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靈第一次來到落英峰,當即就被那飄飄灑灑的桃花所吸引,跳出了燕開庭的懷抱,就在樹下玩耍着,飛撲着那些花瓣,完全釋放出了天性,好似一隻精靈。
一邊玩着,一邊随燕開庭朝元籍真人的桃園走着,站在元籍真人的門外,燕開庭老老實實地又發了一道傳訊符進去。
門吱呀一聲打開,就隻見元籍真人手拿一小壺水,另一隻手拿着一柄小勺,澆灌着院中的一簇雪白花木。
“元籍真人。”燕開庭向着尚元憫行了一禮,尚元憫轉過身來,看見燕開庭腳邊站着的冰靈,眼睛頓時就閃起亮光來。
“怎麽了,蕭然,今日爲何來尋我?”雖然是在對着燕開庭說話,可是元籍真人的眼睛卻一直在冰靈的身上。
燕開庭道:“弟子此次前來,就是爲了冰靈而來。”
尚元憫露出疑惑的表情,道:“哦?冰淩怎麽啦?快過來讓我看看!”說完,便朝着冰靈招手,冰靈就邁着優雅的步子,朝着尚元憫走去。
尚元憫将冰靈抱起,道:“小家夥,身上的靈力越來越濃郁了啊。”說完,便是抱着冰靈一陣蹭,冰靈喵嗚喵嗚地叫着。
燕開庭道:“元籍真人,您是早就看出了冰靈的不一般,是嗎?”
尚元憫擡起頭來,有些驚訝地反問道:“難道你一直以爲它一般般?”
燕開庭心裏狂喊,不是一般般啊,是很一般般啊,初次見到冰靈,它的戰鬥力恐怕就連燕開庭以前的坐騎雪夢骥都不如,除了會變大變小以外,就是耍賴皮,撒嬌,燕開庭實在看不出它那裏不一般了,并且,就是尚元憫所說的靈氣,燕開庭也沒有感受到。
“這個.....”燕開庭抓了抓腦袋,道:“以前總覺得它不怎麽厲害,可是最近才發現,它已經厲害到我都打不赢的地步了....”
尚元憫冷笑一聲,道:“能打赢你的還不叫厲害。”
“........”
燕開庭就隻在想爲何尚元憫對待他的态度和對待付明軒的态度這麽不一樣,對待自己,尚元憫整個就是一毒舌,每說一句話都恨不得把自己噎死。
“這個....”燕開庭汗顔,不知道該怎麽把話題接下去:“不過冰靈現在也太厲害了,我跟它對不了幾招.....”
尚元憫抱着冰靈,走到院子中央的石桌旁坐下,道:“它本身就是這麽厲害,在秘境中,恐怕是受到了壓制。”
“壓制?”燕開庭有些不解,冰靈本來就生活在秘境之中,爲何在自己的生存之地受到壓制呢?
尚元憫仿佛是看出了燕開庭的疑惑一般,道:“雖是生存在秘境之中,可是也不一定就是最适合它生存的地方。”
燕開庭細細思索了一般,于是問道:“難不成秘境之外更加适合它的生存?”
“不能說是生存,以我的觀察,秘境之外更适合它的成長。”尚元憫一邊撫摸着冰靈,一邊道:“它似乎和尋常靈獸不一般,也和我們人類的修煉方式不一般,它天生就會吸收靈氣。”
尚元憫笑了一笑,道:“可真讓人羨慕的。”
聽尚元憫這樣一說,燕開庭心下就有所了然,如果冰靈與生俱來地就會以吸收周圍的靈氣來增長實力修爲,那麽一開始在冰原上很弱,随後來到了靈氣十足的飛靈峰上變得強了起來,那也是說得過去的。
隻不過這種速度也太讓人嫉妒了吧,燕開庭望着冰靈,隻見它懶洋洋地打了個哈欠,在尚元憫的腿上伸了個懶腰,随後一躍而下,在尚元憫的院子裏四下轉悠着。
“也該是你的運氣,冰靈應該是一種好強的物種,你當日打赢了它,它心中便認定了你是它要跟随的人,即使你以後也就一般般,但是它對你的認可卻是不會變。”尚元憫道。
“呃.....”什麽叫做一般般,什麽叫做一般般!!燕開庭嘴上雲淡風輕,心中早已雷霆萬鈞了好嗎?!!
