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京山下有一個村鎮,村子的名字叫做元武村。
名義上是村,實際規模比之一般的小鎮還要大上一些。
一條河自元武村中間南北而過,将村子分做了東西兩半,合上以橋梁連通,使河東河西各自獨立又渾然一體。
整個村子的原住民都有一個統一的姓氏——武。
但這個所有村民全都姓武的村子,名字卻叫做元武村,且一直沿用了千百年,從未改變過。
元武村中的村民們很是團結,友愛互助,村東村西雖然被一條長河分割,兩邊卻依然親如一家。
甚至就連選村長,都遵循着一個沿用了不知多少年的規矩——上一任村長出自河東的話,下一任村長就一定會在河西選出,且每一任村長的再忍時間最多是三十年。
甚至因此在元武村中還流傳開來了一句很經典的話——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
唯一讓周易有些遺憾的是後面沒人給加上一句莫欺少年窮。
當然,這不是重點。
這些東西,在蘇姑娘第一次帶周易下山的時候也都給他介紹過。
重點的是...當初蘇姑娘也曾經說過。
在很久很久以前,元武村中是存在着第二個姓氏的。
整個元武村,以元氏和武氏兩個氏族構成。
一個住在河東、一個住在河西,共同組成一個村落,彼此守望相助,團結有愛。
兩個氏族這般生活了不知多少年,某一天...似乎一夜之間,整個元氏氏族就那般突兀的從村子裏消失不見了,村子裏再沒剩下一個姓元的的人,整個元武村隻剩下了武這個唯一的姓氏。
對此,許多知情的人曾有過許許多多的猜測。
有人說是兩個氏族彼此不和,在日常中不斷摩擦,不斷的積攢恩怨,到了勢同水火的地步。
終于,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元武村的武氏一族選擇了對元氏一族下手。
下手的結果,就是整個元氏一族再沒有剩下一個活口,老人小孩、男人女人,全部被滅了口。
也有人說,元武村中的元氏一族發現了更好的居住地,獲得了極大的機緣。
隐瞞了武氏一族不讓他們之情,偷偷暗中謀劃,在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悄悄的從元武村撤離。
獨自霸占了機緣,舉族搬遷到了另一處地界。
更有人說,是武氏一族發現了某些機緣,結果被元氏一族的人得知。
爲此,元氏一族謀劃了許久,終于在某一個夜黑風高的夜晚選擇了對武氏一族下手。
結果武氏一族早有防範,反殺了元氏一族,導緻了偌大一個村子隻剩下了武氏,元氏徹底的除名。
其中種種,各有分說,誰也說服不了誰,誰也給不出一個真正具體的答案。
甚至,早些年有對這事感興趣的還或明或暗的掃聽過、探查過。
隻是那些人要麽就莫名其妙的消失了,要麽就因爲種種不爲人知的原因放棄了好奇的念頭不再調查。
隻是...無論是哪一種說法,無論是還有沒有人調查。
從那種種的風言風語中,周易卻發現了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
或者說一個很關鍵的詞彙——夜黑風高的夜晚。
無論是哪一個版本,哪一個猜測中,都有着這麽一個叙述。
似乎每一種猜測,都可以肯定元氏一族的消失是在一個夜黑風高,不見星月的夜晚。
月黑殺人夜,風高放火時。
基于這種常規的認知,周易覺得如果隻是某個人的猜測的話,夜黑風高這個詞似乎并不值得去注意。
但那麽多版本的傳說,那麽多版本的故事,每一個故事中都有這麽一個詞。
每一個版本的故事之中,元氏一族都消失在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
這裏面,似乎就總覺得有些東西值得耐人尋味。
聽了蘇姑娘的話,周易對這事暗暗提起了關注。
接下來,周易在玉京山過了幾天平靜的生活。
而山下的元武村,也并沒有出現什麽亂子。
更沒有像他們之前猜測的那樣尋仇之類的情況發生。
抽空去溜達了兩次,也沒發現有什麽問題之後,周易就漸漸把這件事給放了下來,沒再刻意的過多的關注。
直到...
