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裏,那漢子頓了一頓,繼續說道“在下父女兩人,自南至北,輾轉跋涉千餘裏,隻因成名的豪傑大都已婚配,而少年英雄又少肯下顧的,所以始終未結得良緣。久聞中都乃是卧虎藏龍之地,高人俠士必多,在下行事荒唐,請各位多多包涵。”
林天知道這自稱穆易的男子其實就是楊康的生父楊鐵心,穆易不過是他的化名而已。隻見他身穿一套粗布棉襖,衣褲上都打了補釘,生得腰粗膀闊,甚是魁梧,但背脊微駝,兩鬓花白,滿臉皺紋,本是正當壯年,卻已顯出老态來,顯然這些年來過得頗爲辛苦。
化名穆易的楊鐵心說完話等了一會,隻聽人叢中一些混混貧嘴取笑,又對那少女評頭品足的,卻始終無人敢下場動手。楊鐵心擡頭望了望天,隻見雲色漸濃北風呼嘯,眼見似乎是要下雪,于是歎了口氣,轉身拔起旗杆,就要把“比武招親”的錦旗卷起,準備收拾東西散場回去。
就在這時,忽然人叢中東西兩邊同時有人喝了一聲“且慢!”緊接着有兩個人就一齊竄進了圈子。
衆人一看,不禁轟然大笑起來。原來東邊進來的是個肥胖的老者,滿臉濃髯,胡子大半斑白,年紀少說也有五十來歲了。西邊來的那個則更是好笑,竟是個帶着香疤的光頭和尚。
那肥胖老者眼見衆人哄笑,頓時面生不悅之色,對衆人喝道“笑什麽笑?他比武招親,我尚未娶妻,難道我比不得麽?”
那和尚嬉皮笑臉的道“老公公,你就算勝了,這樣花一般的閨女,叫她一過門就做寡婦麽?”
那肥胖老者怒道“那麽你又跑來幹什麽?人家比武招親,有你個賊秃驢什麽事兒?”
和尚道“我怎麽就比不得?若是能夠娶得這麽個美貌的妻子,和尚我立馬就還俗。”
圍觀衆人聽了這兩人的話更是大聲哄笑起來,林天也是頗感好笑,比武招親竟然招出這麽兩個極品來。不過相比林天的笑看風雲,郭靖就顯得不淡定了,低聲罵道“真不要臉,兩個人都不是東西!”
林天将郭靖的話聽進耳中,忽然心中一動,玩心大起轉頭對郭靖慫恿道“郭兄弟,你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要不你下場去把那個老家夥和那個花和尚給趕下去吧,以你的本事,那兩個家夥絕不是你的對手。”
“啊?”郭靖聽了淩牧雲的話不禁吃了一驚,随即紅着臉連連擺手道“不行,不行,這絕對不行,我已經和華筝有婚約了,怎麽能再去參加比武招親呢?”
“這有什麽不行的?誰規定你隻能娶一個媳婦啦?你看哪個大戶人家不是三妻四妾的?遠的不說,就你崇拜的那個鐵木真大汗,不也不隻一個妻子麽?”林天繼續帶着充滿了玩味的笑容對郭靖誘導道。
說起來林天自己對這穆念慈也很感興趣,想想這穆念慈對楊康付出的一切,絕對是最理想的伴侶人選之一。想想穆念慈被楊康那個壞小子給迷惑,結果落得個孤苦伶仃病困而死的下場,臨死還放心不下她與楊康的孩子,可以說是命苦之極。林天本來很有心思救穆念慈一把,不過想到這穆念慈乃是楊過的母親,若是沒有楊康的話,這楊過又從何而來?這才會讓林天對穆念慈有些猶豫。在看到郭靖看着穆念慈那有些發呆的樣子之後才會玩心大起,要不然林天早就沖上擂台去了。
不過很可惜林天的誘導看起來并沒有成功,郭靖将頭搖的跟個撥浪鼓似的“不行,不行...我不能幹那種事,否則要是叫我娘知道了,她老人家會被氣死的。”
就在此時,穆念慈卻已經忍受不住場上的這兩個無恥之徒了,隻氣得俏臉通紅柳眉倒豎,脫下剛剛穿上的披風就要下場動手。
楊鐵心趕忙拉了她一把,給她使了個眼色,讓她稍安毋躁,而後又把旗杆重新插入地下,示意比武招親繼續進行。
這時候那和尚和肥胖老者因爲争着要先和穆念慈比武,你一言,我一語,已經鬧得不可開交,旁觀的閑漢笑着起哄“你們哥兒倆先比一比吧,誰赢了誰上!”