尚元憫輕笑一聲,道:“不過你也不是沒有長進,好好準備一下,在接下來的弟子考核大會上努一把力,沒準兒能夠進前一百呢。”
燕開庭徹底無語,怎麽道尚元憫這裏,自己還掉了幾十名。再在尚元憫這裏坐下去,燕開庭怕是要被尚元憫打擊的體無完膚了。
“原來如此,蕭然多謝元籍真人指點,那蕭然就先行告辭了。”說完,燕開庭便向尚元憫行了一禮,随即就向冰靈招手。
冰靈得了燕開庭的手勢,幾個縱躍就跳了過來,一躍就跳進了燕開庭的懷抱中,然後便順勢蹲到了燕開庭的肩上。一人一貓,就離開了桃園,向着外邊走去。
看着燕開庭和冰靈離開的身影,尚元憫輕笑了一聲,道:“真是個好運氣的家夥。”
燕開庭前腳剛走,尚元憫還沒來得及給自己的水桶裏加滿水,付明軒就站在了桃園門口。
“哦?你倆一個前一個後,是爲了要避嫌麽??”尚元憫嬉笑道。
付明軒滿臉黑線,不住腹诽自己的這個小師叔滿腦子裏都在想些什麽。
“寒州此次前來,是有要事要與小師叔商量。”付明軒走進桃園,便在青石桌旁坐了下來。尚元憫卻仍然自顧自地澆水,兩人之間的氛圍就比剛才和燕開庭在一起時要随意得多。
尚元憫微微轉身,卻沒有停止手上的動作,道:“怎麽?他這次終于下定決心了?”
付明軒微微一怔,道:“你是指.....青華君?”
尚元憫冷哼一聲,道:“要不是他一直顧念着三師兄往日對小有門所做的那些所謂的犧牲,我早就要動手了......畢竟,三師兄的那些犧牲,我是從來都沒有看見過的。”
尚元憫回想起自己自記事以來,對他那個年齡都快要接近自己師叔的三師兄,從未有過一丁點好感。從來所聽見所看見的,都是那暗藏于地下根本見不得人的不光彩的事情。
相比起付明軒,尚元憫知道的是太多太多了。
付明軒點了點頭,道:“按照青華君的意思,是将這件事全權交付于我.....”
尚元憫倒也不驚訝,仿佛還認爲是理所應當,隻聽他道:“我與三師兄,怎麽說也是做了幾十年的師兄弟,而寒州,畢竟是從外門來的.....”
付明軒算是聽明白了,尚元憫的這句話裏,可不單單隻有一種意思。
大概青華君也很害怕自己向來寵愛的小師弟在這場風波裏遭遇什麽不測吧,而付明軒對他來說,隻是通過了一輪一輪考核成爲他名義上的弟子,跟這個從小就看着的親師弟來比,付明軒的安危其實也沒那麽重要了。
仿佛看出了付明軒心中所想,尚元憫道;“再怎麽說,人性這個東西,除非成了真正的仙,才能說是完全戰勝的。”
付明軒點了點頭,道:“那就還請小師叔助明軒一臂之力。”
站起身來,付明軒向着尚元憫行了一禮。尚元憫微微一愣,歎息了一聲,道:“雖然你名義上的師父是青華君,但這些年來都是我在教導你,與你之間的感情,豈是尋常的同門情誼?你盡管去做,無論如何,小師叔一定會護你周全。”
付明軒點了點頭,便朝着院外走去,走到門口時,身後尚元憫的聲音再次響起:“蕭然那孩子的天資其實很不錯的,他也許會成爲你有力的臂膀。”
付明軒站定片刻,轉過身來,道:“可寒州最不願意見到的事情就是,讓他也牽扯到這件事情當中。”
說完,付明軒便揚長而去。尚元憫也再無心思擺弄那些花草,歎息了一聲,道:“真是個倔脾氣呐。”
在回到飛靈峰的這一路上,燕開庭就一直絮絮叨叨地跟冰靈說話,一會兒跟冰靈講這個世界如何如何險惡,叫它千萬要跟好自己,别跟着壞人跑了,一會兒又磨着冰靈跟自己對陣,好讓自己能夠當得起它的主人,一會兒又忍不住說自己好羨慕嫉妒恨,自己也好想平日裏吃吃喝喝玩玩鬧鬧就能提升修爲.....
