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聲音在此時的柳醉秋聽來,陰測測滲人的慌。
柳醉秋緊咬着牙根,胸口一陣一陣的發痛發悶,卻找不出能反駁的話來。
皇宮是什麽樣的地方,她還能不清楚麽?
夕月眼底光影交錯,知道她聽進了自己的話,便道:“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夫人不會連這個道理都不知道吧?隻要太子妃能養好身子,其他的一切再徐徐圖之就可。隻要在太子妃出宮靜養之時将那幕後之人找出來,之後的一切不就再無後顧之憂了麽?”
柳醉秋雙眼一亮,随後卻又暗淡了下去,“你以爲那人是那麽容易找出來的?何況若是太子有心庇護,就是找出來,無憑無據,怕也無用。”
“的确是不那麽容易。不過……”
夕月眯了眯眼,眼裏以極快的速度閃過一絲狡黠,“隻要那人存在,就不可能一直躲在暗處。無憑無據,就找出證據甚至制造證據。對夫人來說,這應該不是什麽難事才對!”
“你什麽意思?”
柳醉秋也半眯了眼,總覺得夕月這話裏有話。
夕月心裏冷笑,面色卻是淡而無波,纖細手指輕點扶椅,“說起來東宮如今的正經女主子就太子妃一個,難免操勞已緻成疾,若是能多些人幫太子妃分憂,想必會好上許多的。”
柳醉秋聞言隻覺一口氣哽在喉頭,睫毛快速的顫動幾下,連連冷笑,“千曦玥,說到底,你還是見不得蓁兒好吧!如今蓁兒和太子方才大婚,若是讓太子再納側妃,你讓我蓁兒的臉往哪裏擱?”
夕月面無表情,“命重要還是臉重要,說了這麽多,夫人還不明白嗎?”
柳醉秋額上的青筋差點暴起,太陽穴一突一突地跳,卻隻沉聲道:“你休要再在我面前危言聳聽。千曦玥,你以爲你那點小心思我不知道嗎?”
說到這裏,又譏笑一聲,“我告訴你,就算太子納再多女人,也不會有你的份,蓁兒的太子妃之位也絕沒有人可以動搖。以前的你都沒這個本事,如今的你……你覺得還有機會嗎?”
夕月挑眉,對她話中隐含的諷刺但笑不語。
拂了拂衣袖,夕月起身,“若是夫人一定要這樣想,夕月也無話可說。夕月話已說完,要如何做就是夫人和太子妃的事了。”
說完之後,不再去管柳醉秋是何表情,隻轉而看向一直像個隐形人般站在一旁的夢藍,道:“夢藍,我們今兒在這裏耽誤的太久了,王爺怕是會等急了吧。走了!”
夢藍面無表情的點頭,“是,姑娘!”
夕月滿意的勾了勾唇,也不再行禮了,帶着夢藍轉身離開。
柳醉秋這回未曾攔她,隻臉色黯沉的看着她離開時倨傲的背影。
千曦玥……當真不再是以前那個千曦玥了!
是因爲靠上了燕殇,還是其他?
看來當初那步棋竟是錯了,本以爲能徹底毀了她,卻沒想反倒留下了後患。
柳醉秋一手按住胸口,一手捏了捏眉心。
憑心而論,她亦知道夕月方才那些話并非全是危言聳聽,可若是當真這樣做,蓁兒會願意嗎?若不這樣做……
深歎一聲閉上雙眼,柳醉秋陷入從未有過的爲難之中。
而夕月此時心情卻是極好,她知道,不管柳醉秋如何糾結,到最後也定然會選擇先護住千曦蓁。
畢竟是嫡親的女兒,哪裏有不心疼的呢?
帶着夢藍緩步出了房間,章姑姑還守在門前,見她二人出門,神色微變了變。
夕月掃了她一眼,眼底一片幽靜深邃,“進去吧,你們夫人此時怕是不太好。”
章姑姑一楞,回神之時夕月已然帶着夢藍出了榮華閣。
沒有讓人引路,隻依着記憶中的方向朝相府大門去,夕月走得很慢,心思幾轉。
她今日來的目的算是達成了其一,本來昨夜已經讓蘇宸注意着東宮,可今日收到柳醉秋的帖子時,她卻有了更好的主意。
想要找出那個隐在暗處的女人,或許柳醉秋和千曦蓁是最好的棋子。
那女人對魏雲翰愛戀成癡,千曦蓁不過嫁過去三天就着了她的毒手。
她就不信,若是魏雲翰要選妃充盈東宮,她還會坐得住?
到那時,隻要她敢出現,她就一定會認出她來,哪怕她留在她記憶中的隻有那輕靈到讓人毛骨悚然的聲音。
她口中的師傅……朝華……龍隐令……
夕月暗暗咬牙,那個女人,不管怎樣,一定要找出來!
隻是,另一個目的……
夕月深吸口氣,忽然頓住腳步,朝左側方看去。
那方是一片碧綠荷花池,可她的目光卻分明穿過那荷花池落向了更遠的地方……
在那個偏僻的角落,就是家廟所在,也是千曦玥的生母生活了十五年的地方。
那裏,必然也要一探。那個女人,她要見上一見,隻是不是現在!
因爲若她沒記錯,那小小的相府家廟守衛卻比相府任何一個地方都要森嚴。
否則,千曦玥也不會十五年都不能見上母親一面,就連死前最後一次試圖前往也失敗了。
低低的一歎,夕月看向夢藍,“你可知王爺何時會回驿館?”
“奴婢不知!”夢藍一如既往的一問三不知。
夕月又是一歎,遇上夢藍這樣的,她除了無奈還是無奈。
搖了搖頭,朝相府外走去,“罷了,回去吧!”
本以爲不管怎樣,燕殇今日也該要回來了。可讓夕月疑惑又吃驚的是,直到了子時,燕殇還是未歸。
看着窗外濃黑的夜色,夕月眉目間纏上一抹愁疑,看來今夜燕殇很可能也不會再下山。
他那毒,當真已經到了那麽難以控制的地步了麽?
不過,目光随後微微一亮,除去對燕殇的那一點擔心,她卻更興奮,因爲燕殇不歸,她便可以趁機去右相府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