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間點益大在上晚自習的同學應該都已經下課了，賓館對面的商店也紛紛關門了。唐老闆算是關門關得比較早的，她隔壁那家蒼蠅館子還在打掃衛生，店内空空蕩蕩，偶爾有穿着外賣制服的小哥走進去，其餘便是小賣部或小超市還亮着昏暗的燈光，像是要省電費似的。
燈光明亮的賓館前台在這條街上便顯得格外突出。
程煙撐着下巴，表情木然，她和俞點小姑娘在看一部曆史紀錄片，《河西走廊》，但自從程雲走下來後，她的注意力便悄悄移到了其它地方。
不知爲什麽，俞點小姑娘明明目不斜視的盯着電腦屏幕，卻好似察覺到了她的神情變化，轉頭問道：“怎麽了？”
程煙依舊神情木然，過了幾秒，直到俞點小姑娘認爲她不會再回答了、收回目光繼續看紀錄片時，她才開口道：“你剛才聽到門外邊那兩個人說的話了沒？”
“沒……”
俞點小姑娘習慣性的如此回答，但回答完她又覺得有點不好，因爲剛才程老闆和唐老闆就站在賓館門外邊，他們說話雖不大聲卻也沒有刻意小聲，在這車少人少的夜晚，紀錄片的聲音也很小，是很難聽不見的。她隻能說自己剛才看紀錄片太入神了沒有仔細聽。
于是俞點小姑娘嘴唇蠕動了下，又沉吟了下，才說道：“聽、聽到了。”
“他說什麽？”程煙問。
“程老闆、和唐老闆一起去、跑步。”俞點小姑娘磕磕碰碰的說，想了想她又補充了句，“程老闆雖然最近沒怎麽出去鍛煉了，但之前的确經常出去跑步。”
“我以前說和他一起跑步，他說我跟不上他的速度……”程煙面無表情。
“噗！”
“？？”
“我、我……”俞點小姑娘大爲慌亂，“我沒有在笑你！”
“喔。”
“你……你很氣嗎？”俞點小姑娘小心翼翼的問。
“不氣！！！”
“……”
俞點小姑娘小心翼翼的看了她一眼，沒有吭聲，過了一會兒，她才弱弱問：“你還不上樓休息嗎？”
“不急，等他回來的時候我要問問他唐清焰能不能跟上他的速度，我看他怎麽回答。”
“那你爲什麽不……上樓等呢？”
“我在這陪陪你。”
“我……不用的，我覺得現在夭夭更需要你陪。”俞點小姑娘斟酌着用詞。
“嗯？俞點姐你怎麽這麽奇怪？”程煙啓動了福爾摩煙模式，“俞點姐你要在前台和男生開視頻嗎？”
“不不、不是！”
“哦。”
程煙淡然的點了點頭，站起身說：“俞點姐你的年紀也确實該找男朋友了，遇見合适的不要錯過。”
俞點小姑娘臉一紅，連忙否認：“不是！”
程煙轉身低頭，淡淡說：“加油！”
說完她便往樓上走去。
俞點小姑娘微微張開嘴——
算了。
俞點小姑娘又坐了下來，默默打開自己的筆記本電腦，還轉頭瞄了眼樓梯的方向，看程煙有沒有躲在樓梯轉角處偷看，可立馬她又覺得自己的行爲有些多餘。
以程煙的性格，不太會做這麽無聊的事吧？
而且還很幼稚。
幼稚到……就像程老闆和唐老闆晚上一起出去跑步，結果她卻偷偷換了身運動裝跟在後邊、借着夜色掩護偷看還拍照一樣。
俞點小姑娘不自覺的笑了笑，程煙肯定是做不出這種事的。
很快，她将雙手搭上巧克力鍵盤，還是工作要緊，可每當她心情很好、很愉悅的時候她就感覺自己工作效率很高，那個詞怎麽說來着……如有神助。
輕微流暢的打字聲響了起來。
然而這種狀态隻持續了十幾分鍾……果然工作仍然是件痛苦的事。