五天後。
這一日天色陰沉,月黑風高,大雨似乎随時可能降臨。
吃過了久違的吳媽給精心準備的飯菜,周易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盤膝坐在床上觀察着自己的修煉狀況。
此時丹田之中一輪圓月升空,圓月之畔,九道月輪交相輝映,将整個混沌丹田映出了皎潔月光。
朦朦胧胧間,丹田之中星光點點,多彩缤紛。
九道月輪的出現,已經象征着周易的修爲已經達到了照月境的巅峰。
隻是,經驗丹的輔助修煉效果沒有絲毫的減緩,讓周易知道自己照月境的修爲距離真正的圓滿還差的很遠很遠。
因而也就沒有急着下一步的動作,準備先觀察觀察看看九道月輪之後會出現什麽新的幺蛾子。
正觀察着丹田中一輪朦胧虛幻的月亮。
看着看着,周易感覺腦中有靈光一閃,心血來潮,七個字福至心靈般在心頭浮現——月黑風高的夜晚。
快速的收回靈識,擡眼往窗外看去。
黑夜靜谧,不見星月,狂風驟起,暴雨将臨。
挑了挑眉,周易收斂了自身氣息,從記憶中搜索出來一個潛行的小手段。
靈力運轉,身體漸漸變得彷如虛幻,終至肉眼不可見。
斂息玉佩更是将所有的氣血、靈力精神波動都給遮掩。
如果不是能夠感受到身體的存在,周易自己都看不出自己所在的地方有個人。
做好了準備,人向着山下急掠而去。
玉京山下,元武村。
不知是不是暴風雨将臨的原因,整個元武村一片黑暗,安靜的有些吓人,仿佛一座空蕩蕩的鬼村。
輕踩着步子走在村裏的街道上,這街道沒有了白日裏的喧嚣,安靜下來竟然給人幾分陰冷刺骨的感覺。
沿着一條街走了許久,沿途沒有見到半道身影,也沒有聽到一點聲音,甚至家家戶戶,連一個還在掌燈的都沒有。
周易心中的疑惑終是越來越盛,忍不住跳到了身邊一座房子的房頂。
心中有懷疑,又不敢輕動靈識去探查。
周易小心翼翼的掀開房頂上一片磚瓦,盡量的不發出任何的聲音。
當一片磚瓦被掀開,透過那被掀開的小孔低頭向下看去,周易忍不住微微的一愣。
這下面的房間中竟然空無一人。
已是深夜,原本應該睡在床上的主人竟是不知去向。
微微皺眉,周易跳到另一間房子的房頂,輕輕的掀開瓦片。
探頭看去,裏面依然不見半個身影,似乎這房子的主人不需要睡覺一般,在這深夜裏竟是不知所蹤。
眉頭皺的更緊,接連又探查了身邊的幾間房子。
終于,當掀開第六間房間的瓦片時,周易又有了新的發現。
瓦片剛被掀開,一股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低頭望去,周易就見到一個中年婦人眼睛大睜着躺在床上,脖子上一道長長的傷口直接切開了血管動脈。
鮮血染紅了床單,滴灑了一地,人...竟是早已死了多時。
終于見到一個人了,但确是個死人。
這...又是怎麽回事?
皺着眉頭繼續探查,又接連探查了幾個房間之後,周易再次發現了兩具屍體。
皆是被割開了動脈,任由鮮血流淌,在對生命流逝的恐懼中死去。
而且這幾具屍體都有一個共同點——都是女性,且都是成年女性。
這...
看上去像是一場獻祭,一場以人命、以鮮血爲祭品的獻祭。
隻是,要說是獻祭,這幾具屍體除了都是成年女性之外,除了死法相同外,在死亡的位置方面又看上去似沒有什麽關聯。
至少不像是他所知道的祭祀那般構成了某種陣法、某種特定的條件。
所以,明明死法像是被當做了祭品,卻又并沒有被用作祭品處理。
對此,周易更是感到疑惑。
接着探查。
一炷香的時間後,周易接連發現了三十七具屍體。
其中三十六具都是成年女性,而三十七具屍體之中,竟然有着唯一的一具成年男性的屍體。
這一發現,讓周易更加的疑惑。
如果說之前還可以說都是成年女性這也是一個關聯點的話,那這亂入進來的一個男人,就又将這一共同點給打破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這些屍體之間除了死法之外又有什麽共通之處呢?