一路上,冰靈都隻覺得自己的貓耳朵快要長起繭來了。
好不容易挨到蕭庭院,冰靈就跟逃也似的,跳下燕開庭的懷抱,就不知道跑到哪裏去了。
燕開庭哪這麽容易放過它,四處尋找就差把蕭庭院翻個底朝天,最後終于找到了冰靈,拖着它去後山,一人一貓,就對陣直到大半夜。
不知不覺,已是三日之後。
後山之上,爆發出陣陣轟隆之聲和咆哮聲,不斷有雷火沖田而起,時不時還夾雜着團團白光,噼裏啪啦的響聲,在峽谷間不斷回蕩。
燕開庭手持神兵泰初,與巨大的冰靈纏戰在一起。燕開庭每一擊都拼盡全力,極盡技巧,而冰靈的每一次攻擊卻都恰到好處,殺傷力控制的極好,對燕開庭是點到爲止。
轟的一聲,人和獸從一團光芒中分開來,燕開庭重重地落在了地上,雙腳竟把這飛靈山的千年岩層踩出個腳印來。
“哼!有意思!”燕開庭滿身被汗濕透,充滿了鬥志,越大越起勁兒來。
冰靈也是一樣,嗷嗚一聲,全身白光四溢,鬥志昂揚,顯然是打到了興起,還未等燕開庭發起攻擊,自己又是仰天咆哮一聲,向着燕開庭就撲了出過去。
這幾天和冰靈的對陣之中,冰靈越來越猛,燕開庭早已習慣了冰靈的這種陣勢,他不假思索地朝着後方猛地一退,随之便一躍而上,在天空中一個翻越,就站落在了冰靈的身上。
一手緊抓着冰靈的頸項上的長毛,一手握着泰初錘,任憑冰靈怎麽狂甩頭顱,他就是不下來,即使都被甩的頭暈眼花,燕開庭的泰初錘就像一記記擂鼓一樣,打在冰靈的頭上。
冰靈雖然散發着白光一陣阻擋,但随着燕開庭那無休止的攻擊,自己的體力也在消耗着,一個不注意還真的就被燕開庭打上了那麽一錘,痛得嗷嗷一叫,随後用盡全力猛地将頭一甩,燕開庭整個也被甩飛出去!
如此打鬥不知經過了多少次,燕開庭和冰靈兩人之間的默契越來越高,從一開始燕開庭完全不是冰靈的對手,到後來還能赢上那麽幾局,幾日過後,燕開庭的實力大漲,就連付明軒也覺得不可思議。
“看來,有冰靈和你對陣,你也無需他人在你的戰修上指點你了。”不知什麽時候,付明軒來到了這塊空地邊,看着剛打完一場的一人一獸,此時的冰靈,身形巨大,就連付明軒站在它面前都有一種壓迫感。
“明軒?你怎麽找到這裏的?!”
燕開庭一臉疑惑,心想自己找的這塊僻靜之地,已經很是遠離小有門所在的區域,并且之後樹林繁茂,密不透風,另一邊則是萬丈懸崖,本就沒有道路通向這裏,是有一天燕開庭從藏書閣出來後一時興起四處閑逛時發現的。
付明軒整個人漂浮在懸崖上方,望着他道:“你平日裏鬧出這麽大動靜,想不發現都困難。?
燕開庭一臉疑惑,的确,自己平日裏是在這裏鬧出很大動靜來着,一開始還有先擔心會有人找了過來,但是竟然這麽長時間,也沒有人來過的痕迹,燕開庭心想估計是因爲自己跑得實在太過偏遠了吧。
看出了燕開庭心中所想,付明軒道:“你呀,真是個愣頭青,不是我在這裏布下結界,老早就有人過來找你麻煩了!”
“布下結界?!”燕開庭表情一怔,道:“你在這裏布了陣法,讓我專心修行?!”
付明軒望着燕開庭,歎了一聲,道:“無論怎樣,我還是很希望你能成爲小有門的核心弟子,門裏門外,總是不一樣的。”
燕開庭沒有說話,其實在他的内心,他比誰人都要堅定。
付明軒繼續道:“等你成爲了核心弟子,就能知道更多你以前從未知曉的事情,到了那時,所謂的方向,道路,你都能選擇得更加容易,也更加正确。”
燕開庭道:“我明白。明軒....謝謝你。”
付明軒笑了笑,道:“謝什麽,不過小有門内多是劍修,你不妨好好研究一下如何與劍修對陣!”
