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鉞皺眉,“究竟發生什麽了?這個咔嚓——嘭——的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啊。”
路飛笑道,“聰明,這個咔嚓——嘭——的聲音之前在王媒婆用笤帚擊打旋風的時候也出現過,你聽起來耳熟也正常。”
魔鉞苦笑,“聽起來,這并不是什麽吉利的聲音。”
路飛笑道,“是的。馬上就要發生很糟糕的事了。确切地說,是一樁人間慘劇即将上演。好了,我現在接着講下去。王媒婆說到這裏,再次無力地靠在牆壁上,身體順着冰涼的牆壁緩緩地滑到了地上,一雙呆滞無神的眼睛茫然地望向虛空中的一點,就好像那裏站在什麽人似的。可是小劉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卻啥沒看見,吓得打了個寒戰,低聲道,阿姨,你在看啥呀?這屋裏除了你,就是我,我父親躺在床上動不了。你究竟在看誰?誰在哪裏?王媒婆不說話,一雙眼睛仍舊定定地瞅着虛空中的一點,眼神由迷茫變得癡迷,就好像正在看着失散多年的戀人一般。小劉見狀,趕緊跑過去,蹲下身子,抓住她的肩膀,使勁搖晃,阿姨,你怎麽樣了?你不要緊吧?王媒婆這才回過神來,哇地一下,哭出聲來,不在了,他早就不在了。這麽多年過去了,一晃,已經五十多年了,我仍舊不能接受這個事實,他已經死了。小劉驚道,阿姨,你說的他是誰啊?王媒婆哭道,當然是我的二胖啊。你聽了半天,聽什麽呢?你可真是個榆木疙瘩呀。小劉這才恍然大悟,不好意思地道,阿姨,真是抱歉,我這人腦子慢,你别生氣啊。王媒婆哭道,想當初,我和二胖是全村最看好的一對,盡管我們當時還年幼,我父母就已經決定把我嫁給二胖了。可惜的是,我和二胖注定今生無緣,他這一死,我倆也就天人永隔,再也無緣相聚了。說完,再次嚎啕大哭。小劉歎氣,阿姨,你别哭了,還是接着講下去吧。我很想知道後來又發生了什麽。王媒婆搖頭,不!我不想再說了。在講這段經曆之前,我的确是抱着排解自己心裏的陰影這個目的,可是現在,我越來越發現,說出這段經曆之後,我根本無法承受這段經曆所給我帶來的刺痛感,就是那種無數根芒刺直刺心髒的感覺,你懂嗎?疼啊,是那種拳拳到肉的疼。王媒婆說到這裏,忽然手捂着胸口,呻吟起來,就好像此刻她的胸口真的紮着一根鋒利的芒刺一般。小劉歎氣,阿姨,這些都是你心裏臆想出來的感覺而已,壓根就沒有什麽芒刺,全都是你的想象而已。王媒婆苦笑,傻小子,你說的,我全都懂。我知道芒刺是假的,但是那疼是真的,就好像一下下地刺進去的感覺,每刺一下,都會汪出一灘血,是真切的疼啊。小劉歎氣,你現在的感覺,我雖然感受不到,因爲我沒有過像你這樣失去戀人的經曆,所以我無法感同身受,不過,我仍舊勸你,還是把你的全部經曆都說出來,隻有說出來,才能徹底地釋懷。否則,那團陰影将永遠籠罩在你的身上,跟随你一生,你已經被噩夢困擾了五十年,難道你還希望自己的餘生繼續被噩夢糾纏嗎?王媒婆聽到這裏,身體猛地一震,像是被一束閃電擊中了一般,哆嗦道,不!夠了,我真的夠了。五十年來,這些噩夢般的記憶一直困擾着我,幾乎每天晚上,我都是從噩夢中驚醒。以前,在我還年輕的時候,我完全可以不拿它當回事。可是現在,我老了,身體一天天地變得虛弱,我已經沒有什麽抵抗力了。如果再被噩夢每天折磨,相信我活不了多久了。小劉歎氣,阿姨,所以說,現在你最好把你所有的經曆和盤托出,隻有全部說出來,你才會釋懷,心裏的陰影才能徹底地消失,你才能輕松快樂地度過餘生。王媒婆雙手掩面,眼神呆滞,似乎是在沉思。過了良久,才歎息道,唉,好吧,我原本就打算跟你和盤托出的,現在我還是接着講下去。盡管這段記憶也是我此生最不願意去觸碰的片段,唉,好了。我接着說下去。當時我完全忘記害怕,直到我跑到河邊,才反應過來,我其實是打算把他們五個救回來。可是當時的我隻有四歲,哪裏可能救得了五個比我高大許多的少年呢?而且,我跑到河邊,被冷風一吹,立刻清醒了,我想起這條河出過很多事。有很多人死在這裏,就在今年夏天,一個年約七八歲的小男孩淹死在河裏,沒人知道那孩子是哪裏來的,也從來沒有人見過他,孩子的屍體一直浮在河面上,是一個好心的大叔把他撈了出來。那天,全村的人都跑到河邊去屍體,我也去了,是二胖帶我一起去的。我躲在人群裏,我死死地抓着二胖的手,躲在他身後,不敢看。他的手很潮,手心裏全都是汗,而且他的手一直在微微顫抖,我想他一定是給吓壞了。我鬥膽伸頭看了一眼,發現那個小男孩平躺在河灘上,臉色蒼白如紙,不知他在河裏泡了多久,身體都腐爛了,他的臉不知是被什麽野獸咬過,五官都被撕扯得變了形,臉上的爛肉被河水泡得泛白,一點血色都沒有,就像是一團爛棉花。看到這裏,我立刻明白二胖爲啥害怕了,說真的,看見這樣恐怖的一張臉,我也吓得魂不附體,而且他臉上的爛肉全都朝外翻着,看上去很惡心。我感覺胃裏有酸水一陣陣地往上頂,馬上就要嘔出來,就在這個時候,我忽然看見原本躺在地上的屍體坐了起來,看着我,咧開嘴,笑了。看見這樣可怖的情形,我吓得扯開喉嚨喊了起了,不得了了,他笑了,屍體笑了。衆人聽見我的喊聲,全都回過頭來,驚訝地看着我,你這孩子胡說什麽呢?他早就死了,怎麽可能會笑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