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丐幫總部便設在洛陽,主要勢力也都集中在中原之地,喬峰又身爲丐幫幫主,因而今日受邀前來的群雄之中,倒有一小半都與喬峰相識,其中與他有交情的也有數十人之多,因此這絕交酒喝起來,當真是一碗接着一碗。
衆人越看越是駭然,眼見他片刻之間便已喝了四五十碗,一大壇烈酒早已喝幹,莊客又去擡了一壇出來,喬峰卻猶自神色自若。除了肚腹鼓起外,竟無絲毫異狀。衆人均想:“如此喝将下去,醉也将他醉死了,還說什麽動手過招?”
殊不知喬峰卻是每多一分酒意,便增一分精神力氣,連日來多遭冤屈,郁悶難伸,這時将一切都抛開了,索性盡情一醉,大鬥一場。
阿朱在旁見此情景也不禁暗自爲喬峰着急,向林天道:“林公子,喬大爺他這麽喝酒,一會兒豈不是要醉倒了?”說話間已隐隐帶了一點哭音。
林天道:“阿朱你别擔心,以喬大哥他的内功修爲,隻要他想,完全可以将這些酒水都逼出來,不礙事的。而且大哥他海量,越是喝酒越有精神,你盡管放心。”
說到這裏,林天見阿朱臉色漸差,呼吸漸微,心中一動,知道這是喬峰注在阿朱體内的真氣即将耗盡,若不及時渡入真氣,片刻間就要有性命之危,當即一掌貼在阿朱後背,将真氣渡入其體内。
因爲林天身兼諸多神功絕學之妙,在療傷方面也有奇效。他的真氣一經注入,阿朱頓覺渾身暖洋洋的甚是舒服,本已萎靡的精神頓時又恢複了過來。
阿朱這幾日來曾經喬峰多次以真氣續命,因此早知其理,忙向着林天道:“林公子,你不要爲我損耗内力了,還是想辦法幫幫喬大爺吧。”
林天微微一笑:“沒事。這耗費不了我多少内力的,再者我不是和你說了麽,大哥他不會有事的,我和大哥若是想走,這天下沒有什麽人能夠攔得住我們!”
阿朱聽到林天這麽說,想到了當初在聽香水榭之中利特年那神乎其神的輕功,心下稍安長長的松了一口氣。
林天很清楚,其實之所以會有今日聚賢莊之會,除了薛神醫這塊牌子确實響亮之外,最主要的還是喬峰契丹人的身份,不然這些人根本就不會聚到一起來商議如何收拾喬峰。
喬峰隻是和少林派起沖突而已,又沒有傷到其他人半根寒毛,他們何必拼上性命來對付喬峰?怪隻能怪此時胡人與漢人。尤其是契丹人與漢人之間的仇恨太深了。
這時候契丹人與漢人的關系就像是後世的倭人與漢人,甚至猶有過之。正因如此,丐幫衆人才會隻因爲喬峰一個契丹人的身世,便不顧他過去多年爲幫中所立下的種種功勳。被全冠清輕易煽動,對其發動叛亂。在場群豪人才會在切身利益并未受到損害的情況下甘冒風險聚到聚賢莊來商議對付喬峰!
若非林天并非這個時代之人,對于契丹人與漢人之前的血海深仇并無切身體會,隻怕也不能如此輕易保持客觀立場,在明知喬峰是契丹人的情況下還與其真心相交。
因此想要化解中原武林群豪對喬峰的仇恨,最要緊的便是讓衆人意識到喬峰并非尋常的契丹人可比,既不好惹,又對他們沒有惡意,唯有如此,才有可能化解、打消衆人對喬峰的敵視和恨意。
說話之間,林天渡氣已畢,将手從阿朱的背上拿開。在爲阿朱渡氣的過程中,林天順便也查看了一下阿朱的傷勢,發現她所受的内傷雖重,卻也并非全無救治之法,若是以九陰真經中的七日密閉療傷秘法或者以九陽真氣不斷滋養,還是能夠逐漸複原的。
也就是說其實林天出手便能将阿朱的性命救回,隻是要多費些功夫而已。不過如今有了薛神醫這個現成的苦力在,那也就用不着他出手了。
轉眼之間,喬峰已經喝到了五十餘碗,鮑千靈和快刀祁六也均和他喝過了,向望海走上前去,端起酒碗,說道:“姓喬的,我也來跟你喝一碗!”言語之間,頗爲的無禮。
喬峰此時酒意上湧,斜眼瞧着他,說道:“喬某和天下英雄喝這絕交酒,乃是将往日恩義一筆勾銷之意。憑你也配和我喝這絕交酒?你跟我有什麽交情?”
