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劉苦笑，“這種婆婆實在是太可怕了，生活在這樣的家庭裏，你這不是如同身在煉獄嗎？你的生活可真是能用水深火熱來形容啊。”
王媒婆笑道，“那時候的婆婆都是這樣的，因爲她們是從封建社會長大的，她們在年輕的時候也受過婆婆的氣，所以等她們熬成婆婆的時候，自然是不會給媳婦好臉色看。”
小劉笑道，“嗯，這個，我倒是懂。過去有句老話，不是叫做多年的媳婦熬成婆嗎？說得不就是你這種情況嗎？可是現在早就是新社會了，況且她們年輕的時候也是被自己的婆婆折磨過的，現在她們何苦再來爲難自己的兒媳呢？”
王媒婆點頭，“是啊。其實我丈夫是個好人，他根本舍不得打我，可是奶奶逼着他打，他不打我，奶奶就一直不起床，他是孝子，爲了讓奶奶的身體痊愈，我呸！這裏的痊愈必須加引号，她根本就沒病，她是在裝病，爲的是看我挨打，隻要我挨打，她立馬就精神了。要說當時，也并非我一人的婆婆如此，家家戶戶的婆婆都是這樣，她們好像早就達成共識了，一群裹着小腳的老太太沒事就紮堆在一起，談論着如何對付自己的兒媳婦。”
小劉哈哈大笑，“我還以爲隻有你婆婆是這樣苛刻呢，鬧了半天，你們村的老太太都是如此，那就隻能說是你們村的風氣不好，封建殘餘思想太嚴重，還是舊社會的那一套，婆婆欺壓媳婦，騎在媳婦頭上，作威作福。這些老太太實在是太可怕了。”
王媒婆苦笑，“對，就是這麽回事。我們村的風氣不好，不過呢，好在婆婆命不長，她去世之後，我勤儉持家，每天忙裏忙外的，公公見我辛苦養家，對我的态度也有了很大的變化，婆婆去世之後，我的好日子才真的來臨了。說真的，我也是熬出來的。之前被婆婆逼的，好幾次都想跳河自殺，可是看在孩子的份上，我全都忍了，雖然孩子不聽話，可是也不能因爲他不聽話不學好，就讓他做個沒娘的孩子吧。”
小劉歎氣，“唉，可憐天下父母心啊。對了，你剛才所說的那個鉛筆盒的故事，後來怎樣了？”
王媒婆苦笑，“我老了，說起話來，颠三倒四，你不提，我都忘記那個茬了。當時，我聽見那孩子撒謊，氣得渾身發抖，還想揍他，奶奶再次護着他，那孩子有了奶奶這個尚方寶劍，更加有恃無恐，居然咯咯地笑了起來，我自然是氣不過，撲過去，打算把他拖過來，好好地教訓他一頓。誰知，我剛撲過去，還沒抓到孩子，就感覺自己的胳膊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給抓住了，扭臉一看，發現是爺爺站在身後，這一看，我自然是吃驚不小，因爲此時的爺爺滿臉怒氣，眼睛瞪得像銅鈴，我甚至都不敢正眼看他，隻好低聲哀求，爸爸，你弄疼我了，求你松開手。可是爺爺并未松開手，反而厲聲道，你們這是在幹啥？吵吵嚷嚷的？我隻好把事情的原委告訴他，盡管爺爺一向護短，從來都是跟奶奶站在同一陣營的，我還是希望爺爺這次能站在公正的一邊，而且我還特别強調，這孩子偷了别人的東西，像偷東西這種事絕不能姑息縱容。爺爺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我，似乎正在思考我說的話，此時，他冰冷的大手依舊死死地抓着我胳膊，我不敢動彈，生怕他用力擰下去，會把我的胳膊擰斷，括弧，當時爺爺才五十出頭的年紀，長得高大強壯，他要想擰斷我的細胳膊，易如反掌。我看爺爺不說話，奶奶也繃着臉看着爺爺，似乎在等爺爺發話，畢竟這個家，爺爺才是家主，奶奶雖然很兇，在大事上，還是爺爺拿主意。當時的情形，即使是現在回想起來，也很有些尴尬，因爲在場的四個人全都不說話，那個闖禍的臭小子，見大人們都不說話，吓得連哭都不敢哭了，我丈夫在地裏幹活，沒在家，家裏就我們四個人。最後，還是我忍不住了，打破了沉寂，咳咳兩聲，爸爸，我知道你們都疼這孩子，說實話，我也疼他，剛才我打了他，可是打在他臉上，疼在我心裏啊，不管怎樣，這孩子都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啊，你們要說我不疼他，那簡直是虧良心。可是現在，這孩子偷了别人的東西，咱不能不管。鉛筆盒的确是不值錢的小東西，可是今天他偷了别人的鉛筆盒，咱們不管，明天他會偷更大的東西回來，說不定是書包，也說不定是更值錢的東西。這樣發展下去，他會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養成了壞習慣，将來會走上犯罪的道路，咱們不能慣着他的壞毛病啊。爺爺緊繃着臉，看上去很嚴肅，他低頭看着那個鉛筆盒，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鉛筆盒很新，是粉色的，鉛筆盒上畫着漂亮的卡通蘿莉，那個卡通蘿莉穿着白色紗裙，背後還有一雙淺金色的翅膀，樣子非常可愛。這個鉛筆盒并不适合我的孩子用，因爲他是男孩，這個鉛筆盒很明顯是女生用的鉛筆盒。此時，爺爺盯着鉛筆盒，不知在想什麽，當然他冰冷的大手也并未松開我的胳膊。我依舊能感覺到從那雙手傳來的深深的敵意。我等了一會兒，實在等不及了，再次咳咳兩聲，那個，爸爸，要不這樣吧，我知道教訓這孩子一頓，你們二老肯定是舍不得。不如咱們讓這孩子把鉛筆盒還給人家再給人家孩子道個歉，這事也算是個了結。爸爸，你看怎麽樣？誰知，我剛說完，話音未落，那孩子立刻扯開喉嚨，嚷嚷起來，不還！堅決不還！那個狗東西，成天在我面前炫耀，說自己父母對自己多好，成天給她買這買那的，我就是不還她，我急死她，我知道她特别喜歡這個鉛筆盒。我是絕對不會還給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