俞點小姑娘歎了口氣，将手從鍵盤上挪開，端起旁邊的玻璃水杯擰開蓋子輕輕喝了口水。然後她擡起眼簾看了看周圍，見四下沒人，便悄悄将沾到嘴上的菊花重新吐進杯子裏，在此期間還得将菊花和枸杞分開。因爲隻有菊花需要吐進杯子裏，而枸杞已經泡軟了，是要吃掉的。
正在這時，一道人影從樓上走了下來。
俞點小姑娘轉頭一看——
“噗！”
她連忙将水杯放下，一邊飛快的按下筆記本電腦的win+D鍵回到桌面，一邊舔了舔嘴唇以免唇上沾着菊花瓣。
程煙神情平靜得就像沒有看見俞點小姑娘的手忙腳亂似的，還朝她點了點頭：“俞點姐你繼續，我隻是想出去一趟而已。”
俞點小姑娘呆呆的盯着她。
一身長袖的跑步體恤，面料極軟，設計很貼身，兩邊腰上有着顔色鮮豔的線條和不同色彩的拼接設計，胸前也有拼接。這些都是爲了凸顯運動者們的身材，提高人們對于運動的熱情，如果布料再吸了汗貼在身上的話就會很容易給人一種‘我跑了這五十米之後身材果然一下就變得很好了’的感覺。
下邊同樣是一條非常好看的壓縮褲，讓人驚訝于居然有人能将這麽一條又薄又緊的壓縮褲也設計得這麽巧妙，隻用很簡單的拼接設計和不同的厚度就營造出了既充滿運動感又有些小性感的感覺。
這些女式運動裝在追求實用之餘，顯然都是想盡辦法凸顯運動者的身材曲線。
而程煙的身材毋庸置疑，本身就好得不得了，腹肌線條都很明顯，這麽一穿更是給人一種遊戲中的人物的感覺。
俞點小姑娘不由看得有點呆了，随後她把這些都悄悄記住了，留待以後用。
接着她目光再往下……觀察。
程煙腳上是一雙配色鮮明的跑步鞋，反光貼在燈光照耀下銀光閃閃，她手上拿着手機，一邊走她一邊将手機塞入壓縮褲後邊、屁股和兩腰間的一個橫包中，那個包剛好隻能放下一部手機，并将之固定在身上，就不會随着跑步的動作而胡亂甩動了。
“絲過一……”
俞點小姑娘不由睜大了眼睛，贊歎了句。
“嗯？你說什麽？”
“沒、沒什麽……”
俞點小姑娘連忙搖頭，默默注視着程煙遠去，她背後的手機屏幕似乎還亮着呢，屁股上邊透出微光。
俞點小姑娘忽然陷入了沉思。
莫名有點擔心了……
……
益大的綠化做得很好，人行道旁邊幾乎都種着樹，對一所學府而言，幾株高大的老樹與覆蓋一整棟樓的側牆的爬山虎比一棟豪華的圖書館更能在視覺上彰顯它的底蘊。
每隔幾米有一盞路燈，昏黃的燈光僅能照明，竟也仿佛幫着渲染了幾分意境。
兩道人影并肩走着，身後有隻貓與他們保持着一米的距離跟着。因爲兩位老闆的顔值和風騷的跑步裝備，對面走來的不少學生都忍不住偷看他們。偶爾有因爲樹的陰影沒有看見他們的人，當發現跟在他們身後的小蘿莉後都會輕呼一聲，表現得很沒有見識。
“你怎麽想起出來跑步了？”
“鍛煉身體啊。”唐老闆答道，她摸了摸自己的右腰說，“這樣佛下去我感覺有點危險。”
“你又不胖，用不着減肥！”程雲瞄了她一眼，唐老闆的身材還是很好的。
“？？我有說減肥嗎？”唐老闆轉頭很不高興的盯着程雲，路燈将她的影子打在不平整的人行道路面上，形成漆黑的一片，輪廓卻很窈窕淑女，她強調道，“最多、最多叫保持體型！保持體型你明白嗎？”
“都差不多嘛。”程雲蛋疼道。
“差遠了。”唐老闆白了他一眼。
“一個詞而已。”
“措辭必須要嚴謹，要是你寫小說，不注意措辭的話很容易被和諧的。”唐老闆說着伸了個懶腰，地上的影子也跟着動。
