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如此,從秦不空往我的方向退的力道來看,這一砸力量也猛烈得異常,秦不空隻傳來“哼”的一聲。尾音夾雜着氣量不足和沙啞的感覺。而且那塊大石頭,竟然在砸到了秦不空之後,開始螺旋槳似的彈開,在彈開的途中,還重重地砸到了我的頭。
那一瞬間。我暈頭轉向,本來抓住秦不空的衣服,此刻也因爲身體的失衡而松開了手。我最後的一個畫面就是我和秦不空幾乎同時摔倒在了地面,我頭上的劇痛夾雜着一股熱乎乎的液體,很快就順着我的眉骨流淌了下來,而秦不空卻在我面前基本上一動未動。
這樣短暫的昏迷大概持續了五六秒的時間,期間我的眼前一片黑暗,也不知道是因爲自己閉上了眼睛,還是因爲剛才那一下頭部的重擊讓我眼前一黑,但是在這期間我卻聽到了松子驚慌的慘叫聲,還有那猛烈的風嗚嗚刮動的聲響。
我心裏很清楚,如果我此刻躺着不動的話,我們三個人都會死。秦不空被那石頭重重砸了正面,此刻再指望他估計也是不可能了。我心裏很是懊惱,但卻隻能怪我們太過弱小。原本在進洞之前對這一切早有預料,隻不過沒有預料到這麽突然,這麽猛烈罷了。我們在毫無線索的情況下鑽進洞裏,原本也是爲了找到一些線索,好讓我們想出對策,卻在一切還沒開始的時候,就遭遇到了對方的猛烈攻擊,這是我們完全沒有料到的一點。
在那短短的幾秒鍾裏,我甚至想到,也許昨天我前來探路的時候,幸好是沒有鑽進洞裏,否則的話,我恐怕是早就挂掉了,因爲昨天我來的時候,這洞頂上趴着的蜘蛛一般的大怪物,應該也藏身于起初我們看到的那個小小夾角内。
我不能倒下,否則大家都會難逃一劫,想到這裏的時候,我腦子突然一靈光,眼前的視線就恢複了過來。頭上傷口的疼痛此刻顯得似乎沒有那麽要緊了,我也顧不上擦去流到我眼睛和鼻子裏的鮮血,努力使自己的身體保持平衡,然後站起身來,但是頭暈腦脹。我甚至還有些想吐。在起身的過程中,我看到秦不空極其痛苦得捂着自己的胸口,金剛橛已經掉在了他身體的一側,而秦不空口吐鮮血,就連他那一嘴大胡子上,也都沾滿了鮮血,胸口的衣服上全都是被那塊石頭砸到之後留下的痕迹,還有些淡淡的血迹正在從衣服裏面往外浸出來。他的腳似乎沒有受傷,但是剛才那一些撞擊之後,已經讓這個老頭子有些無力了。認識秦不空這麽長時間以來。所看到的,都是他那不可一世和嚣張跋扈,雖然這樣的情分到了最後有所好轉,但依舊無法扭轉此人在我心裏是個人渣的印象。
即便如此,我終究算是拜他爲師。這種并非情願下的師徒關系,卻在後來慢慢變得溫暖,秦不空也在不同場合下對我表露出自己對唯一的徒弟的關心。他是個專橫的人,不把一切人和事情放在眼裏,在他的眼中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你若跟我橫着來,我也不跟你客氣,他的驕傲時常會讓我反感,但我從未見到過他向任何一個人或者鬼怪低頭,但是此刻,我從他那瞪大的雙眼當中,看到了分明真切的恐懼和絕望。
也許是覺得我和秦不空都受了重傷,那蜘蛛一般的怪物開始順着洞頂慢吞吞地越過我和秦不空,開始朝着松子的方向爬了過去。松子驚慌的大叫,竟然開始撿起地上的碎石和垃圾朝着大怪物扔了過去。這是徒勞的,我想我們任何人都清楚這一點,但是我卻非常需要松子給我們争取到的這一點不多的時間。于是我努力讓自己忍住身上的不适,走到秦不空的身邊。抓住了他的衣領,就把他拖在地上往洞口的方向拉。
我身上也受了傷,但是我手腳的力氣卻并未因此而減弱,而我此刻雖然知道秦不空身受重傷,但我且沒有絲毫精力去照顧他。我隻能把他拉得力松子在近一些的時候,我再來吸引這大怪物,繼而給松子争取到更多的時間。