聽了這話,燕開庭立即就壞笑起來,道:“我倒是想啊,可也不知道某人爲什麽這麽忙?!唉!根本不給我機會嘛!”
“是嗎?!”付明軒臉上挂着一抹玩味的笑容,然後腰間的一劍光寒十九州就被慢慢拔出。
燕開庭看到付明軒已然拔劍,心下一喜,便哈哈大笑起來,剛收起來的泰初錘在手中突然現出,然後整個人便朝着付明軒飛去。
付明軒也是一笑,随後便擡起長劍,做出攻擊之勢。
燕開庭剛剛飛了一般距離,就被付明軒的一道耀眼劍光給生生逼回,氣勢磅礴的劍意讓燕開庭也是一驚,不知不覺中,付明軒的劍修已經上升到了另一個層次。不過,對手越是強悍,燕開庭就越是興奮,整個人的鬥志,就在這一刻被完全點燃!
仿若飛箭一般,燕開庭又是全力沖出,一團雷火驟然就出現在了泰初錘上,轟的一聲朝着付明軒飛過去,就在付明軒伸出長劍抵擋之時,燕開庭迅速轉換方向,就朝着付明軒的側方飛了過去。
這短時間與冰靈的對陣,讓燕開庭的反應速度已是提高不少,眼見燕開庭身後拖着一道虛影就飄在了自己的側方,以全速向自己沖來,付明軒竟有些詫異,不過,一抹笑容随即出現在付明軒臉上。
一劍光寒十九州仿若變成了無數根長劍,圍繞在付明軒的周圍,将他護得是密不透風,持劍的右手根本看不見實體,燕開庭驟然止步,驚詫道:“你的劍修竟然到了這種地步!!”
快到極緻,便以慢的形式表現出來。燕開庭一時之間都看得呆了,就連冰靈撲向他的速度,都沒有付明軒如今揮劍的速度快!
好似有成千上萬根長劍一般,橫着的豎着的斜着的,以各種招式環繞在付明軒身邊,燕開庭根本就找不到任何漏洞展開攻擊。
兩隻眼睛死死盯住付明軒,燕開庭仍是想要掙紮一番,想要找出破綻所在。隻是越是這樣,燕開庭就越發頭暈起來,那長劍,的确是太快了!
眼睛一閉,燕開庭也不管這麽多,高舉泰初錘,一團雷火就轟了出去,隻是他自己也知道,能夠打到付明軒的幾率,可能爲零。
果然,付明軒是躲也不躲,任憑那團雷火來到眼前,随後萬千劍光就将燕開庭的雷火消釋殆盡。
“庭哥兒!注意看,仔細看!劍道之精髓,就在于快,在于準,在與淩厲,任何招數,都有它的破綻所在,仔細找找!”
付明軒一邊說着,手中動作卻從未停下。仍然是快到了一種讓人眼花缭亂的地步。
燕開庭點了點頭,嗯了一聲,當下就彙聚起所有的神識,去感受付明軒的劍,那不斷揮舞着的長劍。
一定,一定存在的!普天之下,就沒有一種不存在破綻的招數,隻要仔細感知,就一定會找到!
燕開庭隻覺得盯着看腦袋一陣發昏,于是幹脆閉上了眼睛,就隻憑借自己的神識,來感知付明軒的劍。
四溢的神識之中,付明軒整個人都被密不透風的劍意所包裹,燕開庭緊皺眉頭,更加在聽識上傾注注意力。隻感受到一陣呼嘯之聲,竟有那麽一點安靜!
如同鬧市中隐藏着的那麽一間甯靜的茶館,又仿若萬綠叢中的一抹鮮紅,是如此清晰和明顯,燕開庭都驚訝爲何之前沒有發現,現在的他已經完全移不開注意力!
燕開庭張開眼睛,透出銳意精光,一抹笑容就浮現在了臉上!
望着付明軒的右側腹部,燕開庭一聲叫道:“就是這裏了!!”
随即,神兵泰初錘之上缭繞起一陣雷光電火,燕開庭将自己體内的那幾波真氣湧上右手,灌注到神兵泰初之上,燕開庭咬牙怒喝,于是尋常以一團一團形式發出去的雷火此時竟變成了一道火柱,前細後粗,猶如一個鑽頭,就向着付明軒的腹部鑽去!