“我隻想誇誇你身材好來着……”程雲看着地面，唐老闆的影子中有着微微卷的長發。
“這個不用誇，你我心裏都有數。”
“咳咳！”
“咳什麽？不要想歪啊！”唐老闆慌忙強調了一下，臉不由自主的微微一紅。
“嗯。”
程雲假裝活動四肢，臉上有些尴尬需要掩飾，但内心在回想些什麽最近就不太方便描述了。
兩人一邊走一邊閑聊着，路過教學樓，路過宿舍樓，路過食堂，他們沒有選擇離賓館最近的一個運動場，而是心照不宣的徑直走向了以前他們經常一起鍛煉的運動場。
這條路，他們亦走過很多遍。
很多很多遍。
大學幾年下來，無論是誰，提到學校裏的某個地方，腦中應該都會出現一個畫面，而畫面中的這個地方隻停留在那一瞬間。
這一瞬間，便和這幅畫面挂上了鈎，直到記憶消逝才會被一并抹去。
于他們而言，畫面中大多都有彼此。
唐清焰踏上塑膠跑道，本身慢跑鞋的腳感就是很棒的，再加上塑膠跑道的彈性，頓時就給她一種腳底回彈力很好的感覺。
她不由又想起以前程雲對她說的——
你覺得彈性好，隻能說明你重！
唐老闆嘴角不由挂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做了幾下擴胸運動說：“好久沒感受過塑膠跑道了，這種感覺太爽了！”
程雲打了個呵欠，沒有回答。
唐清焰挂着淺淺笑意看了他一眼，立馬便邁步往前跑去：“我先走了！”
跑出幾步她便進入了勻速，從跑步姿勢上看還挺專業的。
加上裝備就更專業了。
至少比運動場上大多數隻穿着适合運動的服裝甚至直接穿着校服、再加上一雙輕便的鞋子便開始運動的學生們專業多了。
程雲在身後看着她跑動的窈窕背影，臉上也挂起了一抹笑容。
“看你能保持幾圈……”
程雲嘀咕一句，跟了上去。
益大學生的運動氛圍還是挺不錯的，這點程雲早有體會，此時在運動場中跑步、打球或者坐在草坪上玩耍、在運動場邊緣區域做形體運動的人并不少。值得欣慰的是即便現在已經是十月中旬了，但運動場上仍有一部分女孩子穿着短褲和小背心，在頂上大燈的照耀下皮膚白得反光，而在光照不到的昏暗區域又更加顯眼。
學生嘛，哪會買專業的跑步裝備，通常挑一身适合跑步的服裝就可以了。
布料柔軟的短褲，加短袖或背心，愛美一點的再挑一下顔色款式。
經常在學校運動場上跑步的男生多半都有同樣的愛好——選一個身材很好的女生，跟在她身後，看着女孩子窈窕的背影，也不會去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就這麽跟着，呆呆的看着，腦中放空，就很舒服。隻是可惜的是女孩子跑步通常比男孩子慢很多，這麽跟半圈還好，跟久了就很難受。
超了女生後，還得加速，再超一圈重新追上她，然後繼續看一會兒。
這就很影響節奏。
甚至有時超着超着，忽然一下女孩子不見了，無論怎麽加速跑，或者停下來走路裝作休息，留意着身邊經過的每個人，都再也找不到那個看了半天的女孩子了，内心就不由一陣怅然，甚至連跑步都變得沒勁了。
要是能找到一個身材又好、跑得還和男生一樣快的女生的話，都能比平常多跑兩公裏！
程煙這種不算，她跑得比男生快。
程雲等唐清焰跑了大約半圈了，才追上去。
運動場中女生比男生多很多，這些女生當然也是要看帥哥的，自诩爲大帥比的程老闆收獲了不少女生的目光，還有女生不顧跑步節奏加速追趕他，一邊追還一邊大呼小叫。