從種種迹象來看,這個黑色的大怪物有着較高的智商,它在直到确保我們無法逃脫的時候才對我們發起攻擊,立于不敗之地,而且一擊緻命,不給對手留下絲毫喘息的機會,這些條件加在一起,我意識到這是我們七關一來最聰明也最難對付的一個家夥。正如同“魁”的字面意思一樣,每一樣都是最高最強的,我也确定這個看上去四不像的東西,其實就是最後一關的守關大鬼——“魁”。
我拖着秦不空的移動速度,基本上和“魁”在洞頂上爬動的速度差不多,此刻我們距離松子也不過僅僅隻有三四米遠,松子很有可能在下一秒就丢了小命,于是在這個時候,我一下子松開了抓住秦不空衣領的手,然後朝着山洞裏側的方向踉踉跄跄地跑了過去,迅速撿起了秦不空掉在地上的金剛橛。然後反手一扔。就好像丢飛镖似的,将金剛橛朝着洞頂上的“魁”飛刺了過去。
金剛橛是一個頭重腳輕的結構,所以在丢出去之後,經過半空中短暫時間的轉換,就能夠變成尖銳的一頭因重力的關系而對準目标。加上情急之下。我這一下子丢過去也用足了力量,金剛橛尖銳的一頭,就好像是飛镖一樣,刺入了“魁”那圓乎乎的身子裏面。
它在洞頂一陣顫動,好像是受痛了一樣,停下了爬行的腳步,但是它并沒有轉過頭來,因爲我根本就不知道它的頭究竟在哪裏,反倒是那些關節處的人臉,此刻竟然全都齊刷刷睜開了眼睛,用一種生氣的表情瞪着我,甚至有一些因爲角度的關系而與我側臉相對的人臉,竟然也斜着眼睛看向了我。
我沒有細數到底有多少張人臉,但是它的每隻腳大概有兩個關節,每個關節都是一張臉。就好像是在自己的膝蓋上,罩了一個護膝,但那護膝卻是一張人面而已。被這麽多張臉、這麽多雙眼睛看着我,是一件讓人心裏發毛的事情,我此刻也非常害怕。但具體在害怕什麽我卻說不上來,因爲這樣的恐懼是從心裏往外散發的,之前的幾關多少都會有生命危險,但是我卻隻有現在感覺到了那種死亡就在眼前的感覺。
那家夥停下腳步之後,停頓了兩三秒,我迅速而潦草的在複制上畫下乾坤符咒,并字迹潦草到我自己都不認識地寫下了雲頭鬼身的“魁”字,這個時候那家夥開始慢慢朝着我爬了過來,速度和先前基本一緻,那意味着我這一金剛橛過去。雖然讓它受了傷,但隻不過是皮外傷,隻能達到激怒它的效果而已。
我一邊踉踉跄跄朝着最裏側退了過去,一邊慌慌張張地摸出我的魯班尺,我發現我的雙手竟然都在劇烈的顫抖。這樣的恐懼感卻是我自從進入這個行業以來,從未出現過的。嘴上也結結巴巴地念出了咒文,也許是因爲緊張的關系,聲音就顯得特别大,在不算寬敞的藏馬洞裏,聲音夾雜着回聲,顯得又大了許多。念完咒文之後,我開始猛烈地打符,每打擊一次,“魁”的身體就好像觸電一般微微顫抖一次,但是一瞬即過,它繼續毫無退縮地朝着我走來,連步調和節奏都保持着一緻,隻不過那關節處的許多張臉,随着我的每一次打符,表情看上去都開始變得越來越憤怒。我瘋狂而快速地打了接近二十下,總感覺都是不痛不癢的,而它也借着這些時間,已經緩緩走到了我頭頂的上方。
連打符都這麽沒用,估計也沒什麽好掙紮的了吧。想到這裏的時候,我反而心裏一釋然,逃都懶得逃走了,将手心早已被我魯班尺打得稀爛的符咒和魯班尺一起丢在了地上,我自己則四仰八叉地躺了下來,打算以一個稍微舒服點的姿勢去死,心裏快速回想起我這不到三十年的歲月,發生過的點點滴滴。而在我躺下來的時候我注意到,松子趁着“魁”來攻擊我的時候,開始将秦不空往洞口的方向拖了過去。
對不起了兄弟,這次司徒大哥可能沒辦法再救你了。
對不起了師父,我還從未開口叫過你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