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什麽,我隻是想不通。”
楚歌道,“兇手爲什麽要特别糟蹋死者的左手?”
趙鐵山愣了一陣,道,“兇手故意把死者糟蹋成這個樣子,是爲了激發其母親的痛苦,達到自己報複的目的吧?”
“對,我同意這是一次報複殺人的案件,但你不覺得,死者的左手被傷得特别嚴重嗎,非但所有骨頭都捏個粉碎,五指還被切割下來塞進嘴裏,這,有必要嗎?”
楚歌皺眉道,“倘若是激發母親的痛苦,那全身上下慘不忍睹的傷勢,已經能達到目的了,爲什麽在造成這麽嚴重的傷害之後,還要把左手弄得這麽慘,有什麽特别的用意嗎?”
趙鐵山沉吟道:“你的意思是?”
“我不知道,我不是專業的。”
楚歌道,“我隻是覺得,這像是某種儀式,或者兇手傳遞的某種信号,和左手有關的信号,什麽意思,死者的左手,招惹兇手了?”
“會不會是這樣——”
趙鐵山想了想,道,“死者的母親是法官,當然會手持法槌,倘若兇手真是曾經被她審判過的罪犯,深深記住了她一錘定音的瞬間,連帶着記恨她的手
“既然法官本人處在嚴密保護中,或者兇手覺得殺死法官不如殺死法官的獨生子,能給法官帶來更大的痛苦,所以,他才找死者下手,并把死者的手搞成這樣,故意向法官和警方示威?”
“這倒是可以部分解釋,如此古怪的儀式。”
楚歌輕輕點頭,依舊處在困惑中,“但是,爲什麽偏偏是左手呢,一般人就算拿起法槌,也是用右手比較習慣的吧?這位法官是左撇子麽,她在法庭上,是用左手揮舞法槌麽?”
趙鐵山并沒有貿然回答這個問題,而是立刻展開調查。
調查的結果,法官并不是左撇子,工作時,法槌一直擺在右手邊。
而且,和很多電視電影裏的法庭戲不同,現在地球聯盟采用的法系裏,法槌隻是起到維護法庭秩序的作用,在裁決和宣判時,并不用什麽“一錘定音”那麽戲劇性的效果。
換言之,罪犯不太可能把法槌當成裁決的象征,進而記恨法官的手——特别是左手。
“這就說不通了。”
楚歌眯起眼睛,繼續打量着死者身上的傷口,道,“雖然沒有證據,但我總有一種感覺,死者身上的傷口雖然淩亂和殘忍,但下手的力度和分寸,都非常冷靜,總覺得,兇手不像是盛怒之下的報複,倒像是一具精密的機械。
“直到左手,你看,左手斷指處,傷口凹凸不平,不像是切斷,倒像是硬生生折斷然後撕扯下來,而且發力并不穩定,顯示兇手處在無比激動的狀态中。
“這就說不通了。
“要知道,兇手一路都是非常冷靜的,哪怕剛剛攀爬上十九層樓,仍舊保持最精确的呼吸和肌肉控制。
“之後對死者的折磨,同樣冰冷,穩定,殘酷,像是解剖一具沒有生命的屍體。
“偏偏到最後,蹂躏死者的左手時,兇手一下子喪失了冷靜,變得瘋狂起來,爲什麽?
“倘若兇手僅僅是爲了向死者的母親複仇,他和死者應該是素不相識的,或許他就沒把死者當成一個人,僅僅是報複的工具,那爲什麽,他幾乎已經完成了報複,天大的怨氣也該宣洩得差不多了,卻在最後一步,某種特殊儀式上,徹底喪失了理智呢?”
趙鐵山非常重視楚歌的直覺。
畢竟,這樣的直覺,才剛剛幫助警方抓住“瘋子”甯曉峰和“兵工廠”劉斌。
趙鐵山蹲下來,用放大鏡細細查看死者左手的斷指傷口,再和身上别處的傷口進行比對。
“的确,一處粗糙,一處精确,一處癫狂,一處冷靜。”
趙鐵山道,“你覺得,這是爲什麽?”
