了話……
深吸口氣,她重新閉上雙眼,眼前卻晃出那張古銅色的俊朗面容。
元希……
……
就在趙慕蘇冊封大典的前一天,燕殇帶着夕月到了北乾城外大佛寺。
大佛寺建在西郊外金台山上,是軒轅王朝開國時所建。
在軒轅王朝之時,大佛寺曾是皇家寺廟,同王朝一起經曆了八百多年的風風雨雨,直到如今,不但沒有被毀,反而越發香火旺盛、佛事興旺。
大佛寺分爲前後殿,百姓可在前殿供奉,後殿則供官家甚至皇家參拜。
前後殿以琉璃牌坊分隔開來,不可逾越。
夕月跟着燕殇未曾走正門,而是繞道山後,從極小的寺院偏門而入,一個小沙彌早就等候在那裏,見到燕殇兩人,雙手合十行了個禮,道:“師父已經等候王爺多時,王爺請跟小僧前來。”
燕殇微微點頭,“有勞小師父了。”
那小沙彌并未多言,也隻是略一颔首,轉身帶路。
夕月有些詫異的看了燕殇一眼,“你什麽時候認識這大佛寺的和尚的?”
燕殇是燕國人,燕京同北乾一個在北一個南,而他又在玉嶺山呆了十來年,不管夕月怎麽想,也想不明白燕殇怎麽會認識這大佛寺的和尚!
燕殇笑了笑,牽着她跟上那小沙彌,一邊道:“緣淨師父是我師父的老友,他每年都會來玉嶺山同師父小聚幾日,與我自然也算熟悉。”
夕月頓悟。
緣淨是大佛寺上任主持,世人皆道其佛法高深、參禅證悟,乃是佛家大成之得道高僧。
甚至有人傳言其早已修成不死之身,乃是羅漢轉世。
大佛寺在四年前王朝覆滅之時能夠得以保存的大部分原因也是因爲緣淨的存在。
而以夕月所知,緣淨在十幾年前便将主持之位交給了他的弟子雲和。
他自己卻是常年四處雲遊,而她也從沒見過這位大師。
所以緣淨是不是羅漢轉世她不知道,不過卻知他是真正的方外之人。
而燕殇的師父玉嶺老人她雖也沒見過,可從燕殇的口中以及世人傳言之中也能得知,那也是個不被俗世糾纏的世外高人。
這樣的兩個人,會成爲朋友,倒也不算稀奇。
夕月忍不住又瞧了瞧燕殇,眼前卻是晃過夢境之中那個俊美少年。
那座蒼茫雪山,就是玉嶺山吧。所以,她曾經也去過玉嶺山?
夕月眼底劃過茫然之色,燕殇目光一狹,握着她的手緊了緊,“又在胡思亂想?”
夕月搖頭,“我隻是好奇,什麽樣的師父能教出你這般厲害的人物,想來,一定是也是個超凡入聖的得道高人。”
燕殇難得的被她逗笑了,刮了刮她的鼻尖,“伶牙俐齒,你這馬屁拍得倒是響亮。”
夕月暗自翻了翻白眼,她覺得自己是越發沒出息了,如今在燕殇面前,真是什麽面子裏子都沒了。
可夕月對于這樣的自己其實并不排斥,如今也隻有和燕殇在一起,她才能全然卸下僞裝和防備,其實,她本來就該是這般模樣才對。
兩人說話間,那小沙彌已經帶着他們到了一處極爲僻靜的院落。
小沙彌側身站到門邊,依然是雙手合十,“師父就在院中等候王爺,王爺請!”
“多謝小師父!”
再道了聲謝,燕殇帶着夕月進了小院,夕月擡眸看了看院落的匾額,隻有一個字:“寂!”
這處小院在金台山的背面,清冷寂靜、翠意環繞,院裏種了不少銀杏樹,倒是别有幾分禅意。
院中隻有三間廂房,而燕殇則帶着夕月直接到了正廂之前,輕叩三下房門。
接着,房中有個頗爲響亮的聲音響起,“進來!”
夕月眼睫閃了閃,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總覺得這聲音有些過于豪邁?
而燕殇已經将房門輕推開,房中景象盡數展露夕月眼前。
廂房不大,一目了然。
一床一榻一桌四椅,四邊牆角各擺着一盆君子蘭,牆上挂着幾副字畫,都沒有印鑒落款,可卻看得出是大家所做。
桌上擺着一個小小的香爐,燃着檀香,香煙渺渺。
而靠着窗的榻上正盤腿坐着一人,白眉白發卻無須,面色如玉,穿着簡單的僧袍,閉着眼手中正撥弄着一串佛珠。
夕月詫異更深,不是她故意對大師不敬,而是她沒想過,這緣淨大師竟是沒剃度的?
再加上他那白眉白發卻沒有胡須的模樣,夕月不管怎麽看,都覺得他不像和尚,反而像是……宮中的太監!
燕殇倒是不知她所想,進屋之後就放開了她的手,亦是雙手合十朝着那緣淨行了個佛禮,竟是道:“弟子煜澤見過緣淨師父。”
夕月心中一震,轉眸看他,對他口中的自稱很是驚訝。
煜澤!
這是他的字還是……
夕月心思一下子就亂了,她其實以前就很好奇,燕殇的父皇爲什麽會給他取了這麽個名字?
殇者,亡也!
這麽不吉利的名字,不管怎麽想,似乎都像是他父皇在詛咒他一般。
可如今,他自稱煜澤。
日以煜乎晝,月以煜乎夜。
照耀,光明!
這幾乎是兩個意義完全相反的名字,就好像……
夕月目光一閃,忽然想起在鳳還山見到燕殇穿着白衣的那次。
這兩個名字,就好像穿着黑袍的他和穿着白衣的他,一黑一白、一明一暗,分明是兩個極端,可在他身上,卻又讓人覺得無比融洽和諧!
也就是這一瞬,夕月覺得,自己似乎有些明白,他爲什麽總愛讓自己穿白色的了……
就在夕月胡思亂想之時,坐在軟榻上的緣淨已經睜了眼,卻并非夕月想象中的和藹之像,而是眼帶兇光的瞪向燕殇,“你說你這個小子,你就不能将那緣淨二字去掉?你叫着不嫌别扭老和尚我聽着還嫌膈應。你要是實在去不掉那兩個字,就從老和尚我的地方出去,我這裏不歡迎你!”
夕月徹底呆住了,她不知道世人所看到的緣淨到底是何模樣,可以她如今看來,這怎麽也不像是個得道高僧!tqR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