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章療傷

林天等人疾步走出人群之後,楊鐵心湊過來對王處一道“王道長,我與小女住在西大街的高升客棧,王道長不如也随我等一起去那裏休息吧?”

林天不等王處一答話就向楊鐵心道“穆前輩,此時不宜再去你們之前所住的客棧了,咱們還是趕緊找一個偏僻之處的小客棧落腳吧。”

楊鐵心聞言一愣,轉頭将疑惑的目光投向王處一,卻見點了點頭,顯然是同意了林天的說法。楊鐵心也是老于江湖了,一見這種情況就知道這裏面有事,也不追問爲什麽,急忙領着女兒緊跟王處一和林天的腳步。

衆人快步走出數十丈遠,轉了個彎轉入另外一條街道,眼見後面無人追來,王處一忽然轉頭向旁邊的郭靖低聲說道“你來背我到客店去。”

郭靖聽他聲音微弱,有氣沒力,不覺大吃一驚,隻見他臉色蒼白,滿面病容,和适才神采飛揚的情狀大不相同,忙急聲問道“道長,你受傷了麽?”

王處一點點頭,一個踉跄,竟自站立不穩。

郭靖見狀急忙來到王處一的身前蹲下身來,讓王處一趴伏在他身上,然後将其背起來快步向前疾行。林天和楊鐵心父女也都快步跟上,護持在左右。

這時候楊鐵心也明白之前林天爲什麽要否決他的提議另找客棧了,原來是因爲王處一身受重傷,一旦楊康等人回過味來派人來找,他之前留宿高升客棧并不是什麽隐秘之事,很容易就能查到,屆時對方順藤摸瓜找上門來,那他們就隻有束手待斃的份兒了。

郭靖低頭急奔,由于他并不認識道路,所以是盡往人少屋陋的地方去。郭靖不認識路,與他同來的林天自然也不認識路,而楊鐵心和穆念慈父女也是剛來中都沒兩天,對道路一樣不熟,所以也就都任由郭靖亂走,隻是緊緊跟随。

一行衆人越走越是偏僻,道路兩旁的房屋也是越來越破舊,似乎走到中都的貧民區來了。好不容易找到一家小客店,門口和店堂都是又小又髒,一看就是那種檔次最低的客店。不過這時候衆人卻也顧不了那麽多了,當即闖進店房,找了一間空房将他放在炕上。

王處一聲音虛弱斷斷續續的道“快……快去給我找……找一隻大缸來……盛……盛滿清水……”

郭靖忙問道:“道長,你還要什麽?”

王處一不再說話,隻是揮手催他快去。郭靖急忙起身就要去辦,林天将他阻住道“郭兄弟,你在這裏照顧王道長,我去吩咐。”

說完林天出了房間來到櫃台,爲幾人定下房間,摸出一錠銀子,放在櫃上算是預付的住店錢,然後向那店夥計吩咐了弄一缸清水來,順便還多賞了幾錢銀子。那店夥計當即就歡天喜地的去準備了,要知道這時候銀子的購買力是相當強的,這幾錢銀子都快夠他半個月的工錢了,這種好事他巴不得多碰上幾次呢。

在金錢的強大力量推動下,店夥計是格外的賣力,很快就擡來一口大缸放在王處一所在房間外面的天井之中,然後提來清水将缸裝得滿滿地。林天見事情已經辦妥,就進屋通知了王處一。

王處一聽說清水已經準備好了,松了一口氣,向淩牧雲道了一聲謝,然後轉回頭對郭靖道“好孩……孩子,你把我抱去缸……缸裏……不要别……别人過來,我要運……運功逼毒。”

“道長,我去把守,你就放心逼毒吧。”林天見狀連忙主動将這活計攬下,邁步出去在門口處守把,以免閑人進去。

楊鐵心和穆念慈父女二人也有眼色的跟了出來,和林天一起在門外看守。他們父女二人也算行走江湖多年,當然知道江湖中有許多忌諱,像運功療傷這種事情事關性命安危,一般隻有最親近的人才敢留在身邊護法的,他們要是不出來很可能會被王處一所忌,這點眼力價他們還是有的。

