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鉞歎氣，“看來仔仔已經開啓了回憶模式，陷入到之前的回憶當中去了。可憐的仔仔啊，其實我感覺，這出悲劇的受害者并不是混小子，而是仔仔。這是一出由混小子親手導演并出任主角的悲劇，仔仔隻是一個附屬品，憑啥讓仔仔承擔責任呢？”
路飛點頭，“是的，你不要打斷我，聽我繼續說下去。仔仔說到這裏，忽然停住，低下頭，開始小聲啜泣。老大爺看見他哭，有些不忍，勸慰道，孩子，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誰家也都有病人，沒有誰是一帆風順的。仔仔哽咽道，大爺，我雖然隻有七歲，你說得大道理，我都懂。可是我母親她實在是太可憐了，在她沒患病之前，她也是單位的骨幹，她也很能幹上進，她單位的領導多次鼓勵她，說要提拔她，叫她好好幹，她也是信心十足，努力工作。可是，沒想到的是，她被疾病打敗了，健忘像一個綠眼睛的魔鬼，死死地魇住了她。她無法正常工作，隻能提前内退。待在家裏的這段時間，母親迅速蒼老，原本豐腴白皙的臉變得幹癟蠟黃，眼神也日益變得呆滞，家裏貼滿了她寫的紙條，她每天在家裏，不停地走來走去，就是爲了看那些紙條，而且她每做一件事，立刻用紙條記下來，每次我回到家裏，總會發現電飯鍋上貼着紙條，紙條上寫着，鍋裏有米飯，六點半熟，或者烤箱上寫着，烤箱裏有餅幹，八點熟，很多時候，洗衣機上還會寫着，衣服在七點洗好。即使家裏貼滿了紙條，母親還是會常常忘記，她通常犯的錯誤是，電飯鍋裏明明都煮了米飯，她卻又在壓力鍋裏熬了一大鍋粥，等我和父親回家，發現她正傻呼呼地站在廚房裏，看着兩鍋飯發呆。通常在這種情況下，我們隻能是努力安慰母親，然後把多出來的那鍋飯當成是明天的早點，如果母親做的飯太多了，也隻能送給鄰居的狗當宵夜。老大爺苦笑，孩子，你家鄰居的狗一定很肥吧？仔仔點頭，是的，鄰居經常跟我們說，他家都不用買狗糧了，光是我們送的飯，都夠他家狗吃的。我知道他是在說笑，可是母親的健忘症的确很嚴重。你們說，我母親病成這樣，我有必要當着全班同學的面，去向他解釋嗎？老大爺搖頭，嗯，聽上去似乎是沒啥必要。首先，他母親比你母親優秀很多，即便他母親說不上優秀，但是她至少是個身體健康的正常人，而你的母親，明顯是個病人。兩下一相比，你的母親确實是差強人意。仔仔苦笑，老大爺，謝謝你能理解我。你現在繼續聽我說。由于我母親的身體狀況不佳，我平時在班裏都是盡量避免提起她的，所以今早，我對于他的責問和抱怨，并沒有多加解釋，隻是跟他說，我家裏有事，具體是啥事，我沒有說。我現在把真話告訴你們了，你們該明白，我家的确是出事了，而且出的還不是小事，診所的護士說，我母親的臉被燙傷，必須及時換藥，至于換的藥，無非是什麽消炎藥，或者是促進傷口愈合的藥，據護士說，我母親的臉不可能恢複到之前的模樣了，很可能破相，因爲燙傷面積很大，難免會留下難看的傷疤。可能是由于當時我沒有進一步說明，他對我的誤會就已經産生了。因爲我和他一直就是同學，從一年級開始，就是每天早上，我去他家找他上學，這個習慣，已經堅持了兩年，這兩年當中，每天都是如此，風雨無阻，從未間斷過。當時，我随便跟他解釋了幾句，我看見他臉上的表情很古怪，我知道他不信我，可是我也懶得再跟說，因爲我母親的病，并不是啥光彩的事，至少不值得在全班同學面前提起。我知道他不滿意，我和他是同桌，我看見他重重地把書包摔在課桌上，然後把文具盒課本作業本，一樣樣地拿出來，重重地放在課桌上，發出啪啪的響聲。我發誓，他平時絕不會搞出這麽大的動靜。我知道他是心裏有氣，還在跟我嘔氣，因爲我今早沒去找他。然後，他開始朗讀課文，由于他發音不标準，還念錯了好幾個字，前排女生立刻轉過身來，嘲諷他，他當時沒有發作，可是等那女生一轉身，他立刻揪住她的小辮子，用力往後扯，那女生吃痛，哇哇大哭。當時我很尴尬，感覺自己勸也不是，不勸也不是，進退爲難。要是放在平時，我自然是勸了，可是現在，他還在跟我嘔氣，我要是勸，說不定，他不但不會住手，反倒會遷怒于我。我不敢勸，他就一直扯住那女生的辮子不放，最後有人喊老師來了，他才撒手的。他一撒手，那女生立刻把長辮子拿到胸前去了。這場拉鋸戰，才算是宣告結束。這次的小型争執，自然是以他大獲全勝而告終。他就是這樣一個人，作爲學生來說，自然是跟别人比學習，而他呢，從來不去跟人比學習，他比的是看誰拳頭硬，看誰在打架鬥嘴的時候能占上風。當然，他不愛學習，上課不聽講，回家也懶得寫作業，每次都是等到考試，才急急忙忙地找我幫他溫習功課。盡管我學習成績很好，幫他補習，有助于他的提高，但是，臨時抱佛腳，終究不是長久之計，而且盡管我每次幫他補習，他的成績能稍微好點，但是，他的成績在班裏仍舊是倒數第三第四的學生，是班裏的吊車尾。他是個典型的後進學生，是老師最頭疼的那一類孩子。老大爺啧啧兩聲，孩子，根據你的描述，你該是班裏的好學生，而他是個學習差勁，喜歡打架鬥毆的壞學生。你跟他之間壓根沒有任何交集，話說你倆是怎麽成爲好朋友的呢？幾個年輕人也一起點頭，對啊，好學生和壞學生，從來都是兩個對立面，這兩類不同的學生，怎麽可能成爲朋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