付明軒神色一凜,眼見着那道雷火柱以一種無可匹敵之勢向自己逼來,付明軒當即停下手中動作,就向着後方一陣猛退,随即身形一轉,在空中幾個翻越,堪堪才避過了那道雷火柱!
站定之後,付明軒一陣仰天長嘯,望着燕開庭的眼睛裏就現出了欣賞與誇贊神色,道:“不錯,就是如此。面對劍修,你的速度不占上風時,就不要莽撞就發出攻擊,而是要運用到你的所有感官,找出破綻,然後就順勢發出緻命一擊!”
燕開庭看了看自己手中的泰初錘,問道:“我方才找到了嗎?!”
付明軒點了點頭,望着燕開庭淺淺笑着。
燕開庭發出一陣歡呼,就沖上前去恨不得一把将付明軒抱住!付明軒卻是身形一閃,望着他笑道:“繼續練習,速度和準确性你已經差不多就夠了,但是你的觀察力,還需要多磨練磨煉!”
說完,付明軒就緩緩升空,就欲離開。
“我還有要事要處理,就先走了。”
“恩!”燕開庭點了點頭,雖然他不知曉付明軒最近都在忙些什麽,但是他知道,作爲首座弟子,一定還有很多的事情等着他去做。
自己一定要努力強大起來,才能做付明軒堅強的後盾。
已是夜半十分,燕開庭獨坐在這片靜谧之地,冰靈也便回了貓兒一般大小,蹲坐在他的身邊。墨藍色的天上,皎潔的明月散發着幽幽寒光,照在懸崖邊,仿若白晝一般。雲層之中,空中庭院若隐若現。
夜風吹過,身後的樹林簌簌作響,冰靈拱起身來抖毛一陣,伸了個懶腰,喵嗚了一聲,就蜷起身子,散發着幽幽藍光的眼睛就慢慢閉上。
燕開庭經過幾戰之後,迎來疲憊之中的甯靜,坐在懸崖邊的一塊巨石上,夜風吹拂着他甯定的面龐,他雙眼不知望向在那裏,心中仿佛若有所思。
“成爲,成爲核心弟子後,就能見到無想仙子了麽?”
前幾日,在他向葉南霜問起謝無想時,葉南霜告訴他,無想仙子在門内身份特殊,一般的弟子是接觸不到的。
那麽,成爲了核心弟子呢?是不是就能經常見到她了呢?
燕開庭緩緩擡頭,看向那輪皎潔的明月,仿佛明月之上,有着謝無想那絕世出塵的清冷面龐。
“唉.....”燕開庭歎息一聲,随即又低下頭來,“就算見到了又怎樣呢.....”
突然,燕開庭心中仿佛想到了什麽,忽的一下站起身來,道:“哼!幹嘛去想以後的事情,先見到了再說吧!”
說完,就抱起身邊的冰靈,轉身就跑進了林中。
林間簌簌作響的聲音,轉眼間就吞沒了燕開庭的腳步聲。
回到蕭庭院,站在門口,燕開庭整個人都怔在了原地。
隻見葉南霜一手輕輕攏着孟爾雅那如柳般的細腰,另一隻手又托着她那持劍的手,習習夜風之中,兩人的黑發糾結纏繞在一起,葉南霜從孟爾雅的後背托着她,孟爾雅正随着葉南霜的指令,跟着葉南霜的方向,緩緩舞動着長劍。
孟爾雅明顯心思完全在手中長劍上,眼神緊緊盯住長劍,嘴唇緊抿,眉頭微皺着。而葉南霜的心思卻很明顯就在孟爾雅身上,望着孟爾雅的側臉,葉南霜的臉上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
兩人武地甚是專注,根本就沒有發現站在院門口的燕開庭。
“喂......”燕開庭似在忍不住要插話了,自己一個人站在門口,卻好似是空氣一般。
兩人蓦地停下動作,都睜大了眼睛望向這邊。
“啊!公子!”孟爾雅趕忙掙脫葉南霜的懷抱,站到了一邊,好似犯了什麽錯誤一般。
“蕭然兄!”葉南霜見到是燕開庭,婉轉一笑。
燕開庭平時跟葉南霜說話也懶得顧忌禮數,問道:“你在這裏幹什麽?”
燕開庭聲音冰冷,話外之音好似在問:“你在打些什麽主意?!”