“哇這隻貓在幹什麽……”
“好漂亮的貓啊！”
“它竟然在跑步！”
“前邊這個男的是它的主人嗎？”
“這……小蘿莉殿下！！”
“唉……”
程老闆也對自己的魅力感到很無奈。
所幸他跑得很快，這些膚淺的女生轉眼都被他甩開，也有很多青春窈窕的背影被他超過，他還看見一道他曾經最喜歡的、穿着彩色小短褲和白色小背心的女生背影，但他現在都沒有興趣去看，隻保持着節奏。
一小會兒，他便追上了唐老闆。
“嘿！”
他轉頭打了個招呼，笑道：“跑得太淑女了，來，咱們加點速。”
唐老闆先是驚訝的望向他，聽見他欠打的話後又翻了個白眼，依舊保持着自己的速度，不爲他所動。
程雲便繼續往前。
小蘿莉依然跟在他身後，四隻小腳跑得很歡快，它也轉頭看了眼唐老闆。
不到兩分鍾，程雲又從唐老闆身側經過。
唐老闆幹脆沒有理他。
時間一點一點過去，程雲從她身邊超了一圈又一圈，唐老闆甚至懷疑自己在跑個假步，或者這人是從塑膠跑道中間抄近道過來的……難道她還能不了解程雲的體力麽？
唐老闆越來越驚訝，終于，她出聲叫住了程雲：“你等一下！”
程雲放慢速度，回過頭：“怎麽啦？”
小蘿莉也轉過頭：“嗚？”
唐老闆喘了一口氣，手叉着腰的姿勢顯示出她已經有些累了，喊道：“你跑那麽快幹什麽，想顯示你很厲害嗎？要是跑出毛病來了算誰的？”
“算你的呗。”
“？？”唐老闆沒想到他會忽然調戲自己一句，愣了愣，臉紅着反問了句，“爲什麽算我的？”
“你叫我來跑步的呀，當然你負責。”
“滾滾滾……”
“好嘞！”
“诶，你慢點！别再逞能了！”唐老闆稍微停頓了下，又補了句，“你不累，累着小蘿莉也不好啊，貓都是不能長跑的。”
“放心啦！”程雲跑遠了。
“嗚！”
小蘿莉現在對凡人說自己是貓已經沒什麽感覺了，它已經累了。
不出程雲所料，唐老闆這種很久沒跑過步的人，雖然還有着曾經跑步的經驗，但體能已經下降了不少，漸漸開始沒有之前的節奏了，變得狼狽了很多。但她居然堅持了這麽久，已經出乎程雲的預料了。
更驚訝的是唐老闆。
她雖然知道現在程雲身材很好，但沒有想到他的體力居然這麽強，強到誇張，仿佛和以前換了一個人。
她最開始還有些擔心，但連續把程雲截停兩次，發現他臉不紅氣不喘後，便在詫異中放任他繼續跑了。隻是每次程雲從她身邊經過，她都會稍微加一陣速，跟在他身後跑一小截，随即恢複到更慢的速度。這種時快時慢的跑步節奏更加快了唐老闆的體力消耗速度。
半小時後，她已在跑道邊上的草坪上坐下來，隻數着程雲以接近普通人跑四百米的速度一圈又一圈，表情逐漸從呆滞演變成木然，并且小蘿莉竟然也一直跟在他身後。
唐清焰有點懷疑人生。
和她同樣驚訝的還有很多學生，甚至有人拿着手機跟着程雲，就爲了拍小蘿莉跟着程雲跑步的畫面。
忽然，她看見不遠處也聚集了不少人。
那裏是單雙杠的區域。
唐清焰仔細一看，發現一條單杠上吊着一道高挑的身影，那身影面朝跑道，明明是個女孩子，卻一個接一個的做着引體向上，動作還非常标準，看得她驚呆了。
“好厲害！”
忽然，她發現這人影似乎有些眼熟！
高考完了，發揮不太好，以後怕是隻能寫小說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