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越靠越近,我反而心裏越來越平靜,心想也就不過如此了,我短短三四年時間不到,經曆了家庭破碎,颠沛流離,然後拜師入道,行俠仗義。更是破了千年奇陣,闖過了曠世難關,也算不虛此生了,就是有點不甘心啊,不過也不要緊了,如此精彩的短暫一生。強過千千萬萬碌碌無爲的人一生吧。
我頓時有些欣慰,甚至微笑着閉上了眼睛,開始享受臨死前最後片刻的安甯,卻在這個時候聽見秦不空帶着咳嗽,咳嗽中好似還有什麽液體,類似嗆水的那種聲音。當然我心裏明白,那并不是嗆水,而是秦不空在咳血。
秦不空虛弱但又費盡全力地大聲對我喊道,狗日的兔崽子,你就這麽放棄了嗎?英雄男兒,到死也不要放棄!給我打!
秦不空聲音微弱,但此刻卻清晰地傳進了我的耳朵了,我一味求死的意志,此刻深深的動搖了,我并非不怕死,但我和師父林其山一樣,怕的是生不如死。“魁”此刻的動作,也已經很明顯不會讓我死個痛快。我必須還得再被折磨一番。而且秦不空又罵我是狗日的,要知道我這一生,最讨厭别人罵孟冬雪是狗了。可是話醜理正,秦不空的一番痛罵卻在此刻吐醍醐灌頂,給傳遞了一個清楚的思路:放棄就等于認輸,認輸就等于懦夫。
是的,我爲什麽要當一個懦夫,就算實力相差懸殊,難道就等于我要放棄反抗嗎?日本人打過來的時候,我們也同樣實力懸殊,爲什麽我們中國人卻從未放棄過呢?反抗有沒有用那是能力的問題,但是反不反抗,卻是态度的問題,難道說我今天一副慷慨赴死的樣子看上去很有英雄氣概,但卻要在松子和秦不空的餘生,被不斷恥笑嗎?
絕不可能!
我猛地睜開眼睛,而此刻“魁”的許多隻長腳,已經好像一個鳥籠似的,将我網在了中央,它那圓乎乎的身體幾乎就在我面前差不多一米的高度。我此刻鼻子裏充滿了臭雞蛋的味道,我知道當這個味道出現的時候,說明我距離另一個世界也更近了一步。于是我趁着自己還沒有動搖,還不曾後悔,一下子坐起身來。抓起我掉在地上的魯班尺,然後另一隻手則一把握住還插在“魁”身子上的金剛橛,使勁一劃拉,就在它的身體上劃出一個半米多長的大口子來。
我心裏明白,此刻我如果按照一貫的套路砍殺毆打,估計收效都非常細微。手上唯一能夠真正對這家夥造成傷害的,僅僅隻有那金剛橛而已,魯班尺雖然也能夠打,但那都是些皮毛上的功夫,并不是說魯班尺和打符不厲害,而是面對如此強大的“魁”的大鬼怪時候,我的能力還差了一些。
我也深知我将它的身子劃開一條口子之後,會徹底地激怒這個家夥,但我也因此讓它受了不小的傷害,畢竟五行相克來制敵,這是呂祖特意留給我們的指點,他總不會想方設法繞了這麽大個圈子來騙幾個千年後的後生小輩吧?“魁”在受傷吃痛之後。以一種難以相信很快的速度将它的接近十條腿同時蜷縮了過來,就如同蜘蛛在對獵物發起攻擊的時候,會用自己的腳将獵物鎖死在裏面一樣。頓時我手腳受制,感到一陣緊縮感,就如同自己正被包裹在一個巨大的黑色的繭裏一樣,除了腦袋頂住了這家夥的身子。其他地方再也沒有能夠讓我活動的空間了。我甚至想要再戳這家夥幾金剛橛,卻也發現空間太小,我甚至沒有足夠發力的範圍。
那些長滿筷子般粗細的絨毛的腳還在不斷緊縮,似乎是想要把我整個人連骨帶肉地壓成一個人球,我開始從肩膀的位置感覺到那種收到擠壓的痛感,可是我此刻心裏是不服氣的,因爲我還沒有爲秦不空剛才那一下子報仇呢,既然都選擇了反抗,此刻怎麽可能再放棄一次?于是想到這裏的時候,我開始用我的力量與“魁”對抗着,并想要找一個縫隙可以鑽出去。
