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蠢豬、廢物點心,堂堂兩個師團,眼看太原都拿下了,竟然讓人在眼皮底下殺人越貨,死了那麽多軍官,連個人毛都沒抓到,你說你們還有什麽用?”
川岸文三郎用眼角掃了下山崗重厚,心裏還有點忐忑不安,幸虧自己在上頭開會,要不然也被人家一勺燴了,你們一零九師團是直屬方面軍的,而且隻損失了一個聯隊部,我可屬于第一軍,被老香月指着鼻子罵能好受嗎?可惜官大一級壓死人,他罵自己還不能反嘴,真是日了狗了。
隻聽香月清司聲音又提高了幾許:“一零九師團69聯隊部作戰室被端,二十師團39旅團部作戰指揮室,除高木義人旅團長以下所有高級指揮官一個不留,人員也就罷了,下面大把的人要競争,但密碼本呢?地圖呢?作戰計劃、通訊聯絡、下一步作戰目标,統統不見了,這是小事嗎?要是這些追不回來,把你們送回去養老都是輕的!”
川岸簡直要恨死那兩個家夥了,不但殺人劫貨,還在幾萬人的眼皮底下溜走,說出去都沒臉見人,心想回去一定要派兵把他們抓回來,用他們的頭顱來一洗此辱!
香月清司罵也罵夠了,無奈地揮了揮手,讓兩人出去,正想靜靜,突然門口一聲報告又打斷了暫時的沉默。
“報告,經我方技術人員清查,兵工廠大量設備報廢!”
“什麽?我們攻進城内的時候,那麽多設備不都是好好的嗎?”
“報告,表面上都是好的,可他們拆走了所有精密零件,還損壞了許多刻度盤,另外,所有機械和電機裏面的銅也全被拆走了……”
“嘩……”香月大腦充血,一把掃掉辦公桌上的文件:“八嘎、焉老摳,我跟你沒完!”
北風漸起,兩人汗流浃背地爬到一座山頂,透過望遠鏡,看到遠處越來越多的鬼子,不由爲前途擔心起來。
林大指導吃了這麽多苦,早已失去了玩笑之心:“小趙,你估計鬼子有多少追兵啊?這麽不停跑下去,我們能跑得了嗎?”
“追兵不少,我猜能有一個大隊,但你放心,這點人還不在我眼裏,他們人越多,我們就越有機會。”
其實不止,兩個師團各派了一個大隊,當然,這兩個大隊并不是前線戰兵,南邊還有許多城市沒有占領呢,他們派出的是兩千多人的輕重兵,也就是平時不擔任戰事的後勤人馬。
可别小看了這些初期的輕重兵,平型關一戰,兩千多後勤兵足足拼掉了好幾百八路軍,那還是在沒有防備之下被打了伏擊。
兩千多人抓兩個人,說出去肯定讓人笑掉大牙,可這兩人手裏有他們的重要文件,不拿回來,所有人員都得吃處分,不談被貶了,以後想要升遷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指導接過趙虎手中的望遠鏡看了看道:“能不能再去借兩套衣服過來混過去啊,再跑下去我的腿都要斷了。”
趙虎道:“你沒看到他們至少是五人一組嗎?鬼子這回學乖了,化妝技術已不能再用,而且他們還帶了狼狗,不好躲啊,我得想想辦法!”
“鬼子帶着狗,能有什麽辦法?你看這天氣陰沉沉的,會不會下雨啊?要是下雨就好了。”
趙虎擡頭看了看,這空氣濕度挺大,說不定還真能下一場小雨,又拿過望遠鏡仔細看了看道:“搬兩塊石頭滾下山,我們迎着鬼子走!”