那和尚道“好,就依大夥兒的,老公公,咱倆就玩玩!”說着話猛然上步欺身對着那胖老者“呼”的就是一拳。
“那我就先陪你這花和尚走上一趟,等打發了你再去和我那小媳婦兒比劃不遲。”那胖老者冷哼一聲側頭避開,然後毫不客氣的也回打一拳。兩人當下就你來我往的打作一團。
那和尚和胖老者所使的都是外門的功夫,和尚縱高伏低,身手便捷。那胖老者卻是拳腳沉雄,别看年紀大了,卻是招招威猛,絲毫不弱于壯年,兩人各有所長,一時間倒是鬥了個難解難分旗鼓相當。
郭靖眼見兩人相鬥各展所長,認出那和尚用的是少林羅漢拳,而那胖老者使用的則是五行拳。他師從江南六怪,所學武功本就甚雜,又常聽江南六怪談論教導,對于江湖上各門各派的武功都有一些了解,所以能夠認出這兩人的武功路數。不過以前他隻是聽師父講解過這兩門功夫,真正見人使用相鬥還是第一次,因而雖然兩人所展現的武功都不高,他還是看得津津有味。
林天本來也抱着一副看好戲的心情在一旁看着這兩人比鬥,但很快就喪失了興趣,以他的武學層次,早已可直接看透兩人的武功實質。就林天看來,這兩人的武功連三流都算不上。
雖說胖老者和花和尚在林天眼中都是不入流的角色,可對他們兩個來說卻都把對方看成了勁敵,兩人一連鬥了幾十招沒分勝負。鬥得正兇之時,胖老者招數稍慢頓時被和尚看出了破綻,和尚猱身直進“砰砰砰”在胖老者的腰裏連錘了三拳,那胖老者通得哼了一聲,忍痛不避,右拳高舉,有如巨錘般錘将下來,正錘在和尚的光頭之上。
和尚承受不住一屁股坐在地下,微微一楞,忽地從僧袍中取出戒刀,揮刀向胖子小腿劈去。那胖老者跳起避開,伸手從腰裏一抽,一條鐵鞭就拿在了手中,原來兩人身上都暗藏了兵刃。轉眼間刀來鞭往,鞭去刀來,殺得好不熱鬧。
圍觀衆人見兩人動了家夥,都忍不住驚呼出聲,腳下不住後退,隻怕兵器無眼,誤傷了自己。不過在退出安全距離之後,卻是叫好叫得更加響亮,似乎恨不得兩人打得越驚險殘酷越好。
楊鐵心見兩人動了兵刃,臉上顯出一絲憂色,生怕兩人當街動兵刃會引來官兵,給他也惹來麻煩,于是走到兩人近前朗聲勸道“兩位還請住手,這裏是京師之地,不可掄刀動槍。”
隻是此時胖老者與那和尚都已經殺得性起,誰會理他?依舊是刀鞭疾舞埋頭狠鬥。楊鐵心眼見不是事兒,忽然欺身而進,飛起意腳把和尚手中戒刀踢得脫手,順手抓住鐵鞭的鞭頭,一扯一奪,那老者把捏不住,隻得松手。楊鐵心将鐵鞭重重扔在地下。和尚與胖老者眼見楊鐵心厲害,又覺得自己丢人現眼了,不敢再多話,忙各自撿起地上的兵刃,鑽入人叢而去。圍觀衆人又是一陣的哄笑。
就在衆人轟笑聲中,忽聽得鸾鈴響動,數十名健仆擁着一個少年公子馳馬而來。
衆人循聲看去,隻見這少年公子看起來也就在十八九歲的年紀,面如長得俊俏非凡,衣衫考究滿身貴氣,一看就不是尋常人家子弟,不是官宦子弟就是貴族王孫。林天見這少年公子心中一動“這小子長得油頭粉面的,不會就是楊康吧?”也正是因爲見到了楊康,讓林天的心裏再一次矛盾了起來,到底要不要救穆念慈脫離苦海。
就在林天心中思索之際,就見那公子見了“比武招親”的錦旗頓時勒住馬匹,又向錦旗下的穆念慈打量了幾眼,微微一笑,下馬走進人叢,那些跟随他而來的健仆見人群擁擠,急忙上前爲他開路,那些圍觀之人眼見這少年公子衣着華貴,前呼後擁,知道多半是貴族子弟,不敢招惹,紛紛退避,很快就讓出一條道路來。
這少年公子在一衆仆人的擁護下來到場中,看了一眼穆念慈,微微一笑道“姑娘,這比武招親的可就是你麽?”