隻是讓楊鐵心感覺到有些奇怪的是王處一對林天和郭靖兩人的态度有着明顯的區别,對于林天是客氣中帶着一點疏遠,而對于郭靖則是一種由衷的親近。依照林天和郭靖之前的話,兩人是同行而來的同伴,都是第一次與王處一遇見,爲何王處一卻對兩人表現出迥然相異的态度來?這一點别說是楊鐵心感覺到奇怪,就是林天也有些想不明白。

林天不知道的是王處一之所以和郭靖顯得更爲親近,一方面是因爲丘處機和江南七怪交情匪淺,郭靖是江南七怪弟子的身份自然瞞不過他的雙眼,加上郭靖秉性純良,不像林天那樣讓他看不透。另一方面則和王處一的大師兄馬钰有一定的關系了。

林天在蒙古一直都沒有見到馬钰去教郭靖武功,但實際上就在林天從天而降來到射雕世界的時候,馬钰就在他的不遠處。好奇之下一直跟在林天身後不遠處。也就是當時林天功力盡失,這才沒有發現馬钰一直跟着自己。到後來林天教導郭靖的時候,馬钰每天都在暗地裏監視兩人足足一個多月。在确定了林天确有真才實學,很多見解甚至讓他聽了都有一種茅塞頓開的感覺,而林天也确實很用心的教導郭靖,這才離開了蒙古回到了終南山上。在馬钰回到了終南山之後,把在蒙古發現了林天的事情和全真七子說起過。

王處一在最開始看到林天的時候倒是沒有把這個二十出頭的少年往馬钰說的人身上聯想。但在确定了郭靖的身份後,加上林天顯露出的幾手功夫,這讓王處一想到了馬钰說的那個人。對于這種不知根知底突然冒出來的人,功夫還相當的不錯,王處一又看不透林天的所謂到底是想要幹什麽,自然會對林天抱有幾分戒心了。

林天等人在外把守的時候,王處一也開始了運功逼毒。他讓郭靖将他抱入水缸之内,清水直沒脖頸,隻留頭部露在水面之上。隻見他閉目而坐,急呼緩吸,調運内功向外逼毒。持續了大約過了一刻鍾,一缸清水竟漸漸變成了黑色,他的臉色卻也略微恢複了些紅潤。

王處一呼出一口氣,睜開雙眼對侍候在旁的郭靖道“扶我出去,再換一缸清水。”

郭靖這時候也知道了王處一的意圖,原來他是以内功逼出身上毒質化在水裏,從而達到清毒之效。明白過來的郭靖更加賣力,忙不疊的将王處一扶出水缸,将缸中黑水倒淨,又提來清水将水缸再度裝滿,而後再攙扶王處一入水逼毒。就這樣一臉換了四缸的清水,水中才再無黑色。

“這下沒事啦。”王處一長出了一口氣,伸手扶着缸沿從水缸裏跨了出來,看了一眼已被他之前逼毒污水浸透的地面,不禁搖頭歎息一聲道“好毒的武功,好厲害的番僧!”

郭靖見王處一面色已經恢複了大半紅潤,估計是沒什麽大礙了,也放了心問道“道長,那番僧的手掌上有毒麽?”

王處一點點頭說道“不錯,那番僧練的是臧邊獨門的毒砂掌,又叫大手印,從前我也聽人說起過,隻是一直不曾親見,今天算是見識到了。毒砂掌的功夫我生平也見過不少,但從來就沒見過這麽厲害的,今日幾乎性命不保。”

郭靖道“幸好沒事了,您剛受過傷身子骨虛,得多吃點東西補補才行,您想吃什麽東西,我去給您買。”

王處一聽了郭靖的話後有些感慨的看了郭靖一眼後說道“難得你年紀輕輕就生的一副俠義心腸,先前跟你相鬥的那個什麽小王爺完顔康是我師兄長春子丘處機的弟子,你知道麽?”

