傻子娘低下頭，沉默不語。
莊夢蝶道，“傻子娘，我說句真心話，你可不要難過啊。”
傻子娘擡起頭來，惡狠狠地道，“說吧。”
“傻子是生來就這麽傻嗎？”
傻子娘搖頭，“不！這孩子小時候乖巧可愛，特别讨人喜歡。可是他父親死後，他就變得很内向，平時不愛說話，也不愛跟同村的孩子一起玩，我一人忙裏忙外的，照顧不了他，隻得把他放在爺爺奶奶家，誰知他父親去世的噩耗導緻兩個老人病情加重，他們也很快相繼去世了。這下，沒人照顧孩子，我隻得把他接回家，自己照顧。我一人又要幹農活，又要看孩子，久而久之，身體垮了，也累出了一身病。與此同時，我發現這孩子變化很大，徹底變成了悶葫蘆，見了誰都不說話，隻知道躲在後院捏泥人，我領他去上學，他死活不去，學校老師嫌他智商低，也不肯收他，于是他就變得越來越内向，更不願與人溝通了，他跟我都很少說話。”
莊夢蝶歎氣，“結果，傻子越來越内向，你的脾氣變得越來越暴躁，你動不動就打罵他。”
傻子娘内疚地點點頭，哽咽道，“是的，我是恨鐵不成鋼啊。好好的一家人，就剩下他這麽一根獨苗，他還不努力，你讓我怎麽活啊？看看跟我同齡的女人全都生活得很幸福，我心裏那個羨慕啊。可是我呢，隻能守着這個傻兒子過着毫無希望的苦日子。隻有死，才能讓我們娘倆解脫。現在，這孩子去了，我算是把心裏的一塊大石頭徹底放下了。”
傻子娘說完，凄然一笑。
莊夢蝶苦笑，“傻子娘，你有沒有想過，傻子也許根本不傻，他之所以不肯跟人交往，是因爲他受到失去父親和爺爺奶奶的打擊之後而變得有些自閉。這個時候，你應該好好開導孩子，而不是嚴厲的打罵。也許就是因爲你的打罵，讓傻子變得把自己徹底封閉起來，過着與世人隔絕的生活，整天躲在自己的世界裏捏泥人。”
傻子娘大吃一驚，“姑娘，你是說，我兒子不是傻子？”
莊夢蝶點頭，“是的。至少給我的感覺是，他是正常的。”
“那——豈不是我親手害了自己的兒子？兒啊，我的兒子啊。”
傻子娘呆愣片刻，再次扯開喉嚨，嚎了起來。
莊夢蝶拍拍傻子娘的肩膀，“好了，别哭了。傻子已經死了，你再醒悟也遲了。”
葉天道，“傻子娘，去年鬼節當晚，傻子是不是外出了。”
傻子娘搖頭，“我不知道，因爲傻子住在後院，他進出不走我的門，我要是沒睡着，還能看見他出門。可是鬼節那晚，村裏也下了一夜的雨，我有風濕性關節炎，一到陰雨天，就渾身疼，懶得動換，那晚，雨下的很大，我也懶得起床，就早早上床睡覺了。”
“那麽關于那晚的事情，傻子有跟你說過什麽嗎？”
“沒有，不過，他倒是不知從哪裏撿回來一個小黃傘，我一看那傘，就知道不是城裏孩子用的。問他在哪裏撿的，他也支支吾吾的，說不清楚。我怕是他偷來的，讓他給人家還回去，他死活不肯，一直拿在手裏把玩，最後，我怕被人看見，逼着他把那傘埋在村口了。”
莊夢蝶點頭，“我們已經找到那把傘了。可惜的是，就在傻子打算說出真兇是誰的時候，你忽然冒出來把他的話打斷了。然後，很可能就是這個兇手擔心傻子說出真相，就把傻子給殺害了。”
吳瞎子跳出來，大聲道，“傻子娘，你真糊塗啊。你不該打斷傻子，如果說傻子早點把真兇說出來，現在也不會出傻子被兇手殺死的事了，完全是你這個程咬金，把自己的兒子給害死了。”
傻子娘聽了，絕望地大哭，“我真是糊塗啊，早知道那兇手還會繼續害人，我根本就不該打斷兒子的話，可是我一直以爲兒子是傻子，我以爲他是在胡說呢。”
那吳瞎子見傻子娘傷心落淚，不但不安慰，反而火上澆油。
“傻子娘，你說說你，就是因爲你一直虐待兒子，把好好的孩子硬是整成了傻子，現在又因爲你的屢次打斷，才讓兇手得逞，再次行兇，殺死了你的兒子。其實來說，害死傻子的罪魁禍首不是别人，就是你自己啊。”
傻子娘聽了，身體猛地一震，目光呆滞，似乎瞬間明白了許多事。
“全都是因爲你，傻子才一步步地走到今天。當初，你丈夫死了，公婆也去世了，如果你振作起來，好好鼓勵安撫兒子，你兒子今天一定也是個事業有成家庭幸福的能幹爺們，絕不會是個傻子。是你自己親手，毀了兒子的一生啊。”
這下，傻子娘内心的支柱徹底坍塌，她搖搖晃晃地走向地上的死屍，抱着屍體大哭，“孩子啊，都是做娘的不好，是娘對不住你啊。如果有來生，娘願意給你當牛做馬的補償你。就請你冤枉我吧，當時你爸爸死後，我就心灰意冷，再加上你爺爺奶奶也相繼辭世，我一個女人家真的很難，你還淘氣不聽話，你說我除了打罵你，還有什麽辦法？我隻怨那不公平的命運，爲啥把壞事全都落在咱家？害得咱家這輩子斷子絕孫，現在想想，我有千般萬般的悔呀——”
傻子娘哭到這裏，臉色陡然一變，“兒子，娘既然生了你，又害了你，娘也不要活着了，娘已經沒臉再活下去了。幹脆，就讓娘跟你一起去吧。”說完，騰地一下，站起身來，朝着屋子中間的柱子撞過去。
葉天見狀，趕緊一把抓住她。
“傻子娘，冷靜啊，傻子剛死，你再尋死。他在底下知道了，也不得安息啊。”
傻子娘瘋了似的吼道，“你們全都别管我，就讓我這個害死兒子的罪人去死。兒子都死了，我還活着幹啥呀？”
村長道，“傻子娘，你要是死，也得等真兇被擒之後再死吧。目前，這兇手還沒落網，我就不信，你死了能合上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