穆念慈眼見這少年公子長得風流俊俏,頓時羞紅了臉,扭回頭去也不答話。旁邊的楊鐵心一看此景,知道女兒家羞澀,連忙上前抱拳接話道“在下姓穆,不知這位公子爺有何見教?”
那公子問道“你這比武招親的規矩是怎麽定的?”
楊鐵心當下就将比武招親的規則說了一遍,那公子聞言點了點頭道“那我就來試試。”
林天就站在場邊觀看,将兩人的對話都聽在耳中,至此心中已經再無懷疑,這個少年公子肯定就是楊康了。正矛盾着到底要不要幹涉其中的時候,忽聽身邊的郭靖低聲道“這位公子長得好看,年紀也不大,跟這位姑娘倒是一對兒,幸虧剛才那和尚和胖老頭武功不濟,否則真要是讓他們兩個赢了這位姑娘,那就大大的糟糕了。”
“郭兄弟,你太天真了,要是讓這個小子赢了,還不如之前那和尚和胖老頭呢。”林天聽了郭靖的話後說道。
郭靖不相信的搖頭道“林大哥你亂說的吧,這公子年齡正好,長得又俊俏,與這位姑娘不是正般配麽?你怎麽說他還不如那和尚和胖老頭呢?”
“你看這小子前呼後擁的,家世必定不凡,多半是這中都城中什麽王公貴族家的子弟。可王公貴族家子弟的婚姻又豈是那麽草率的?那都是要門當戶對而且還得有利益結合才行,就像你的未婚妻華筝,如果不是鐵木真汗與桑昆翻了臉,你又爲他立了大功,他就是在喜歡你又豈會将自己的女兒許配給你?”林天爲郭靖解釋道。
郭靖微微一怔,他雖然爲人有些魯鈍,但還不至于笨到家,知道淩牧雲所說的話在理,可不知怎麽,心中總是有些難以接受,愣愣的問道“林大哥,那照你這麽一說,這位公子就算把這位姑娘打赢了,這婚事豈不是也成不了?”
“對呀,本來就成不了。所以我說這小子還不如先前那和尚和那胖老頭呢,起碼如果那兩人赢了,還能歡歡喜喜的把人家姑娘娶回家去,這小子赢了隻能讓人家姑娘平白挨一頓羞辱罷了。”
郭靖頓時有些急了“既然是這樣,那這位公子還下場來比武做什麽?他要是不能與這位姑娘成親,又何必要招惹人家姑娘?”
“郭兄弟,那些貴族子弟與你的處事方式是不一樣的,在你看來如果不能娶那姑娘就不能去參加比武招親,但對那些貴族子弟來說卻完全沒有這個顧忌,他們或許隻是把這種事情當做一次解悶的玩鬧而已,根本不會去管别人是怎麽想的。反正有高貴的家世作爲後盾,他們就算惹出什麽麻煩來也自有背後的家族來擺平,又何須顧慮那麽多?由着性子胡鬧就是了。”
“那他這麽做豈不是把人家姑娘給坑了麽?”
“這種熱都是隻管自己玩兒好,哪會去管别人的死活?”林天不由有些感慨的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