“啊?迎着鬼子?那不是羊入虎口了嗎?要去你去,我不去。”
“哈哈,放心吧,你看那是不是有一大片鬼針草?我們走過去,讓衣服上多挂點。”
“鬼針草味道難聞的。”
“正因爲難聞才要多挂點啊,這東西鳥獸不沾,其實還是治傷良藥呢,行了,快跟我來,現在風大,鬼子鼻子聞不出來,狗聞到就跑,不會再順着氣味追我們了。”
一蓬蓬鬼針草早已枯黃成熟,兩人一走過,前面的小尖就紮在了衣服上面,不一會,褲子上就挂了一大片,這東西遠了聞不出,湊近則是一股淡淡的胡騷味,再說它的種子又特别讨厭,所以任何動物都不喜歡。
趙虎爲了保險,又挖出幾棵根須,折斷後往鞋上塗了塗,有了這種味道,就可以一路無憂。
搬兩塊大石往山前滾下,造成有人滑落的痕迹,趙虎又折來一把野草,編成兩頂僞裝帽,把林雅婷黑亮的頭發遮住,自己也戴了一頂,天氣陰沉,兩人的灰色軍裝在黃昏裏并不起眼,循來路下山,又仔細觀察了一陣鬼子的搜查路線,終于發現了一個絕好的隐蔽之處。
這是一塊一米多高的大平石,向陽這一面正好有一處不大的野草叢,而且還是鬼針草,可見這種草的生命力之旺盛和頑強。
躲在大石後面又觀察了幾分鍾,發現從小山上下來的鬼子明顯分爲兩個部分,他們的搜查很仔細,也很死闆。
凡是屬于自己的片段,哪怕任何一個小洞都要用刺刀捅一下,前面的粗查,保證速度,後面的人散開細查。
但不屬于自己的地方,又絕不越雷池一步,而這塊大石正好在他們兩隊的分界線中間,下面,就看能不能躲過去了,萬一真被發覺,很可能就要冒險拿倉庫武器強行突圍了,但趙虎不敢保證在這麽多鬼子隊伍裏能夠安全沖出。
時間已經不多,由不得再細細考慮,趙虎讓林雅婷先小心跨進草叢,躲到大石下面,自己也跨步進去,又把一根根歪倒的草杆扶起,然後靠着林雅婷坐在地上。
林大指導這回沒用他說,就主動把核桃含進嘴裏,心裏卻卟嗵嗵跳得厲害,這可真是在鬼子眼皮底下躲藏啊,一點點失誤就會喪失性命,自己還很年輕,倒不是怕死,而是覺得還能走得更遠。
右手手槍被趙虎輕輕握住,然後小心關上保險,耳邊有一股熱氣噴來:“别緊張,防止走火,一切有我呢。”
不知怎麽的,有了趙虎這句話,剛才快跳出胸腔的心又慢慢恢複了平靜,耳中隻聽到身後隐約有鬼子的談話聲飄來。
五個鬼子排成一排從左邊走過,最右邊的竟然牽着一條狼狗,那東西還沒走到鬼針叢,就打了個響鼻離開了,敢情這東西也讨厭鬼針草。而牽狼狗的鬼子發現這隻是一塊巴掌大的野草叢,敵人除非腦子進水才敢躲在裏面,最主要的,他發現這塊地方好向是别人的搜索範圍,更懶得多事了,那鬼針草紮褲子上要好半天才能一個個摘掉。
沒多久,右邊一隊鬼子也搜索了過來,他們看到前面鄰隊的都用狼狗搜過這塊,就更沒有興趣鑽草叢了。
大石下的兩人眼前什麽都看不到,隻有密密的雜草随風搖擺,左右兩側不時有人走過,不出意料的是他們對這塊桌子大的草叢全都不感興趣,一個個說着話從旁邊踩過,期間還有第二批狼狗也自動忽略了這一小塊地方。
終于在天黑時,兩邊的聲音沒有了,林雅婷覺得半邊身子發麻,正要動一動,突然被趙虎一把按住,緊接着,她的耳朵裏又聽到了幾句日語的交談聲。
林雅婷不懂,趙虎卻聽出這是一個鬼子在向另一個報告:“柳樹閣下,這一片每一寸土地都已搜過,前衛在山上發現了兩處痕迹,還請你過去辨别一下。”
“嗯,好,隻要他們從前面山下下去,就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左右迂回部隊都到位了吧?”
“報告閣下,過了前面這座山,就已在我軍的合圍圈之内,隻要他們還在裏面,搜查出來是遲早的事。”
“那好,我們也快點上山,另外,夜間嚴禁任何人出擊,隻要把包圍圈圍死就好,防止敵人混水摸魚!”
大冷的天,趙虎卻聽得冷汗直冒,這要真順着前山跑下去,兩人可就成籠中之鳥了。
正擡頭,突然覺得臉上一涼,下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