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當我聽到地包天的這句話之後,我忍不住手上用力,抓緊了手中的彎刀。我并不是殺人犯,那柄彎刀的主要作用是用來砍殺鬼魂而不是活人的,所以此刻它是我身上唯一能夠用來要挾對方的武器,而要挾的對象,毫無疑問就是地包天,這個我曾經多年的兄弟。
他的言下之意很明确,既然今天我們知道了這件事的真相。就沒有辦法全身而退。我們無非有兩個選擇,一是順應他和他的上級,甚至出力來幫助地包天尋找那一尊鎮水神獸。二則更加簡單,知道得越多,死得就越快,或許在結束了這場交談之後。就是我們跟這個世界說再見的時候了。
我肯定不會答應他的要求,即便是爲了委曲求全,我也不可能對這樣的勢力低頭。我和地包天一樣,都出生在中國最混亂的年代,但是在我們開始有分辨能力的時候開始,就已經是解放天一片紅了。所以我們也算得上是思想根正苗紅的一代,這種背棄自己國家的事,我是甯可死也不會做的。那麽我就隻剩下第二個選擇,而顯然我也不會輕易就範,就算是最終不敵,我也要給他們制造點大麻煩才行。地包天和我從小一塊兒長大,我的個性他最是清楚,好在這麽多年以來,我從未改變,而他,卻變得不再是我小時候認識的那個人。
想到從前,我稍微有些心軟。畢竟當我有一天回想我的一生的時候。地包天在我的童年記憶裏,占據了絕大部分的位置。于是我開口對地包天說,兄弟,我這時候還在叫你兄弟,是勸你迷途知返,别再執迷不悟。如今雖然世風不算好,可咱們不能忘本,如果沒有國家,也就沒有你我現在的一切。當年你參軍入伍,爲的不就是保家衛國嗎?如今你卻成了我們階級敵人棋子,這件事若是讓你死去的父親知道了,他會作何感想?将來有一天二叔知道自己的侄子變成了這樣,你要他的餘生在别人怎樣的眼神下渡過?
我開始打一些感情牌,意在讓地包天多想想自己的家人,但是當我說完這些話之後,我也知道那是徒勞的,因爲勸誡的方式永遠隻适合于那些心中還尚存理智之人,而地包天那面帶微笑的表情和冷漠的内心,恐怕并不是我三言兩語之間就能夠改變的。我也試圖在這短短的時間裏,與他互換位置去思考,俗話說,弦拉開了就沒有回頭箭,而我也深刻的知道,猶豫不決的後果。所以我也知道,換成我是地包天,此刻恐怕也是回不來頭了。
地包天聽到我說完這番話,微笑着搖搖頭,然後對我說道,我做的這件事。就算是失敗,也抱了必死的決心,我以爲我們兄弟倆這輩子,恐怕是沒有機會再見面了,可是竟然在這樣的情況之下重逢,也算是了卻了我心頭的一樁遺憾,我從小就沒有父母,二叔雖然對我好像親生兒子,但我仍然過得非常孤獨。幸好小時候還有你一直照顧我,可惜到頭來,咱們竟然是以這樣的方式重逢。
地包天頓了頓,然後歎了口氣說道。司徒大哥,你也别勸我了,如果這就是咱倆兄弟情的歸宿,咱們也改變不了了。你是個信命的人,那就從了命吧。
我心寒之極,悲哀中透着無可奈何。于是我抓着彎刀站了起來,然後把彎刀放進了自己的口袋裏,口袋裏還有剛才我從地包天手上繳來的那把手槍。接着我把雙手放進了褲兜裏,對地包天說道,那既然如此,咱們也不必多說了。從小到大你都是最清楚我脾性的人,我現在就要帶着這傻姑娘和我小兄弟走出去,如果你攔得住我,你就來試試看。隻要我離開了這個院子,我可以跟你保證,你的那些陰謀詭計,一個也無法得逞,不僅如此,你們這群人的下場一定是好不了的。換了從前,我可能還會救你一把,但是如今看來,似乎是沒這個必要了,就算我想救你,你也未必會領情了。
我一邊說着這些話,一邊把插在褲兜裏的手默默地捏好了手決,說完之後就立刻在心中默念咒文,打算召喚兵馬。因爲眼下的情況毫無疑問地包天是會動手對付我們三個了,我不是束手就擒的人,且在心灰意冷的時候,我也無法念及兄弟情分,此刻我反而想要親手了結了地包天,這樣也算是爲國家除去了一個心腹大患。
