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蘭擡頭,吓了一跳。
她從沒見過顧父露出如此可怕的一面。
那個在她面前以溫柔一面居多的男人,此時此刻,正用無比冷漠的目光看着她,不管是眼裏,還是臉上,一點溫度都沒有。
連他身上散發出來的氣息,也變冷了。
他的臉色,是鐵青的。
握緊雙拳,咬緊牙,咬的上下牙都咯咯咯的響。
“顧守恒,你,你要幹嘛?難不成,你還要打人嗎?”蘇蘭有點被吓到了,推開椅子站起來,往後退兩步。
顧父隻是冷冷的看着她。
像在看一個陌生人那樣。
他盯着蘇蘭看了幾秒後,失望的搖了搖頭。
一句話也沒說,轉過身,慢慢的走進卧室裏。
飯桌上。
一大桌的菜,幾乎沒怎麽動過。
原本還在冒着熱氣的菜,這會兒,也都變涼了。
蘇蘭盯着那扇緊閉的房門,忽然冷笑一聲,眼底露出一絲不屑:顧守恒這老東西,還真把自己當回事了。等那件事妥當了,到時候,誰還跟着他這個病秧子。
現在,事情還沒完全穩定下來,也隻能暫時忍耐一下了。
……
顧小念并沒有走。
厲南铖找到她的時候,她蹲在樓道入口處,在那出神的看着地上的螞蟻。
“真要現在就回去?”厲南铖站在她身後,猶豫了下,也慢慢蹲下身。
他偏過頭去看她。
她臉上全是淚。
眼睛也哭的紅紅腫腫的。
雙肩還在一下一下的抖動着,眼淚無聲無息的流。
厲南铖心口一緊,心髒像是驟然縮緊了下,有點疼。
他拿出手帕,遞給她:“擦擦吧。”
顧小念默默的接過來,随便在臉上擦了兩下,又埋下頭,一邊流淚一邊看地上的螞蟻。
厲南铖沒再說什麽,緩緩起身,站她身後,低頭,默默注視着她。
這隻讓人心疼的小白兔。
看她哭的這麽傷心,他的心都跟着一下下的疼。
顧父實在是太糊塗。
有個這麽疼他,這麽孝順他的女兒,他也不知道好好珍惜。
反倒是将心思都花在蘇蘭那對沒心沒肺的母女身上了。
這種時候,他知道什麽樣的安慰都不如痛痛快快哭一場。
等她好好的哭一場,将心裏的那些委屈和難受都哭出來,就會好很多了。
所以,他什麽也沒說,什麽也沒做,隻是默默陪伴在她身邊。
過了片刻。
顧小念的肩膀終于沒有再繼續抖動了。
她也沒有再出神的盯着地上的螞蟻看了。
她拿手帕在臉上擦了兩下,慢慢的,擡起了頭。
“覺得好一點了嗎?”等她哭夠了,厲南铖這才伸手将她從地上拉了起來,拿過手帕,捏着她的下颌,用他自己的方式,溫柔的擦拭着她臉上的淚痕。
“你會不會覺得和我在一起,很麻煩?”顧小念開口,聲音沙啞,帶着濃濃的哭腔。
“麻煩?”厲南铖反問。
“嗯。”她吸了吸鼻子,苦笑道,“我的家庭……太一言難盡了點。這樣的事情,時常會發生。”
厲南铖臉上并沒有露出什麽其他的情緒,将她臉上的淚痕都擦幹淨後,才勾了下唇角,輕聲問:“你是說欠債的事?”
“嗯,主要是這件事情吧。其實也不止這一件。”
厲南铖笑了,反問她:“我爲什麽會覺得麻煩?”
她咬了咬唇角:“你不覺得嗎?連我自己都覺得很麻煩。”
“我好像和你說過。”他手上微微使力,将她下颌擡高,讓她的目光迎向自己,“很多你覺得麻煩的事情,對我來說,隻是一些再簡單不過的小事。”
“如果你是指欠債的事情,就你們家欠的那點錢,如果後面再加四個零,或許能讓我煩惱一下。”
再加四個零?
顧小念瞪大眼。
厲南铖輕輕歎口氣,低頭,湊到她唇上吻了下:“一點也不麻煩。就算覺得麻煩,也是甜蜜的麻煩,我心甘情願自找的麻煩。”
“不過就是欠了八百萬,又不是八百億,這麽點錢,我幫他們還了就是。何必爲了這件事,跟你爸鬧的那麽不愉快。”
還傷傷心心的哭了一場。
他都心疼死了。
“不是錢的事情。”顧小念眼裏隐隐的又有淚光在閃爍,“何況,這是我家的事情,我要自己解決,怎麽能讓你幫忙還錢。”
“怎麽不能?”
厲南铖聽她這麽說,有點不高興,微微蹙眉:“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你的家人,也是我的家人。我幫自家的人還錢,怎麽就不行了?”
如果他是指他們已經扯了結婚證,那麽,他這話也沒什麽錯。
可那張結婚證書在顧小念眼裏,依然還是一張隻具有一年時效的協議書而已。
厲南铖現在對她很好很好。
很寵她,很疼她,很重視她。
好到她不止一遍設想過,如果有那麽一天,他忽然将這一切好都撤回去,她該怎麽辦?
她能接受得了嗎?
在享受過極緻的寵愛以後,一旦失去,必然會痛不欲生。
或許就是因爲厲南铖對她太好了,所以她才會這麽患得患失,越來越害怕失去這份好。
“話是這樣說沒錯,可是……”
“沒什麽可是。我知道你剛才雖然放了那麽多狠話,但真要做到什麽都不管,還是不可能的。”
她先是一愣,然後有點驚訝,然後沉默。
他果然是了解她的。
是啊,就算她剛說了那麽多狠絕的話,揚言不會再管,可她真的能做到嗎?
“所以,那筆錢,我會幫忙還清。”
“不行的,厲南铖,你這樣會越來越縱容他們,下一次……”
“噓,寶貝,你等下,先聽我說完。”厲南铖輕輕捂上她的嘴,“我會幫忙還錢,但這錢,不是無條件幫忙還的。”
“你擔心的事情,我也考慮過。我會拒絕這樣的事情再次發生。”
顧小念慢慢冷靜下來。
她眨了眨眼,将他的手拿開:“你說不是無條件幫忙還的?”
“嗯。”
“那你的條件是什麽?”
厲南铖眼底極快閃過一絲精明的眼色,目光深深的,專注的注視着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