“我總覺得,這不太像是一起單純的報複,至少,不完全是針對死者母親的報複。”
楚歌指着死者身上大部分的傷口道,“這些,不是爲了報複弄出來的。”
趙鐵山道:“不是報複,有什麽必要把死者糟蹋得這麽慘不忍睹,即便真有深仇大恨,一刀緻命不是更加幹淨利落?何必拖延這麽長時間,把家裏搞得亂七八糟,極大增加了被人發現的幾率?”
“拷問。”
楚歌道,“不是報複,而是拷問,兇手想從死者口中問出些什麽,所以才實施了長時間的折磨,至少,在除了左手之外的部位,是這樣的。
“而當他一路淩虐到了死者的左手時,或許是拷問已經有了結果,或許是死者的左手和他有着極大的關聯,他一下子失去了控制。
“看,從潛入天平小區開始,兇手一直是缜密而小心的,他連一枚完整的腳印都不舍得留給警方,卻留下了‘左手五指扯斷,塞進嘴裏’這樣充滿儀式感的證據。
“難道他不知道,這樣的證據極有可能被警方重視,進而挖出他的底細麽?很顯然,他肯定知道的。
“明知如此,依舊要做,說明這個儀式對他至關重要,甚至就是驅使他報複殺人的核心動機——解決了‘左手的秘密’,應該就能找到兇手了!”
趙鐵山死死盯着楚歌看了很久。
楚歌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撓着頭皮道:“趙警官,你爲什麽如此震驚?”
“難道我不該震驚嗎?”
趙鐵山苦笑道,頓了一頓,震驚能量的單位時間噴湧量,一下子提升了數倍,他瞪大眼睛道,“等等,你怎麽知道我非常震驚?”
“……”
楚歌深吸一口氣,正色道,“直覺。”
“我們警方也有不少覺醒者,怎麽他們都沒有你這樣驚人的直覺?”
趙鐵山啧啧驚歎,“更何況,剛才一連串精彩絕倫的推理,可不僅僅是‘直覺’二字可以解釋,若非白天我從頭到尾和你在一起,我簡直要懷疑,你就在這裏,親眼見證兇手的動作了!”
楚歌心說,這就是震驚能量滋潤大腦的功勞了。
不,也不能完全這麽說。
應該說,過去半年,自己經曆了一連串不可思議又驚心動魄的事情,數次被蛛絲倒吊在地獄之門的上空,不得不榨幹每一滴腦細胞深處的智慧,和最窮兇極惡的犯罪分子鬥智鬥勇。
就算資質平庸的笨蛋,也能稍稍打磨出一些光華,更何況他原本就大智若愚,深藏不露,天賦異禀,精華内斂呢?
現在,他的腦力得到極大開發,已非昨日那個五秒鍾就會被撼動一次三觀的職校生了!
當然,楚歌對兇手的行爲素描,也僅僅是推測。
警方辦案,終究要講證據的。
正巧這時候,從十七樓,發現新的線索!
楚歌和趙鐵山下到十七樓去看時,見到幾名警官,圍着一個衣着入時,頭發抹得锃光瓦亮,面容冷漠而疏離的小個子男人。
他是這一家的主人,和兇案現場就隔了兩層樓。
資料顯示,這個小個子男人竟然是一名在非常協會注冊登記的覺醒者,而且他覺醒的超能力,就是關于視覺和聽覺。
雖然沒有“千裏眼,順風耳”那麽誇張,但五感絕對比普通人更加敏銳。
更巧的是,當警方找上門去,向這名男子詢問情況時,他承認,當天他請病假在家休息,一直沒有離開過。
換言之,當兇手在兩層樓上大開殺戒時,這名擁有超卓五感的覺醒者,應該就在家裏!
不過,當警方進一步向他詢問時,他卻大搖其頭,否認自己聽到任何動靜。
“沒有,我當時病得很嚴重,一直頭疼,就蒙在被窩裏睡覺,什麽都沒有聽到。”小個子男子冷冰冰地說,一副拒人于千裏之外的态度。
“他在撒謊。”
楚歌和趙鐵山同時看出來。
這名小個子男人實在不太善于管理面部的微表情。
撒謊之前,眼珠總會不由自主往上轉一轉,稍微學過一些閱讀面部細節的人,都能看出來,怎麽騙得了趙鐵山這樣的資深刑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