郭靖聞言先是一呆,不過很快就反應了過來對王處一說道“晚輩不知那小王爺原來是全真教門下,粗魯冒犯,還請道長恕罪。”

“你義俠心腸,我喜歡得緊,哪會怪你?”王處一哈哈一笑,随即臉色一冷說道“我們全真教的教規極嚴,門人弟子做錯了事,隻有加倍嚴懲,決不會偏袒護短。這人輕狂妄爲,欺淩弱小,還結交匪類,甚至對我這個師叔都敢心生歹意,簡直是大逆不道,等丘師兄到了,我定要把這小子的惡行如實相告,讓我那丘師兄清理門戶!”說道這裏王處一頓了一下後才看着郭靖繼續說道“你師傅江南七俠和我邱師兄乃指教好友,說起來你也不算是外人,我也就不瞞你了。那番僧的毒砂掌厲害之極,雖然經過我運功逼毒,性命已經無礙,但内髒裏的毒氣未淨,十二個時辰之内如過不能除去,免不了要終身殘廢,所以勞煩你去櫃台上借來筆墨紙硯,我給你開個藥方,你照方抓來藥給我煎服下去,才能将這毒傷去根。”

“好,我這就去。”郭靖連忙答應了出去上櫃台上借了筆墨紙硯回來,讓王處一開了藥方,郭靖拜托林天幫忙照顧王處一,自己則拿過藥方如飛而去。

郭靖一路狂奔,跑了一陣,見街道上有一家藥鋪,急忙闖進去将藥方遞到櫃上。誰知那藥鋪夥計接過方子一看,卻一臉爲難的說道:“客官你來得不巧,這方子上的血竭、田七、沒藥、熊膽四味藥,小店剛巧沒貨了。”

郭靖聽說沒貨,也不等他說第二句,搶過方子便走。哪知走到第二家藥鋪,仍是缺少這幾味藥。又接連走了七八家,也不知犯了什麽邪性,都沒了這幾味藥。郭靖又急又怒,在城中到處奔跑買藥,連城中最出名的幾家金字招牌的大藥鋪都跑了,也都說這些藥本來存貨不少,但剛才正巧都被人盡數搜買去了。

郭靖這才恍然大悟,定然是那王府中的人料到王處一中毒受傷之後需要使用這些藥物,所以竟然把全城各處藥鋪中這幾味主藥都抄得幹幹淨淨,用心當真歹毒之極。

郭靖當下垂頭喪氣的回到客店,将買藥不成之事對王處一說了。王處一歎了一口氣,臉色慘然。郭靖心中難過,頓時伏在桌上放聲大哭。

王處一笑道:“人人有生必有死,生固然值得欣喜,可死也是天命,這也算不了什麽。何況我這次也未必就會死,你又何必哭泣?”

說到這裏,王處一忽然觸景生情,輕輕擊着床沿縱聲高歌:“知其雄兮守其雌,知其白兮守其黑,知榮守辱兮爲道者損,損之又損兮乃至無極……”

楊鐵心父女和郭靖知道了王處一無藥救命,即将終身癱瘓甚至還有可能危及生命,都暗自爲他難過。這時一個聲音卻打破了這種氣氛。

“你們不用這麽難過,王道長的傷雖然很重,但還沒有到了絕望的地步,既然他們把藥材都搜刮到王府裏去了,那咱們去王府裏把藥材再取回來不就得了麽。”林天微笑着說道。

“不行,不行,那王府裏實在太危險了,你們要是去了非得送命不可。”王處一聽了林天的話後雖心存感激,但還是開口勸阻道。

“道長不必擔心,以郭兄弟的身手,就算是被發現了逃跑也絕對不是什麽問題,何況這不是還有我呢嗎?你就安心在這裏等我們把藥偷出來好了!”林天笑着說道。

王處一見林天堅持要去王府偷藥,雖然感激林天這份相助之情,但更不想因爲他而讓林天和郭靖置身于險地,正想再次開口相勸。卻不想這個時候另外一個聲音傳進了在場所有人的耳朵之中。

“去王府偷藥,這麽好玩的事情一定要帶我一個啊!”話音剛落一個瘦弱的身影出現在了大家的面前。此人約莫十五六歲年紀,頭上歪戴着一頂黑黝黝的破皮帽,臉上手上全是黑煤,早已瞧不出本來面目,但那微笑時露出兩排晶晶發亮的雪白細牙和那雙靈動的眼睛卻讓人一見就認了出來,不是黃蓉又是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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