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的目光再次回到老頭身上，老頭依舊在掩面痛哭。
死屍湊過去，低聲道，“老夥計，有啥過不去的事？你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好多事注定要成爲過去。你又何必太傷心難過呢。”
老頭哭道，“别管我，一切都是我不好。全都怪我，我無能，我沒用。像我這樣的廢物幹嘛要苟活于世呢？老哥哥，告訴你，我父親的事，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我這輩子也無法原諒自己。”
死屍笑道，“老夥計，咱倆都是一把年紀的人了。還有啥事是咱倆沒見過和過不去的？把心踏實放回肚子裏去，記住，多大的事，都能過去。”
老頭聽了，卻哭得更傷心，他伸手捶打着胸口，仿佛隻要用力地捶，就能把胸中的郁悶和痛苦一股腦地捶出去那樣。
死屍走到老頭跟前，抱着他的肩膀，用力地拍了拍，低聲道，“老哥哥，來吧，把你剛才要說的故事說完，醫生究竟說了什麽。”
老頭又哭了好一陣，才哽咽道，“我和老伴趕到醫院之後，我背着父親直奔急診室，我把父親放在椅子上，激動地跑過去一把抓住醫生的手，求他救我的父親，醫生見我們夫妻倆神色緊張，立刻拿着聽診器放在我父親的胸口聽了聽，然後臉色大變，說，你們怎麽才把他送來？我和老伴大吃一驚，趕緊問醫生，怎麽了？我父親到底怎麽樣了？醫生歎氣，低聲道，晚了，太晚了。我感覺胸口一緊，就像是被人狠狠地捅了一刀，不由地眼前一黑，差點暈倒，我像瘋了似的，一把抓住醫生的手，追問他，我父親究竟怎麽樣了？醫生不敢看我的眼睛，隻是使勁搖頭，你父親沒救了，他已經去世了。你們來得實在是太晚了。如果你能早一個小時趕到的話，你父親興許還有救。聽完這話，我立刻身子一軟，癱在地上，人徹底沒了力氣，呆坐了半晌，才哭出聲來。你要知道，我推着自行車馱着父親，可是在暴雨中跋涉了将近兩個多小時，才走到醫院的，當時我倆渾身濕透了，像兩個落湯雞，猛然聽見這樣的回答，我哪裏接受得了。當時我整個人都崩潰了。老伴勸我，扶我起來，我死活不肯起來，我跪在父親的屍體面前，求他原諒我。我覺得自己真是太沒用了。就差一個小時，如果我能再走快一點，興許我父親還能有救，全都是因爲我走得太慢了，才害得父親丢了性命。全都怪我啊。”
老頭說完，再次哭得泣不成聲。
死屍歎氣，“老夥計，這事不能怪你啊，你已經盡力了。”
老頭痛苦地搖搖頭，“不！我父親的死全都是因爲我。”
死屍大吃一驚，“老夥計，這話是在呢沒說的？”
“我是個廢物，我沒用啊，我真該死。一個連自己父親都救不了的笨蛋，幹嘛還苟活在世上呢？”
老頭說完，開始掄起巴掌左右開弓，往自己臉上招呼。随即，又把腦袋往牆上撞。
衆人見狀，趕緊上前拉出他，齊聲勸道，“老大爺，你這又是何必呢？你父親早在四十年前就去世了，你現在掄巴掌扇自己，尋死覓活的，完全沒有必要啊。”
老頭哭道，“就差一個小時，隻是一個小時而已，我就能救我的父親了。隻是十站地而已，我居然走了兩個多小時。你們說，我究竟是不是廢物？我簡直是太無能了。平時十站地，我一個小時就能走到了，可是那天，我卻足足走了兩個多小時。居然比平時多了一倍還要多的時間。那天，我究竟是怎麽了？居然走得這麽慢？可是我記得自己已經很賣力地在趕路了，尤其是最後，發現醫院就在前方不遠處的時候，我幾乎是小跑着往前走的。如果我父親能自己坐在車後座上，我就能騎車趕路了，可惜的是，他一直處于昏迷當中。壓根就無法自己坐在車後座上。”
死屍歎氣，“老夥計，你也别自責了，那天下着暴雨，街上到處都是水，跟小河似的，你推着個自行車，深一腳淺一腳的，能走多快？哦，對了，我還記得你說馬路坑坑窪窪的，你還摔了好多跤，按照當時那種天氣和路況，你能走兩個多小時已經很不容易了。你真的已經盡力了。”
老頭哭道，“不！這麽多年過去了，一想起這件事，我就很自責，我根本無法原諒自己，我總覺得我是能救自己的父親的，可惜的是，我卻沒有做到。全都怪我，走得太慢了。”
死屍勸道，“老夥計，你真的别怪自己了，在那種天氣情況下，正常人都無法出門，你冒着大雨把父親送到醫院，已經盡到做兒子的責任了，所以你不要再責怪自己了。”
老頭依舊感到很痛苦，“不！我無法原諒自己。作爲兒子來說，我簡直是大逆不孝啊。我隻是一個連自己的父親都救不了的笨蛋。”
死屍歎氣，“老夥計，咱倆年歲差不多，也許我還大你一兩歲，你就聽我一句勸，凡是隻要盡力就好，不要過于自責，因爲我們每個人都是普通人，誰都不是神，無法做到讓任何事都盡善盡美，生命中總有那麽些許的遺憾和難過是專爲我們準備的。對着這些痛苦和磨難，隻要去摸摸地承受就好。因爲，不管是任何事，就算你當時再痛苦再難過，都将成爲過去，漸漸地随着時光的遠去而變淡，生活總是會重新開始，人活着得朝前看。”
這一次的勸說，或許真的有效，老頭沒有再說什麽，隻是低着頭，繼續啜泣。
路飛歎氣，“看來這事在老大爺的心裏留下了很深的陰影。”
高鵬低聲道，“路飛，你說的不是廢話嗎？那可是他的親生父親啊。好不容易才冒着大雨受到醫院卻聽見醫生說沒救了，這種事，擱着誰也得郁悶一輩子。”
路飛點頭，“嗯，這事也太寸了，就差一個小時，趕上了，老大爺的父親還能再活幾年，可惜的是，沒趕上，隻能就此作古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