說到這裏,更不讓他答話,猛地向前跨出一步,右手驟然探出,還不等向望海反應過來,便已抓中了他的胸口衣襟,手臂一揮,直接将他從廳門中摔了出去,“砰”的一聲,向望海重重撞在照壁之上,立時便暈了過去。
這麽一來,大廳上登時大亂。
喬峰躍入院子,大聲喝道:“哪一個先上來與我決一死戰!”
群雄見人了神威凜凜,一時竟而無人膽敢上前動手。
喬峰喝道:“你們不動手,我可先動手了!”
說着話手掌猛然一揚,澎湃掌力呼嘯而出,“砰砰”兩聲,當即便有兩人中了他的劈空掌力翻身倒地。接着他趁勢沖入大廳之中,肘撞拳擊,掌劈腳踢,霎時間又打倒了數人。
林天眼尖,立時發現,喬峰雖然出手如電,狀似兇猛,然而出手之間其實卻都留有餘地,雖然一口氣打倒了七八個人,卻都沒有下死手,盡管個個受傷,卻無一人喪命。若非有意留手,以喬峰之能,既已打倒,又豈會要不了他們的性命?
說來也是七怪,可能是因爲林天太過神秘的關系,又或者是怕和林天動手而惡了薛慕華,竟然沒有一人向林天攻來。林天見沒人向自己出手,自己也實在遊戲不好意思偷襲這幫二流角色。
便在這時,忽聽遊骥叫道:“大夥兒都靠着牆壁,莫要亂鬥!”
大廳上聚集着三百餘人,倘若大家能夠一擁而上,數百兵刃齊發,喬峰就算武功再高,也決計無法抗禦。可喬峰身邊的空間畢竟有限,大家都想往前湊,頓時擠成了一團,結果真能湊到喬峰身邊的,也不過五六人而已,刀槍劍戟四下舞動,一大半人倒要防備爲自己人所傷。遊骥這麽一叫,衆人頓時醒悟,立時向後退開,将大廳中心讓了一片空位出來。
喬峰哈哈一笑,喝道:“讓我來領教領教聚賢莊遊氏雙雄的手段。”
說着喬峰左手一揮,頓時一隻大酒壇呼嘯而出,向着遊骥迎面飛了過去。遊骥急忙将雙掌一封,就要運掌力拍開酒壇,不料喬峰跟着右掌擊出,“砰”的一聲,一隻大酒壇被林天雄渾掌力一擊,頓時化爲千百塊碎片,在喬峰淩厲之極的掌力推送下,便如千百把鋼镖、飛刀一般,向着四周迸射開來。
遊骥猝不及防之下,臉上頓時被兩片瓷片擊中,滿臉都是鮮血,旁邊也有十餘人受傷,一時間隻聽得喝罵聲,驚叫聲,警告聲鬧成了一團。
喬峰左足踢出,另一隻酒壇又淩空想遊氏兄弟飛去,他正待又行加上一掌,忽然間背後一記柔和的掌力虛飄飄拍來,這一掌力道雖柔,但顯然蘊有渾厚内力,給他以極大的威脅之感。
喬峰心中立時一警,知是一位高手所發,不敢怠慢,急忙回掌招架。“砰”的一聲,兩股掌力相撞,激起一陣狂風,喬峰向那人瞧去,隻見背後一人向後疾退,正是趙錢孫。
喬峰惱他偷襲,轉身怒喝一聲,一記降龍十八掌中的“亢龍有悔!”便如排山倒海般擊了過去。
趙錢孫眼見喬峰掌勢雄渾,自知單憑一掌隻怕接不住,當即雙掌齊出,然而兩股掌力一接,趙錢孫卻覺仿佛一座大山迎面壓來,雙掌一接,頓時渾身劇震,一口鮮血險些噴湧而出。
趙錢孫臉色駭變,他雖然早就知道喬峰掌力雄強,卻沒想到竟然強到這種程度,以他雙掌之力竟還抵不住對方的一掌!心中不由得便想起了數十年前雁門關外那個同樣兇猛無匹的身影,一時間心神搖動,或許今天就真是他償還當年血債之日了。
“師哥,快閃開!”