葉南霜嬉皮笑臉地道:“蕭然兄如此一處好庭院,在下還沒來拜訪過呢!”
“哦?深夜拜訪?”燕開庭才不相信葉南霜隻是單純地來拜訪看一看這庭院,肯定另有他事。
葉南霜嘿嘿一笑,道:“深夜拜訪,自由在下的道理嘛,不過,竟然沒有尋到蕭然兄,看這孟師妹一人獨自練劍,就獻醜指點了一番。”
孟爾雅聽了這話,趕忙向着葉南霜微微一行禮,道:“感謝葉師兄的指點,師妹感激不盡。那.....葉師兄,公子,你們聊,我就先告辭了。”
說完,孟爾雅就像逃得似的跑回到了自己廂房。
葉南霜望着孟爾雅的背影,嘿嘿一笑,道:“這孟師妹,當真是靈動可愛,身上的那股韌勁兒,真想叫人好好磨一磨。”
燕開庭冷笑一聲,道:“想到她的注意,還得過了我這一關再說。”
葉南霜道:“我曾聽說她以前是你家下人?”
燕開庭擺了擺手,道:“從來都不是下人。”說完,燕開庭又問:“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今天來所爲何事?!”
葉南霜哈哈一笑,道:“蕭然兄怎麽如此冷淡,在下什麽事情有求過你,還不是一心隻想着蕭然兄呐!”
燕開庭卻是一笑,道:“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葉南霜臉上笑容一滞,随後就露出無奈的笑容,道:“好吧,就當我沒來,看來蕭然兄早已移情别戀,對我們那無想仙子是一點懷戀都沒有了,唉.....”說完,葉南霜就欲往外邊走去。
聽到這番話,燕開庭頓時一怔,就趕忙拉住葉南霜的衣袖,道:“你見到了無想仙子?!”
葉南霜轉過身來,道:“沒有!”
“别開玩笑了!!”
燕開庭頓時一急,就拉着葉南霜的衣袖,不讓他走。
見到燕開庭着急了,葉南霜頓時就嬉笑道:“怎麽,我這還非奸即盜不成?”
燕開庭也咧開嘴笑了一聲,摸了摸頭發,道:“蕭然錯了,蕭然錯了還不成?”
葉南霜哼了一聲,道:“那你跟我來吧!”
燕開庭道:“哦?去見無想仙子?”
燕開庭還是有些懷疑,葉南霜怎麽就能随意見到無想仙子?他難道還有什麽特殊身份不成?但轉念一想,葉南霜在門内一向圓滑,與每個人都十分通融,應該是有不少燕開庭自己得不到些消息。
葉南霜滿臉黑線,道:“你當我是何人?還帶你去見無想仙子?你且随我來就是了。”
總之有機會總比沒有機會要好,燕開庭就屁颠屁颠的跟着葉南霜出了門,兩人又朝着後山走了過去。
已是過了夜半,兩人就這麽一前一後的朝着後山走去,越走燕開庭就越劇的不對勁兒,兀地站定,燕開庭望着轉過身來的葉南霜道:“南霜兄,這再往前走,就到了我小有門的禁區了吧....”
葉南霜卻是莞爾一笑,道:“所謂的禁區,就是沒有人去的地方,若是有人去了,那邊不叫作是禁區了。”
燕開庭對葉南霜這一套理論也是無語,但是燕開庭也不是個怕事兒的主兒,随着葉南霜往前走着的同時,自己也在不斷做着準備。
萬一路上遭遇什麽不測,燕開庭還不想連反擊的機會都沒有。
葉南霜瘦削的身影在叢林中穿行自如,燕開庭跟着他如燕的步伐,靜默的走着。這一塊的森林密不透風,明月根本都照不進來,完全是烏黑一片,若不有葉南霜的帶領,燕開庭恐怕要在這裏迷失了方向。
兩人走着走着,突然,葉南霜猛的一停,猝不及防之間,燕開庭差點撞在了他的背上。
“噓。”葉南霜轉過身來,對着燕開庭做了一個禁聲的手勢。
燕開庭點了點頭,就順着葉南霜手指的地方看了過去。
之間出現在兩人面前的是一座長滿了青苔的木屋,身影掩映在密林之中,與周圍景色都融在了一起,看起來好似被遺棄了一般,從窗子看進去,裏面漆黑一片,什麽都沒有。簡陋的木屋,看起來也沒有什麽不同。
隻是燕開庭心下明白,這個木屋身處禁區,肯定有所不同。
“看清楚了吧。”葉南霜望着燕開庭道,眼中有難以掩飾的興奮!
