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橋飛架南北,天塹變通途,隻可惜,橋已斷了。
那措連接國内的吊索橋,就在距離岩鹽礦區不遠的位置,這裏有一道極深極險的峽谷,比之Y南諒山的虎跳峽,還要令人心驚動魄,因爲,這裏的地形太古怪。
似乎是大自然有意作祟,派來千鈞力士,一刀将一道山梁劈開!
刀劈般深深的峽谷,南側是那措鎮所在的這座山,而北面,同樣也是一片群山,重重疊疊,站在峽谷的側邊探頭往下看,一條河流,在兩山之間形成了一個葫蘆嘴的形狀,蜿蜒伸向遠方。
吊索橋,恰恰就位于葫蘆嘴的上方,高達數百丈!
峽谷的兩側高處,很奇妙地緊緊相扣,中間僅有十來米的距離,似乎伸手可及!
魏可來到這裏,第一個感覺,就是感歎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假如這地方在國内,穩妥妥是一個風景絕佳的旅遊景區,哪怕再偏遠,也有人圈地改造成景區,賣門票賺錢的,這裏确實有觀賞的價值。
但,這是邊境地區,一切就不一樣了。
那措這一側是荒山,峽谷的對面也好不到那裏去,一眼望去很是荒涼,不見人煙。
就在峽谷對面的峭壁上,有一條人工開鑿的狹窄盤山公路,幾乎緊貼在石壁上,沿着峭壁穿行,恰好在鄰近葫蘆嘴的上方,形成一片相對寬敞的地方,有一塊大石頭,懸空挂着半截粗大的鐵鏈。
“就是這裏了!”
楊大春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指着對面的鐵鏈,介紹道:“早年間,我們這邊也有一個石頭底座,後來,連同鐵鏈子一起被炸掉,掉進了下面的河裏,這條路就斷了。”
魏可看着好奇,就問道:“一根鐵鏈?那時候的人,怎麽過橋?”
楊大春道:“誰要過橋,得交兩次錢。這邊交了錢,守橋的給你綁上繩子,一頭拴橋這邊,一頭拴橋那邊。對面的人拉着你,你自己拽鐵鏈子,一步一步挪過去。到了橋那頭,再交錢,否則,那邊的人把繩子一松,這邊的人把你往回拉,你的錢就白交了!”
楊大春說的有趣,周圍的人都笑起來。
人民的智慧是無窮的,就這麽一根鐵鏈子搭成的橋,也玩出花樣來防止“逃票”。
老團笑着問道:“要是沒錢的,就不能過橋了?”
不料,楊大春臉色一暗,說道:“沒錢也能過!交不起過橋錢的,就不栓繩子,自己順鐵鏈子爬過去!這有個說法,叫闖天涯!專門有一些窮人,等在這裏,誰想運貨過橋,又不想交錢的,就雇人闖天涯。咱那措鎮上就有幹這個的,每隔一段時間,總有人丢命!”
笑聲戛然而止。
闖天涯,不栓繩子,這麽深的懸崖掉下去就是死!
這很殘酷,殘酷到令人頭皮發麻,峽谷兩側的懸崖,相距不足二十米,但下方就是深不可測的深淵,人挂在鐵鏈子上,身上還要背着貨物,危險程度可想而知,但爲了混口飯吃,有人靠此謀生。
魏可伸頭往懸崖下看了看,透過朦胧的霧氣,能看見下方的河流,變成了一條細細的帶子。
“從此以後,那措人再不需要賺這種賣命錢!”
魏可說出的話,擲地有聲。
賣命錢,如果一個人有其他辦法,他肯定不願來這裏闖天涯的,誰也不是天生地養,總有父母和家人,甚至還有老婆孩子,一個壯年人丢了命,就會有一家子人,可能沒活路了。
“那措人永遠記得魏将軍的恩德!”
楊大春很鄭重地向着魏可,雙手合十行禮。
在楊大春之後,又有幾個民兵站出來,給魏可行禮,神态尊敬,又有些悲傷。
楊大春解釋道:“魏老大,他們都是有家裏先輩,曾經在這裏送命的!我的父親,也是從這裏掉了下去,屍骨不存!所以,這座吊索橋,我們那措人,又叫它索命橋!”