就在這時,猛聽得一個女子喝聲,接着一股掌力從旁而發,暫時幫他抵住了這股喬峰所發的雄渾掌力。趙錢孫不敢怠慢,急忙趁機向旁閃身而退,同時目光瞥眼看去,卻見出手幫忙這人正是譚婆!
譚婆顯然也并不能完全抵消喬峰這一掌之威,在趙錢孫閃身躲開的同時也向旁閃去,喬峰掌力餘勢不竭,三個在趙錢孫背後之人頓時遭了殃,被掌力餘勁轟到,頓時被打得倒飛而出,“撲通”“撲通”幾聲摔在地上,哀呼呻吟。
這還是喬峰的掌力被趙錢孫譚婆兩人先後抵消了大半,否則這三人恐怕直接就得送了性命,哪裏還有在此慘叫呻吟的餘地?
趙錢孫見是譚婆救他,心中一喜,說道:“小娟,是你救了我一命。”
譚婆道:“我攻他左側,你向他右側夾擊。”
“好!”趙錢孫當即點頭,然而還不待他們二人發動進攻,便見一個矮瘦老者已經飛躍而出,徑直向着喬峰撲了過去,卻是譚公。
譚公身裁矮小,武功卻着實了得,左掌拍出,右掌疾跟而至,左掌一縮回,又加在右掌的掌力之上。他這連環三掌,便如三個浪頭一般,後浪推前浪,并力齊發,比之他單掌掌力整整大了三倍。
“好一個‘長江三疊浪’!”
喬峰喝彩一聲,左掌猛力擊出,兩股掌力撞在一起,頓時激起一股強勁氣浪,擴散開來,竟然是逼得其他人不由自主的向着兩旁倒退而出。
便在此時,趙錢孫和譚婆也已攻到,跟着鐵面判官單正和他的五個兒子,“沒本錢”鮑千靈和快刀祁六等人也都紛紛加入戰團,一起圍攻喬峰!
喬峰自藝成以來,雖然身經百戰從未一敗,但同時與這許多高手對敵,卻也是生平未遇之險。這時他酒意已有十分,内力鼓蕩,酒意更漸漸湧将上來,雙掌飛舞,逼得衆高手無法近身。
薛神醫醫道極精。武功卻算不得是第一流人物,自被師父蘇星河逐出門牆之後,他不肯另投明師,于是别出心裁,以治病與人交換武功,東學一招,西學一武。武學之博,可說江湖上極爲罕有,但壞也就壞在這個“博”字上,這一博,貪多嚼不爛,就沒一門功夫是真正練到了家的。
然而因他醫術如神。所到之處,人人都敬他三分。他向人請教武功,旁人多半是随口恭維幾句,爲了讨好他,往往言過其實,誰也不跟他當真。天長日久,他自不免沾沾自喜。總覺得天下武功,十之八九已在我胸中矣。
直至此時見喬峰和群雄博鬥,出手之快,落手之重,實是生平做夢也想象不到,不由得臉如死灰,一顆心怦怦亂跳,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更不用說上前動手了。
他靠牆而立,心中懼意越來越盛,但若就此悄悄退出大廳,終究說不過去,不免爲衆英雄所恥笑。正自心中爲難之際,一斜眼間,見一位老僧站在身邊。正是玄難。他突然想起一事,大是慚愧,向玄難道:“方才我有一句言語極是失禮,還望大師勿怪才好。”
玄難正全神貫注的在瞧着喬峰的武功路數。想要找出其中缺陷破綻,做到心中有數,以便自家出手時能夠盡可能的多些勝算,因而于薛神醫的話是全沒聽見,待他說了兩遍,這才一怔,問道:“什麽話失禮了?”
薛神醫道:“我先前說‘喬峰孤身一人,進少林,出少林,毫發不傷,還擄去了一位少林高僧,這句奇了!’現在看來,這喬峰武功之高,實是世上罕有其匹,少林寺的衆位高僧攔不住他倒也不足爲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