“這裏面肯定有什麽不得了的東西!”葉南霜的好奇使他雙眼綻放出興奮的神采,燕開庭也是無語,道:“不是說見無想仙子的嗎?就算這裏面有什麽東西,也不關我們的事,再加上,我們也管不着。”
葉南霜露出一抹笑容,道:“不然,不然,這天下之事,不論遠近,不論大小,都與我們息息相關,蕭然你還得多多領悟才是。“
再一次,燕開庭隻對葉南霜的想法感到無語。
忍不住再問一次,燕開庭道:“喂,你可不要耍我,無想仙子在那裏?!”
“噓!”葉南霜趕忙轉過頭來捂住了燕開庭的嘴,道:“你聽!”
随後,葉南霜身上升出一道無形屏障,将兩人包裹在其内。
“有人來了!”燕開庭點了點頭,示意自己不再發出聲音,葉南霜才将手拿下,燕開庭滿臉黑線。
兩人屏息于那道無形屏障内,等于是說隔絕了所有的氣息,若不特意感知,根本就不能發現二人。
隻見随着一陣清風,樹林發出簌簌響聲,一道雪白身影從天而降,身輕如燕,猶若一片羽毛緩緩落在,謝無想那皎潔的白紗仿佛帶着新鮮的月色,烏黑的發絲閃耀着皎白光芒,無暇的臉龐上看不見任何神色,冰冷得仿佛拒這世界于千裏之外。
隻見謝無想落地之後,緩緩朝着木屋走去,距離幾丈遠的時候就停下身來。
一隻纖纖玉手略微擡起,就從謝無想的五指之間發射出一道亮眼的白光,那白光源源不斷地注入木屋内。那木屋仿佛是一個血盆大口一般,将來自于謝無想的所有光芒全部吞噬進去。
燕開庭屏息看着,此時的謝無想好似是以爲從天而降的神祇一般,在行着些法事。那細若楊柳卻凹凸有緻的身形,那垂到腰間猶若瀑布一般的黑發,那輕輕拖在地上卻不染纖塵的白紗.....一切的一切,都讓燕開庭是那麽想要靠近....
而與燕開庭不同的是,葉南霜的注意力明顯就專注在那間木屋上。隻見他嘴角挂着一絲興奮的笑容,眼中閃爍着好奇之光,就像那間木屋裏堆滿了金銀财寶,而他則是前來劫掠的強盜。
兩人各自專注着自己心上的人或事情,不知不覺,圍繞在兩人身周的無形屏障居然減弱了幾分,而兩人卻是毫無所覺。
就在這時,謝無想猛地回頭,清冷的聲音瞬間響起:“什麽人?!竟敢闖我小有門聖地?!”
謝無想當即收手,白光兀地消失,就朝着兩人的方向走來。
葉南霜和燕開庭均是一驚,這若是被發現了可就是難逃一罪,搞不好會被廢了修爲趕出小有門。
兩人也顧不得埋怨彼此爲何如此不小心呢,轉身就逃,一邊掩飾着氣息,一邊狂奔起來。就能像兩隻林間躲避豺狼的兔子一般,腳下生風,就往林外奔去。
謝無想往前走了幾步,卻沒有追上去,走到了燕開庭與葉南霜曾經藏身的地方,謝無想臉上輕笑一聲,随即就轉身緩緩升空,向着雲層中飛去。
兩人一路上沒有做任何停頓,也顧不得前方有沒有路,反正閉着眼睛朝着大緻正确的方位跑去,等兩人終于從林間跑出來時,竟發現自己位于藏書閣下。
燕開庭雖然見到了謝無想,心下卻沒有意思高興的情緒,他隻覺得謝無想十分神秘,這種神秘感,讓他不能靠近,也不敢有其他想法,
可是他燕開庭對女人,什麽時候這麽慫過?!一想到這裏,燕開庭心下又來氣。
葉南霜跑出來就是一陣喘,搭着燕開庭的肩,笑道:“怎麽樣,刺激吧!我前幾日每天都來,幾乎是每天都見到無想仙子了哦!”