然而,我還真找到了一個縫隙,隻不過這個縫隙并不是鑽出去的,而是鑽進“魁”的身體裏。随着這家夥的縮緊,先前被我在身體上劃開了一道的口子,此刻就在我頭頂不遠的地方,我看着那個口子,裏邊傳來血紅色的反光。似乎這家夥身體裏也有血肉一樣。我知道很惡心,我也不願意這麽做,但是眼下的情況,似乎這也成了唯一的辦法,首先可以讓我不被它的腳活活勒死,其次我如果鑽進了它的身子。它就算要勒死我,也必須要先勒死它自己。
于是我再次把魯班尺從手裏丢下,而是雙手握緊了金剛橛,趁着一個稍微大點的空間的時候,一頭就紮進了那道長達半米,血肉模糊的傷口之中。但是傷口并不深。可能隻沒過了我的半個腦袋,于是我将手裏金剛橛當做剔肉的刀子,開始從血肉裏劃開更深的口子,一邊拼命的劃,一邊手腳并用地朝着傷口裏鑽,期間“魁”的身體不斷劇烈蠕動,它還發出那種百獸一起叫喊的慘叫聲,可我顧不得那麽多,很快我的整個上半身都鑽了進去,而我順着面前方向一緻往前割肉,鼻子裏都是那種極其惡心的腥味,臉上嘴裏鼻子裏也都到處被濺到一些血肉模糊的汁水,可能十幾秒鍾後,我就好像是鑽睡袋一樣,整個人都鑽進了“魁”的身體裏。
這種被完全包裹的感覺,怎麽說呢,非常奇怪,因爲它身體裏的溫度,顯得非常高,有些像是那種快煮熟的肉,其肉裏頭的溫度比表皮要高出很多一樣,我甚至有一種被燒傷的灼熱感。然而那種觸感也特别不好,因爲它的身體裏雖然是紅色的看上去像是肉一眼,可是摸上去更像是蘑菇被撕開後。那種孢子的觸感。
在劇烈的震動中,我感覺到重心一偏,似乎是這家夥也因爲劇痛的關系而側身倒地,我現在也不指望秦不空和松子能夠在這個時候上來一陣暴揍然後滅了這家夥,但是我無比确定的是,此刻這家夥已經沒辦法傷害我了。因爲我在它的身體裏面。占據主動後的我感到非常興奮,甚至殺性也大起了,我不再繼續割肉,而是将金剛橛好像打樁一樣,毫無招數,也絲毫沒有套路地胡亂亂插,一邊插我一邊大吼大叫給自己提氣,很快這家夥的身體裏就被我刺得千穿百孔,但是由于肉非常厚,以至于我并未将它刺穿,就這樣刺殺了大約一百多下,到最後的時候我的手已經開始有些酸軟了,而與此同時,我也漸漸感到包裹着我全身的“肉”此刻也慢慢溫度冷了下來,不僅如此,那種原本如蘑菇般的觸感,也漸漸變軟,變液化。難聞的臭雞蛋味也開始濃烈了起來。
筋疲力盡之後,我終于停了下來,發現包裹住我的身體,此刻一動不動,松子隔着肉身在外面對我大吼大叫,似乎在說着什麽。但是從聲音來判斷,他好像就站在這家夥身體的外邊。這說明松子現在是沒有危險的,否則肯定不可能這麽靠近。
爲了讓他放心,我扯着嗓子大聲喊道,我沒事,你讓開,我要想法子出來了!我原本想要原路退回,但是又擔心這家夥沒有死透,于是索性直接從我面前的位置,再度用割肉的方式一路砍殺了過去,随着一股光亮穿透而入,我徹底地劃開了“魁”的身子。不,準确的說,我幾乎剖了這家夥。
我全身上下都是這家夥體内的汁水,黏糊糊的,很像是鼻涕,惡心至極。而我頭山疙瘩傷口也因爲碰到了這些液體。而感到疼痛不堪。此刻我的頭依然是暈乎乎的,身體也因爲過于用力而透支。我顧不上自己滿身上下都是惡心的液體,我就好像是一個跌落糞坑然後剛剛才獲救的人,一屁股坐在地上,呼呼喘氣。
松子卻沒有讓我安穩地坐着,他對我說話的口氣甚至帶着哭腔,他說道,司徒,你快過來看看吧,秦前輩…他好像快不行了!
從秦不空在我面前中了一石頭開始,我就隐約預料到這一點。但是我沒有想到會來得這麽快,幾十年的風風雨雨都沒能夠把秦不空擊垮,難道他要垮在這裏嗎?于是我掙紮着站起身來,朝着秦不空走了過去,秦不空此刻已經被松子扶着靠在了牆壁上,他口吐鮮血,手捂着胸口,看見我朝着他走過去的時候,他裂開嘴對我笑了笑,然後豎起了大拇指。
但是也許是因爲這個動作牽動了傷口,他趕緊非常吃力,于是很快手就垂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