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的車窗緊閉,夕月将自己窩在燕殇懷中,微微顫抖,甚至不敢拉開車窗看上一眼。
哪怕她再故作堅定堅強,也沒有辦法僞裝得毫不在意,她終究還是洩露了自己的脆弱。
燕殇心疼得緊,緊緊的将她摟住,感覺她軟軟的貼着自己,如同自己是她唯一的依靠一般。
閉了閉眼,他哪裏不懂她的感覺,她心中的苦和恨,他何嘗不是感同身受,就算如今她已經在自己的懷裏,可是永遠都不再是完整的她,不再是曾經的她。
可似乎任何的語言在這時都顯得蒼白,他隻能一下一下輕撫着她的背,如同安撫受傷的貓兒,讓她僵硬的身體漸漸放松。
直到馬車外響起一陣恭敬的呼聲,“恭迎燕國攝政王。”
随着這呼聲,馬車緩緩的停了下來。
片刻之後,流光的聲音從馬車外傳來,“王爺,趙國丞相及禮部尚書等人前來恭迎王爺。”
馬車裏沒有回應,一片安靜。
燕殇微垂着眼眸看着縮在自己懷中不願動的人兒,暗藍的眼眸深如夜海,眸色卻又溫如春陽。
他依然輕撫着她的背脊,沒有出聲,隻默默的安撫着她。
馬車之中許久都沒有聲響,馬車外正恭首而立的衆人忍不住面面相趨,卻又不敢有所質疑。
畢竟燕國攝政王燕殇的聲名在外,禮部很多人也都在魏國時見過燕殇,那是連魏王和魏國太子的面都能不給的人,他們一個小小趙國,自然更不敢在他面前造次。
孟修遠和禮部尚書站在人群最前。
孟修遠的目光好奇的從流光和夢藍身上掠過,夢藍倒是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麽表情,流光則是在他看過去時也擡眸掠他一眼,很快,幾乎不被人察覺,可孟修遠卻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無奈’。
眉梢輕挑,孟修遠唇角掠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來,心底啧啧暗歎,果然紅顔是禍水,溫柔鄉也是英雄冢啊!
而禮部尚書的眉頭則是緊緊的皺着,顯然對燕殇這樣無禮的姿态有所不滿,忍了又忍,見那馬車中依然沒有什麽動靜,就忍不住再次開口,“趙國禮部尚書沈紹元奉我國陛下之命恭迎燕國攝政王。”
他開了口,後面禮部各官員自然也都跟着再次開口,“臣等恭迎燕國攝政王。”
呼聲落,馬車之中依然無人應。
流光眼底閃過一抹譏诮,轉眼又對上孟修遠有些戲谑的眸色,忍不住的翻了個白眼。
這些人還真以爲将趙王搬出來就能讓自家王爺服軟了,這世上能讓王爺服軟的人估計還沒出生……
剛想到這裏,流光眼角自顧的抽了抽,也忍不住的瞟了瞟看不出什麽異常的馬車,心中腹诽,估計已經出生了,那夕月姑娘恐怕是這世上唯一能讓王爺服軟的人了。
夕月其實一直都知道外面的動靜,可她卻是不願意動,隻覺得燕殇的懷抱很暖,而外面的世界卻是刺骨嚴寒。
因爲這樣強烈的對比,才讓夕月越發感覺,這樣的溫暖,讓人心甘情願沉淪其中,或許能多待上一分就是一分吧……
直到聽到沈紹元再次開口,夕月的眼睫一動,緊閉的眼眸緩緩的睜開,從燕殇懷中微仰起了臉來。
燕殇輕撫她的臉頰,眼底如醞了一汪水般波光輕蕩,低聲問,“要下去嗎?”
“已經到了這裏,怎麽能不下去?”
夕月淡淡的笑開,似乎方才的脆弱隻是燕殇的幻覺。
燕殇半眯了眯眼,随後亦是淺笑,将上車時脫下的狐裘重新幫夕月披上,将她攏得緊緊的,隻露出一張嬌豔的小臉。
夕月靜靜的坐着,由着他将自己裹得像個粽子一般,隻拿那雙亮得耀眼的眸子凝着他,櫻紅的唇微微的抿着,那模樣在燕殇看來,竟然莫名的乖巧。
燕殇捧着她的臉親了親她的唇,還是忍不住喟歎一聲,“夕夕真乖!”
夕月眸色變了變,莫名有些無語,乖這個詞似乎和她扯不上半分的關系吧……
隻是,看着燕殇眼底的溢彩流光,她卻也舍不得說出什麽讓這個莫名就溫柔到極點的男人失望的話來,隻默了默道了句,“下去吧。”
燕殇唇角輕揚,隻道:“好!”
馬車外等候的人顯然都有些不耐了,這天本就冷,再加上風雪交加的,衆人隻覺得身子似乎都凍僵了,那面色也是個頂個的難看起來,隻有孟修遠勾着笑,一副無所謂的模樣。
兩個人本就并排而立,靠得也近,他那閑适的姿态盡數落在了沈紹元眼中。
沈紹元眉頭夾得更緊,心中對于這個沒有什麽家族勢力的年輕丞相顯然是很不滿的。
他臉色有些沉,忍不住就低聲道:“燕國攝政王如此不将人看在眼裏,相爺似乎一點也不在意着急。”
孟修遠斜斜的掠他一眼,“尚書大人也知道那是燕國攝政王,我一個小小的丞相在意着急頂什麽用?”
他唇角帶笑,隻是明眼人都看得出那笑意譏諷,聲音也不如沈紹元那般壓得極低,反而還稍稍提高了些,“尚書大人既然這麽急,不如你再叫兩嗓子,看看人燕王爺是不是真的這麽看不起你?”
“你……”tqR1
沈紹元沒料到他會如此,面色瞬間就黑了下去,正想抵了回去,流光卻是忽然瞟過來一眼,那眼神冷煞得緊,就好似這漫天風雪一般。
他身子一抖,隻能把那一口氣壓了下去,他也知道流光雖是個下人,卻是燕殇身邊得力的人,那功夫什麽的都是一流,還不是他能惹得起的。
他低了頭,他下面那些禮部的官員更是不敢開口,之前還有些不耐的神色也都盡數收了收,一時間,氣氛都凝滞了幾分。
也就在這時,馬車門終于被推開,燕殇率先下了車來,衆人神色一松,就要迎上前。
不料燕殇看也未看衆人一眼,隻重新轉身向馬車,伸出手去。
衆人愣神間,夕月已經握着燕殇的手出了馬車,兩人雙手交握,并站在馬車之前。
男子一身墨色王袍,容顔俊美如同暗夜之神,矜貴氣勢更是攝人之極,一雙暗藍眼眸如同暗夜之海欲噬人魂。
女子則着一身白裙,銀白的狐裘将她整個包裹住,可那一張未施粉黛的嬌豔容顔卻堪稱絕世,一雙杏眸黑亮如同暗夜之星能透人心。
這樣的兩個人,看似兩個極端,可并站在這雪白的天地之間,漫天飛雪之下,兩人都流露出的那種清冷風華卻又顯得無比融洽,奪人心魂,隻叫人看上一眼就再不能忘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