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轉頭望了望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然後問道,現在是什麽時辰了,大毛告訴我,你昏迷了挺長時間,現在差不多中午的時候了吧。我讓大毛扶着我坐起來,然後對他說,這樣好了,待會兒到差不多下午三點的時候,你就去找甲瑪聃,說我無論如何都希望他能夠到咱們這屋裏來一趟,說說昨晚的事情。我特别叮囑大毛,一定要把這事說的嚴重一點。想法子一定要說服他過來,如果他堅持不過來,你就回來把我扶過去,就算是爬也得在今晚鬼市開張之前跟他見一面。
大毛明白我的意思,皺着眉點點頭。我看這小夥子昨晚那一場打鬥也算是吃虧了,現在想起來,恐怕也有些心有餘悸。于是我倆一邊商議着下午怎麽跟甲瑪聃開這個口,一邊吃饅頭。
我身上的傷其實并沒有大礙,就算有些酸痛,使不上勁。脫臼隻是骨節之間錯位,而且我傷到的都是關節,主要還在于膝蓋上,那可以直接影響我走路,手上倒是沒什麽要緊的。所以我也做好了準備,打算說如果甲瑪聃不肯過來的話,我就算忍住酸痛,也得去找他說一下這件事。
到了下午三點多,大毛就離開屋子去找甲瑪聃,意外的是,隔了差不多半個小時的樣子,他還真就把甲瑪聃帶了過來。甲瑪聃一進屋,望着我跟個廢人似的躺在地上,第一句話就對我說,年輕人,我就把話說在前頭,你如果是要道謝呢,那就大可不必了,順手的事情。我反而要謝謝你們呢,不知道你們怎麽就這麽輕易把那女鬼給引出來了,要知道這些年來可有不少師傅想抓它呢,這下算是便宜了我了。
接着甲瑪聃說道,再一個,你們也别指望我把這女鬼交給你們,首先她能夠值一筆錢,等賣掉了它,我就把我剩下的鬼魂統統送人,自己寡身一人就可以離開這鬼地方了,其次呢,就算是交給你們,你們也未必控制得了,你那點兵馬術,廟子小。恐怕是裝不下這尊大佛啊。
看樣子甲瑪聃早就料到我們會去找他,甚至料到了我們想說什麽事。不過他的一番言語其實也早在我的預料當中。我讓大毛遞給甲瑪聃一個饅頭,說甲瑪兄,您天天都啃蘿蔔吃青菜的,這嘴怕是早就沒味兒了,吃點饅頭面。我們這兒還有鹹菜,雖然不是什麽像樣的東西,好歹也比蘿蔔白菜強,那玩意,吃了老放屁。
說完我笑了起來,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氣氛稍微緩和一點。甲瑪聃也不客氣,噗通一屁股就坐在我跟前,拿着饅頭就着鹹菜就開始大吃特吃。他一邊吃我也一邊對他說,甲瑪兄,實不相瞞,這趟我跟我這小兄弟到這地方來,其實主要也并不是爲了這綠色旗袍的女鬼。但是它卻是整件事情的關鍵。你也是知道的,那個幕後神秘人,掌控這個鬼市的主要目的,就是爲了尋找這家夥。如果今天晚上你就把它擺出來販賣,那我們之前做的種種努力,可就真是白費了。這鬼魂歸您。我們絕對不要,隻是能不能請求一下您,稍微再給我們一點時間,讓我們把這件事給調查清楚。
甲瑪聃一邊啃着饅頭,一邊哼了一聲說,小夥子,你們也不要自不量力,有些事你們可以管,有些事你們是管不下來的。你要說咱們這裏少說也住了百來号師傅,本領高低不一,如果真有你說的那麽容易,一早就聯合起來反抗了。正是因爲拗不過,才一直默守陳規。這三川鬼市存在的時間已經有些年頭了,隻要本質不變,大家也就不會在意這地方到底有沒有人在實際操控,或者操控的人是誰了。
甲瑪聃其實說得很有道理,這就好像我去租了一間鋪子來做生意。反正都得交租子,我不會在意交給你或者交給他一樣。甲瑪聃和我兩天前才剛剛認識,人家也大可不必賣我這個面子,況且這裏的人都各自爲戰,說難聽點甚至有點自私自利,人家何必要爲了我和大毛一點并不單純的動機,而把自己卷入其中來冒險呢。
而且聽甲瑪聃的意思,這個幕後神秘人似乎手腕很強,強到這些師傅即便是聯合起來,也未必能夠抵擋的地步。這我到是不怎麽相信,不過我知道,倘若要聯合這市場上的師傅們。恐怕是比推翻這個幕後神秘人更困難。
于是我告訴甲瑪聃昨晚我和傻姑娘之間說話的内容,順便添油加醋了一把,說這個幕後神秘人可謂是爲了達到目的不擇手段,今天你若是把這鬼魂賣給了他,說不定明天開始這個鬼市就不複存在了,因爲這樣的人很有可能爲了掩蓋消息直接把這個地方給鏟除掉。說不定還會殃及到那些無辜的,連發生了什麽事都不知道的師傅們。然後我還告訴甲瑪聃,此人還花錢買下了一個有陰陽眼的傻姑娘,你也許知道那傻姑娘和先前來的師傅們一樣,都是來找鬼魂的,可是你恐怕不知道,這個鬼魂如果今晚一旦被找到,那傻姑娘的命運可就難說了。但凡此人還有一些人性的話,還能給她妥善安置一番,如果沒有,隻是一個唯利是圖的人的話,你讓這傻姑娘何處去安身?
