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村長沒等路飛插嘴，而是繼續說了下去。
“傻牛兒冷笑，大叔，這有啥想不通的呢？我知道我是人，它是豬。我跟她戀愛之前，我的想法也完全跟你一樣，我也認爲，豬是食物，豬的一生就該被人類設定好。作爲人類餐桌上的美食，它們無權選擇自己想要的生活。大叔點頭，是的，你說得沒錯。事實就是如此，它們就是一群豬而已。豬的命運就是被人殺死吃掉，這是毫無疑問的。傻牛兒苦笑，但是，我現在跟它戀愛了，所以我的觀點改變了，有句話是怎麽說的？愛屋及烏，我說，是有這麽一句話的吧？大叔苦笑，的确有。不過，我實在看不出這句話跟你古怪的想法會有什麽關聯。傻牛兒笑道，所謂的愛屋及烏，指的是，我愛上了它，所以我會爲它的同類說話。我會站在豬的角度上來思考問題。大叔笑道，唉，我說傻孩子，你别再逗我笑了吧？你跟它戀愛？你該清楚，它隻是一頭豬，它跟咱們不是同類。你跟它戀愛，豈不是再開國際玩笑嗎？傻牛兒苦笑，我和它之間的感情，你是不會明白的。之前，我記得告訴過你，它會爲了我跟其他的豬打架，而且它會把新鮮的豬食留給我吃。這就是愛的體現和證明啊。大叔歎氣，我說孩子，你能把它的行爲視爲是愛情，我也是醉了。傻牛兒苦笑，大叔，我知道你每天吃得飽，穿得暖，白天辛苦地勞作一整天之後，還可以有一張舒适的床可以休憩。而且你的老婆還很愛你，毫無疑問，你是幸福的。可是，你有爲我想過嗎？我每天都在挨餓，如果不去翻垃圾堆，或者去豬圈裏蹭豬的食物，那我就隻能餓肚子了。而且我晚上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隻能睡在豬圈裏。大叔驚道，你又在胡說什麽？你不是有家嗎？你爲什麽不睡在自己家，反而跑到豬圈裏去呢？傻牛兒苦笑，我說大叔，看來我之前跟你說的話，你全都就飯吃了。你難道忘記我的姐姐妹妹是怎麽對待我的？還有我家裏的其他成員又是怎麽對待我的？他們根本就不想我待在家裏，他們嫌我髒嫌我臭，他們不想見到我，甚至我在家裏多待一分鍾，他們也會故意摔摔打打的，直到我離開。其實，在我那次光着身子從家裏跑出去之後，我的父母似乎良心發現了，曾經把我找回家幾次，而且我母親爲了平息我心頭的怒火，甚至還給我做過兩件新衣服，可惜的是，我把那兩件新衣服全都撕破了。大叔歎氣，唉，你這孩子，真是不懂事。既然你的父母找你回家，而且你母親還特意給你做了新衣服，你爲什麽不好好地待在家裏呢？傻牛兒使勁搖頭，不！你不會明白的。我們家的情況，我最清楚了。我的兄弟姐們，他們全都讨厭我，嫌棄我。我隻要一走進家門，就能看見他們用憎恨的目光看着我，就好像他們所看見的并不是跟他們有着血緣關系的親兄弟，而是——大叔咳咳兩聲，嗯，我全都明白啊。他們看見你，就好像看見的是一隻老鼠，一隻蟑螂或者一隻可惡的蒼蠅或者蚊子。總之，在他們眼中，你就是這麽一種不讨喜的生物。傻牛兒笑道，是的，沒錯，他們就是這樣看我，就好像我是一個必須要除掉的害蟲一般。所以我的家是沒法待的，睡在馬路上也不科學，至少不安全，萬一哪個醉漢開車把我給壓死了，那我豈不是太虧了？我雖然智商低下，可是我還沒活夠呢。如果被人壓死，我死都不會瞑目。所以我左思右想，想來想去，隻有豬圈才是最安全的地方，豬圈裏有稻草，而且豬身上暖和，睡在豬圈裏，不會受涼。而且，豬食還可以果腹。大叔不耐煩地道，夠了，你扯了半天，就是爲了解釋你爲啥住在豬圈還吃豬食。我現在全都明白了，你之所以吃豬食，是因爲你家人不肯跟你一桌吃飯，當然，在這裏，我們也可以理解爲他們不想給你飯吃。還有，你住在豬圈裏，是因爲你家人不願意你住在家裏，因爲你隻要一進家門，他們立刻會擺出一副不歡迎你的架勢。傻牛兒歎氣，所以，在這種情況下，你該清楚，一個溫暖的可以遮風擋雨的窩和一點——咳咳，哪怕隻是一點可憐的豬食，對我來說，是多重要的東西了吧？大叔歎氣，你說的，我全都懂。那頭母豬無非是在你走投無路的情況下，給了你一個溫暖的窩和一點豬食而已。傻牛兒苦笑，是的，沒錯，當時我餓得要命，垃圾堆裏的東西都被野狗吃光了，我連一點吃得都找不到了。而且，我記得那天晚上下着大雨，我實在沒地方可去了。我又冷又餓，實在沒地方可去了，而且我把垃圾堆翻了好幾遍，找不到一丁點可以填肚子的東西。當時，村裏沒有一點燈光，估計是夜深了，村民們全都睡覺了。隻有豬圈還亮着燈，于是我冒着大雨，深一腳淺一腳地走到豬圈裏，我看見豬圈裏燈火通明，好些豬聚在一起，正在搶食槽裏的豬食吃。我當時餓得兩眼發黑，看着那些豬在搶吃的，哪裏顧得上它們搶的是豬食呢。我隻知道自己很餓，想要吃東西，吃很多的東西，把空空如也、咕咕直叫的腹腔填滿，甭管是用什麽東西填，隻要是能放進嘴裏的，哪怕是石塊泥土，也在所不惜。大叔驚道，啊？你居然都已經餓到這個地步了嗎？居然連石塊泥土也打算往嘴裏塞嗎？傻牛兒點頭，是的，我真的是餓的要命，隻要是能塞進嘴裏的東西，我都會吞下肚裏去。我餓呀，實在是沒招啊。大叔，你知道那種餓得兩眼發黑，恨不能抓住地上的泥巴往嘴裏塞的滋味嗎？你肯定沒有嘗過，相信隻要你體驗過那種非人的滋味，你也會像我一樣住在豬圈裏吃豬食了。所以我說，那頭豬給予我的，不僅是一個溫暖的居所和一點微不足道的食物，它給我的是一份愛，一份純真的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