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氛圍有些沉悶，就聽見五具屍體激烈地讨論着什麽，可是他們聲音實在太小，老頭伸着脖子聽了半天，也沒聽出個所以然來。小怪物則陰沉着臉，就像别人欠他幾百吊錢似的。老頭看着他們的臉色由驚慌無助變得堅定，而且他們相互間還不住地點頭，應該是達成一緻了。
果不其然，五具屍體一起轉過身來，朝着小怪物走來，他們在小怪物所站的鐵床前停住，少女低聲道，“誰來說？”
醜女一拍胸脯，上前一步，“我來說吧。”
小怪物照舊是把手一背，虎着臉，怒視着眼前的五具屍體，一副殺氣騰騰的模樣。
“看來你們是商量好了？”
好半天，小怪物才從牙縫裏擠出這麽一句不陰不陽的話來。
五具屍體一起點頭，“是的。”
小怪物怒視着醜女，厲聲道，“嗯，你說啊，商量的結果究竟是啥？”
醜女看了眼其餘四個夥伴，把臉轉向小怪物，咳咳兩聲，“小朋友，真是抱歉，我們不得不告訴你一個壞消息。”
小怪物眉頭一皺，獠牙一咬，立刻發出刺耳的吱嘎聲，吓得在場所有人臉色大變。
“什麽壞消息？快說。”
醜女吓得往後退了三步，方才定住神，低聲道，“小朋友，對不起，我們商量的結果是——不能幫你去打人。”
小怪物臉色驟變，厲聲道，“什麽？你大聲說，我聽不見。”
醜女隻得提高嗓門道，“小朋友，真對不起，我們商量了一下，不能打人。”
小怪物也許是憤怒到了極點，反而眯着細長的眼睛，哈哈大笑。
“爲什麽不能？”
醜女結結巴巴地道，“小朋友，你也知道，我們一家四口在經曆過這次磨難之後重歸于好，我們現在終于認識到這個世界是美好的，而且善良和諒解能夠化解世間所有的宿怨。從今往後，我們應該善待身邊的每一個人，珍惜每一次跟别人交往的機會，而不是制造新的矛盾和誤會。所以，我們不能聽從你的命令去毆打那些無辜的人。因爲我們不想再結下新的怨恨了。”
“屁話！全都是屁話！”
小怪物終于忍不下去了，扯開喉嚨罵道。
少女道，“小朋友，這是我們經曆這場磨難之後，所得到的深刻感悟。希望你能理解，我們不想再結下新的怨恨了。我們的感悟，對于你來說，就是屁話，可是這感悟卻是我們一家四口用生命換來的。”
少女說完，醜女撲過來，抱着她，倆人哭作一團。
醜女的兒子怒道，“小朋友，你小小年紀，逼着我們去打人，就是你的不對，你父母沒告訴你，随便打人是一種很不道德的行爲嗎？”
小怪物冷笑，“喲，你不是成天跟那些二流子混在一起的小痞子嗎？你看看你，辍學，吸毒，你或者還做過其他更糟糕的事，你有資格來教訓我嗎？”
醜女的兒子歎氣，“的确，我生前是個壞孩子，不好好念書，做過很多壞事。可是我現在醒悟了，我知道自己錯了。可是現在，我死了，我連個改過自新的機會都沒有了。可是你不同，你還活着，你還有改正的機會。我們剛才把自己的感悟和經曆都告訴了你，你爲什麽改變自己，從今往後，做個好孩子呢？”
小怪物氣得暴跳如雷，“做個好孩子？你們要我做給誰看？你們這些可惡的人類，一看見我，就立刻想辦法殺掉我，甚至在我還出生的時候，就打算殺死我，你們有替我想過我的感受嗎？居然還敢勸我做個好孩子？”
少女道，“小朋友，如果你現在開始改變自己，多做好事，一定會被大家接受的，我知道你因爲樣貌特殊，受盡了委屈和誤解，但是你也要努力地去做，以得到大家的認同啊。”
小怪物感覺眼眶濕潤了，委屈得馬上就要落淚，可是它豈會讓自己在這種時刻落淚，于是它強撐住，扯開喉嚨喊道，“閉嘴，我根本不需要被你們人類認同，我知道，你們人類也絕不會認同我。所以我根本沒必要去做那些無用功。聽着，你們全都給我出去打人，這件事沒得商量。”
老頭咳咳兩聲，“小朋友，既然他們都勸你學好，而且他們根本就不想去打人，你就别逼着他們動手了。”
小怪物怒道，“老東西，這裏沒你的事，你給我閉嘴。”
老頭勸道，“小朋友，你不要一意孤行，我也看出來，你之所以在醫院裏折騰，就因爲那些給接生的醫生和護士想殺死你，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醫生當時做的并不是接生手術，而是堕胎手術吧？我想他們之所以決定把你堕胎，一定是因爲你母親之前照了B超，醫生通過B超機，發現你的樣子跟普通孩子不一樣，才決定把你堕胎的。其實，任何醫生都沒權利把孕婦的胎兒拿掉殺死，必須得征求家屬的簽字才能進行。醫生這麽做，想必是經過你母親同意的。你母親應該是爲了要一個健康的寶寶而決定舍棄你，所以根本沒必要怨恨醫生啊，至于做手術的護士就更是無辜了。她們隻是協助醫生做手術而已，至于是接生和堕胎，她們都無權去參與決策的。”
小怪物怒道，“老混蛋，你是說，關于堕胎的事，是我母親決定的？”
老頭苦笑，“當時的情形，我也不清楚，因爲我沒在手術室裏。不過，正常手術必須得有家屬簽字，才能進行。否則院領導也不敢簽字。沒有領導和家屬簽字，任何醫生也不敢随便給病人做手術。這是醫生的手術程序。”
小怪物哈哈大笑，“老混蛋，你簡直是在胡說八道，我母親非常愛我，她哪裏舍得在手術單上簽字呢？”
老頭愕然，“你母親非常愛你？她已經見過你的樣子了嗎？”其實老頭心裏想說的是，任何正常女人看見自己生出這麽一個怪物，不吓得暈過去才怪呢。
小怪物的語氣十分肯定，“當然了，她非常愛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