雖然明知道我是在加油添醋地說,甲瑪聃還是一言不發地啃着饅頭。反而是大毛,聽到我說了傻姑娘可能在那之後會很慘的時候,臉上情不自禁地出現了焦慮的樣子。甲瑪聃想了想對我說道,那你說說,你想要怎麽做?
我對甲瑪聃說,首先。請您稍微等我兩三天,等我身子複原,能夠自由行動。這期間我每天都會讓我這兄弟到你那兒買走一個鬼魂,就當做是對耽誤你的時間,做點補償了。其次剛才您也說了,這鬼魂就算交給我,我也未必能夠控制得了,既然如此,你交給那個傻姑娘,她就更加控制不了了。這不是在害人嗎?
甲瑪聃似乎沒有想到這一層,就連吃着饅頭的嘴都停頓了下來。他問我說,那怎麽辦。難道說要等對方來個厲害的師傅我才肯賣嗎?我搖搖頭說,那倒不必,隻不過你可以告訴對方,這東西不能由人轉交,誰買了就是誰的,不能由這些人買了之後再交給那個幕後神秘人。他必須自己親自來買才行。
聽我說完以後,甲瑪聃看着我的臉許久,很顯然,他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說想要借此機會把那個人給引出來,省得我們再去刨根問底地查了。我身上有傷,不能太過奔波,大毛能力也有限,起碼在對付鬼魂這個方面,他似乎招數不多。所以我們此刻的處境是非常被動的,眼下鬼魂又被收了去,我們手上實際上沒有任何可以砝碼可用,而區區幾個饅頭,恐怕也不足以說服甲瑪聃,按照我們說的做。
當我說到這裏的時候,甲瑪聃突然一皺眉頭問道,小夥子,你能告訴我你們這麽做到底圖什麽嗎?我望了大毛一眼。然後對甲瑪聃說,因爲我們都覺得這鬼市的存在是不合理的,鬼魂不是商品,不應該被人買賣。它們都應該去自己該去的地方,而不是被人賣來賣去,當做工具。
我的一番直白,也許是有點出乎甲瑪聃的預料,他大概沒有想到我會這麽直接就把我們的真實動機給說出來。而我心裏也明白,就算今天我們一把火把這鬼市給燒掉,隻要那個幕後的神秘人還在操控,早晚也會死灰複燃。既然要做,就要做得徹底,而那個幕後神秘人的身份一旦揭曉,就直接能夠決定,我們到底接下來該怎麽做。
我本以爲甲瑪聃會認爲我就是個砸場子的人,然後一怒之下拂袖而去,搞不好還會将手裏那半個饅頭砸我臉上。可是誰知道他卻好像很是感慨的樣子,一言不發地歎了口氣。把饅頭放在自己的腿上,然後從懷裏掏出來兩樣東西,一左一右的放在我的面前。
我仔細看了看,左邊是一個圓圓的銅球,大概有橘子那麽大。銅球的中間有條縫隙,似乎是可以分成兩半,然後也可以擰到一起的那種。銅球表面已經有些斑駁,看得出使用了很長時間,而這大概就是大毛說的,先前甲瑪聃用來禁锢鬼魂的法器。
而另外一個,就是大毛口中的“套馬繩”,兩頭是個小小的好像秤砣一樣的東西,黑漆漆的,中間連接着一根大約兩粒米厚的皮帶,皮帶是通體紅黑色,但是上面卻用黃色的漆,塗上了很多古怪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