看着葉南霜嬉皮笑臉的模樣,燕開庭心下就是一陣來氣,拍開葉南霜的手,道:“你知不知道剛剛有多麽危險!要是被無想仙子發現了咱倆可都要被趕出去!”
葉南霜卻是不以爲然,道:“無想仙子不會那麽無情吧.....”
燕開庭滿臉黑線,心想這葉南霜是不是從來沒和謝無想打過交道?等他和謝無想說幾句話他就知道了,那種冰冷,一個眼神就能将人殺死。
燕開庭歎了一口氣,便道:“我看,南霜兄以後還是不要以身犯險了,這個世界上多的是你不知道的東西,若是欲望無止境的話,多多少少也會影響到你的修行。”
葉南霜吐了吐舌,也不知道将燕開庭的話聽進去了沒有,清冷的月色之下,兩人踩着山間小道的露水向各自的庭院走回去。而此時,雲層之上,謝無想那雙猶若深淵一般看不見底的眼睛,将兩人的身影刻印在了那黝黑的瞳孔之中。
千裏之外的玄清山上,落霞峰的崖壁邊,沈伯嚴負手而立。山風吹拂着他的黑發與白衣,他的眼神清冷甯定,眉頭微微皺着,望着遠方起起伏伏的雲海,若有所思。
身後的密林一陣窸窣作響,小玲珑就出現在他的身後。隻見小玲珑身形又消瘦了一圈,整個人都顯出疲憊。
沈伯嚴頭也沒回,隻是道:“調查的怎麽樣?”
小玲珑便将自己這幾日在揚州冶天工坊裏面所探查到的一切悉數告訴了沈伯嚴,以及自己打探到的有關韓鳳來的一切都告訴了他。
“隻是....韓鳳來身周始終有一個叫做錢伯在他身邊,讓我不能近距離靠近。”
“哦,錢伯?”
小玲珑點了點頭,道:“錢伯的道行深不可測,我實在是看不透。”
沈伯嚴笑了笑,心下就想到了夏平生。不過,自從知道了夏平生的真實身份以及夏平生死後,沈伯嚴就一直在調查四大門派之内還有沒有和他一般的人,出自名門,卻隐居在外。結局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像夏平生這等人,普天之下也再不會有第二個。
既然并非出自名門,那麽就算是真人,也不難對付了。
沈伯嚴轉過身來,望着小玲珑道:“這些天,辛苦嗎?”
小玲珑卻是不說話,沈伯嚴的這番關切的詢問,在她看來卻是萬分虛假。
小玲珑緊咬着下唇,也不說話,眼睛望向一邊。
沈伯嚴卻也是不惱,小玲珑的反應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于是他從芥子袋裏掏出一個玉瓶,扔向小玲珑,道:“這裏面是回神丹,對你有所療效。”
小玲珑接過之後,也沒有道謝,依舊是眼神望向一邊,此時在她的心中,好似對沈伯嚴的恨意沒有那麽濃重了。隻是一想到自己最親的師父死在沈伯嚴手下,她還是不能介懷。即使所有人的口中,師父一直是一個十惡不赦謀害同門的壞人。
可是那又怎樣呢?自己從記事起就跟着師父了。師父待她,就像是親生父親一般。
那麽沈伯嚴對于他,無疑就是殺父仇人....即使,即使....小玲珑深深擡了一口氣,全然不似一個十三歲女孩的模樣。
沈伯嚴道:“你走吧,回到那個地方去。”
小玲珑也不掙紮反對,轉身就進了密林之中,往山間的木屋走去。看着那瘦小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之中,沈伯嚴眉頭微微皺了起來。思緒就飄向了在冰原裏,自己與韓鳳來相遇的那一幕。
“既然如此....那就下次再見吧。”沈伯嚴輕聲道,聲音卻還是傳到了佯裝自己已走卻折返回來躲在密林之中的小玲珑的耳裏。
下次再見?下次再見那位溫潤如玉的少主麽?
小玲珑的腦海裏,就浮現了韓鳳來那猶如春風一般和煦的面龐,對所有人都是那麽友好,臉上總是挂着淺淺的笑容,猶如一塊溫潤的玉....這樣的一個翩翩公子,沈伯嚴就要對他....下手了麽?
小玲珑搖了搖頭,使勁兒将這些想法都甩出了腦海,别人的生死與自己又有何幹系呢?自己還不是别人刀俎之下的魚肉,還有心思去顧念他人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