魏可愕然。
他這才想起,楊大春除了被白家害死的妹妹,隻有一個老娘,原來,他父親就是在闖天涯的時候死了,剩下一家三口相依爲命,怪不得,當初他在得知自己妹妹的死訊後,發瘋般追殺白家人,
話說,魏可要從吊索橋上回國,大家都來相送。
傷勢還未康複的楊大春也來了,跟着他一起的,是民兵二連的一群人,他們随身帶着鐵鏈、繩索、錘子、鋸子等等工具,準備在送走魏可之後,就地取材,重新架設一座安全的吊索橋。
老團、楚紅柳、杜斌、侯喜、李小道、魏家姐弟,這些人也都來了。
至于巴特爾和沃嘎,早已提前一步,經由栗敢出境,轉到了懸崖對面,此刻,他們就在對面的懸崖邊上,等着與魏可、秦筱梓兩人彙合。
衆人站了一會,魏可揮手道:“開始吧!”
有民兵出來,用弓箭把繩索射向對面,那邊的巴特爾和沃嘎接住繩索,牢牢拴在石頭底座上,這一邊同樣是如此,找個地方把繩索拴住,再拉緊,一根由繩索構成的簡易通道就形成了。
杜斌上前道:“老大,讓我先上去試試!”
他叫的是老大,自從魏可舍命救了巴特爾,不僅巴特爾改口叫魏可老大,同樣出自07分隊的杜斌,也是如此,他倆很默契地一起把稱呼改了。
聽到杜斌這麽說,魏可就笑了。
“滾犢子!是我要過橋,又不是你過橋,等老子過去之後,你想怎麽玩,都随你!”
杜斌尴尬,不好意思地撓頭,退到一邊。
開玩笑!讓自己兄弟先上,等确認安全了,自己再上,那還是魏可嗎?
就算危險性極低,魏可也不能讓杜斌這麽做!
要出發了,魏可與幾個人一一道别,輪到侯喜的時候,他的眼圈都是紅紅的,央求道:“哥,我也想和你一起去四川啊?爲什麽沃嘎能去,我就不能去?”
“别磨叽!”
魏可威脅道:“猴子,你要敢掉眼淚,老子就揍你!在家裏跟着你杜大哥好好練槍法,等我回來了,你的槍法要是不如你魏夏大哥,你就等着屁股開花吧!”
衆人聽了魏可的話,都忍着笑。
全鎮隻有侯喜一個人,直接管魏可叫哥,但他也是最被嚴厲要求的一個,小小年紀,每天都要跟着民兵連出操,負重跑山路,然後練槍法,練格鬥,還要上文化補習班,一樣都不許丢下。
魏将軍的“親弟弟”,豈是那麽好當的?
出發!
魏可的身體吊在繩索上,手裏拉着一個套在繩索上的鐵環,身上一前一後又綁了兩根繩子,由懸崖對面的巴特爾和沃嘎,一點一點把他拉過去。
有風,繩索搖晃的厲害!
身體蕩在空中,就像是騰空飛了起來,低頭往懸崖下看,有種随時會一頭俯沖下去的感覺。
魏可不禁佩服從前那些闖天涯的好漢們,要知道,那隻是一群普通的山民,而且,他們不僅要把自己吊在繩索上,還要憑借雙手的力量,一點點爬過去,那真是玩命啊!
很快,魏可就到了對面,巴爾特趕緊伸手把他拉上去。
魏可回頭高聲叫道:“筱梓别怕!繩索很安全,你把眼睛閉上,就像蕩秋千一樣,一眨眼就過來了!放心,我在這邊拉着你,絕對不會讓你出事!”
第二個過橋的是秦筱梓。
在懸崖的這一邊,秦筱梓的臉色已經白了,雙腿都有些哆嗦。
楚紅柳趕緊上前安慰道:“筱梓,沒事的。就像你魏大哥說的那樣,把眼睛閉上,很快就過去了!”
“嗯,我知道的。”
秦筱梓咬着嘴唇道:“可可已經過去了,我要是不跟過去,就不能和他在一起!可可剛才也說了,他不會讓我有事的!我就算是拼了命,也要和可可在一起!”
楚紅柳聽了,臉色竟是一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