此刻的我可以斷定,在場的所有人當中,除了我和大毛是玄門中人之外。其他人一律不懂玄術。起初爲了不打草驚蛇我一直躲躲閃閃,現在看來也沒這個必要了,單憑我的這點手藝,帶着大毛和傻姑娘離開這個地方應該是不成問題的,我決定不再留情,不管等下來阻攔我們的是地包天還是外頭那些打手幫兇,甚至包括那個女人,無論是誰,我都一律不再手下留情,任由兵馬自行發揮。
可是奇怪的是,當我召喚兵馬的時候,它們卻剛剛被放出來,又立刻鑽了回去,我從未遇到過這樣的情況,五猖兵馬爲了能夠早日超脫,肯定是會按照我的命令辦事,但是這剛剛出來又往回鑽,那天我是第一次遇到這樣的情況。于是我再度試了幾次,卻每次都是如此,這讓我感到非常奇怪,所謂相由心生,也許我心中的疑惑在此刻卻表現在了臉上,巧合的是,每次我放出兵馬。地包天的臉上就會出現一絲詭異的微笑,就好像是洞察了一切,早就有所防範一般。
我開始有點驚恐,忍不住開始打量起這屋内的環境起來,可目光所及之處,卻感覺不到任何異常,而地包天一動不動地站着看着我,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這讓我更加搞不懂。兵馬是此刻我唯一能夠用來保護我自己的手段,除此之外,也就隻剩下蠻力了,因爲對付鬼魂我或許還有咒語和符咒。對付活人,除了兵馬之外我沒有優勢。這個時候,地包天伸手指了指我插在褲兜裏的手,然後問道,司徒大哥,你剛剛是不是在放什麽鬼怪出來呀?
我不說話。心裏焦急,接着一次一次地釋放兵馬,每次的結果都是一樣。地包天接着說,你認爲我爲什麽不去鬼市上親自和剛才那個師傅交易鬼魂?是因爲我也害怕,但是在這間屋子裏,我卻并不害怕,住進來之前,就早已請人來處理過房子,無論是什麽鬼怪玄法,在這裏一律都不起作用。我心裏一驚,但是并不願意相信,情急之下我把眼神望向大毛,他還是保持着先前的姿勢,摟着瑟瑟發抖的傻姑娘。我看着大毛的意思,是讓他趕緊也想點招數,哪怕就是給地包天迷個眼,我也好立刻沖上去故技重施,要挾着他走出去,多年的兄弟卻在一朝撕破臉皮,我也沒有退路,隻能夠一撕到底。
可是大毛的眼神非常絕望,和我四目相接的時候,他輕輕搖了搖頭,然後把臉貼在了傻姑娘的頭頂上。我因爲着急一下子發火了,沖着大毛喊道,臭小子你傻站着幹嘛呢?這是你談情說愛的地方嗎?你趕緊做點什麽咱們好走出去啊!說到最後一句的時候,我難掩心裏的焦急,幾乎是咆哮着說的。大毛卻淡淡的對我說道,山空哥,沒用的,這裏的牆壁上,幾乎塗滿了各種各樣的咒文,這屋子就好像是一個籠子一樣,任何玄術都施展不出來的。
大毛的天眼能夠看到的範圍遠遠超過我,如果真如他說的那樣,那在這間屋子裏。我們就隻能夠受制于人。可我環顧四周看了一下,卻并未發現任何一個看得見的咒文。大毛告訴我,這些咒文都在發光,說明它是有效的,而你之所以看不見,是因爲畫在這間屋子裏的咒文,并非是用墨汁等東西畫的,而是用一種類似蜘蛛等毒物的血液混合了獸骨灰塗抹上去的,在咒術當中,屬于毒咒,你死我亡的那種。
這種咒術我當然聽說過,卻從來沒有遇到過,這麽說來,地包天這次真是孤注一擲,甚至還爲此請來了一個高人專門處理這間屋子了,難怪我的兵馬一個也出不來。于是我伸手到包裏摸出彎刀,再次朝着地包天沖了過去,雖然我包裏有槍,可是我并不懂怎麽使用,地包天是部隊出來的人,一下子就能夠識破我。
可就在我沖向他的時候,突然地包天以非常快的速度将手伸到了自己的腰後,迅速地拔出一把手槍,卻沒有對準我,而是朝着大毛和傻姑娘跟前的地下放了一槍,小小的屋子裏突然一聲啪的巨響,我被這突如其來的一聲吓得趕緊站住了腳步,轉頭去看大毛,發現他們倆安然無恙,地上有一個被子彈撞擊後,出現的彈痕。
地包天槍口依舊指着大毛和傻姑娘,眼睛卻看着我,槍管裏還冒着絲絲白煙,眼神裏卻滿是冷漠和輕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