緊皺着眉頭繼續探查,當周易探查到了一間客棧的時候,見到客棧中的畫面,整個人勃然變色。
那挺大的一間客棧中,已是屍山血海。
上百住客無一例外的慘死在自己的創傷,有些屍體臉上的表情還很安詳,像是正在做着某種美夢,就突然被人取走了性命。
而兇手,卻沒有留下任何的線索。
将整個客棧探查了一遍之後,結合之前發現的屍體,周易發現了一個不知可不可以算是共同點的共同點——這些死的人之間,血脈之中很少有存在血緣關系。
換而言之,也就是這些人之間大多出自不同的氏族,不是一家人。
再結合之前,結合自己對元武村的一些了解,周易隐隐間已經有了些猜測。
快速的穿梭,将整個河西探查了一遍之後,周易一共發現了三百五十六具屍體。
其中有七十多具是在民戶中發現,其身份多是那家的女主人或者上門的女婿。
而另外的二百多具,則都是外來路過元武村,在這裏臨時落腳的路人。
這一發現,更是讓周易對自己心中的猜測多了幾分肯定。
将河西探查了一遍,除了屍體之外沒有發現其他的東西。
周易皺了皺眉,轉身飛往了河東。
身形在空中極掠,周易快速的抵達了河西與河東之前那條将村子一分爲二的南北向長河。
也沒有尋找橋梁,身體之前從河面上橫跨而過。
當人出現在長河之上時,一個不穩,差點從空中墜落。
連忙以靈識操控讓自身退回。
站在長河之畔,周易皺眉看着前方無波無浪,連點點漣漪都不曾泛起的長河,忍不住陷入了思索。
片刻,撿起一片幹樹葉向前方丢去。
樹葉受力,如利劍一般往對岸飛去,卻在飛到長河之上的瞬間像是失去了所有的力量,直接墜落到了河面。
而後...未曾受到半點的浮力支撐,樹葉在與水面接觸的瞬間沒入河水,轉瞬被河水吞噬。
沒能蕩起半片漣漪。
“弱水?”
眉頭緊緊地皺起,周易可以肯定,在之前幾次他來的時候,這條河裏的水絕對是普通的河水,而不是這‘鵝毛飄不起,蘆花定底沉’的弱水。
“流沙河?”
猜測了一個不靠譜的名字,周易搖了搖頭,蹲下來捧起一碰水認真的研究了起來。
結果發現...這弱水的出現似乎與這條河有關,而隻要弱水一離開這條南北向長河,就會瞬間化作普通的凡水,再沒有半點弱水的特性。
想了想,周易并沒有傻乎乎的跳進河裏去探查。
一路南上,找到了一座跨河的長橋,人沿着長橋走到了河對面,并沒有受到下方弱水的影響。
過了河,周易在河東一番探查。
結果在河東同樣發現了數百局具的屍體。
這河西河東加起來,屍體的數量竟然超過了一千之多。
而如此的殺戮,竟然沒有掀起半點的波瀾,沒有鬧出半點的動靜。
足以見得,這動手之人定然是修爲高深之輩,在動手之時連反應的時間都沒給他們就取走了這些人的姓名。
一個高手,而且是隐藏的極深的高手,竟然對這些普通人和一般的修士下手。
無緣無故,普通人不故意去招惹修士,很少會招惹至修士的毒手。
而既然這樣的大修士選擇了在這樣一個月黑風高的夜晚對這些人下手了,真相或許已經呼之欲出——殺人滅口。
在自己到來之前,在這元武村中定然是發生了什麽不能讓外人得知的事情。
而在事情發生之時,這些人剛好在村中。
所以不管他們有沒有見到,知不知道情況,都招來了殺身之禍,一個個在夢中慘死。
元武村。
突然出現的元姓的領頭人。
突然化作弱水河的普通長河。
對普通人殺人滅口的行徑。
一系列的線索讓周易越發的好氣,在自己到來之前,元武村到底發生了什麽?
死在這裏的隻是極少的一部分人,而那更多的人又都去了哪裏?
正想着,突然耳朵一動。
猛然轉頭看向北方,周易口中一聲冷呵。
“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