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得到的資料有限,而且大多都來自于古籍,期間或多或少都有神話和誇大的部分在,恐怕千年之間旱災鬧過不少次,也因此出過不少回魃。但究竟多少人真正見過這玩意。恐怕少之又少。所以我們做了最好的準備,也同時打算好了最糟糕的情況。秦不空通過這些日子的調整,心情也漸漸恢複了不少,加上要不斷參與我們對魃的讨論,也算是暫時轉移了注意力,除了偶爾我們會在夜裏聽見他傳來的歎息聲之外,其餘一切尚好。
十天之後,我們整裝待發,由于知道會在地面進行挖掘,我們甚至早早就把鐵鍬鐵鏟放在了門邊。考慮到這次要對付的是大屍王,于是我還特别帶上了不少用來克制死屍的符咒,隻不過我從未用過,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用。打符的工具是必不可少的,我也再次将秦不空傳給我的苗巫彎刀重新開刃,把先前哪些缺口都磨了一下。秦不空也知道這次咱們要面臨的不僅僅是鬼怪而已,而是一個屍體變成的東西,簡單來講,其根元終究是個人,隻是被魔物化了。爲此他還特意将自己早年學習的傩戲裏,關于操控屍體的部分内容。默默熟記了一次,甚至在這十天的時間裏,他還教了我幾招用來防止屍氣的法門和口訣,要我遇到危險的時候要立刻懂得運用,一面吸入屍氣過多,回頭大病一場。
說的那感覺,就好像是早就打定了主意這關依然是我當主力一般。
而我始終未能說服秦不空把金剛橛讓我保管,他說自己曾經犯過一次的錯誤,從此就不會再犯,而且秦不空如果沒有武器傍身的話,也會很容易被擊垮。松子則簡單多了,帶好羅盤和我給他的鐵剪刀,一個用來尋路問事,一個用來簡單防身,剩下的,隻要腦子沒被裝傻,就是對我們最大的幫助了。
動身那天,我們熟門熟路地趕到了江邊,這一路走來,正好就是我們當初一言不發滿大街都是魑變幻出來的鬼魂那條路,即便時隔多日,再次走上這條路的時候,我依舊不免心有餘悸,好在一切正常,我們很順利就到達了江邊。
從江邊到那個小土坡上。其實是沒有路的,隻是坡并不算很陡,爬上坡之後便是一塊非常開闊且相對平整的空地,見尺大約有一個運動場的大小,也許以往都是遠觀。在雄偉的長江大橋映襯之下,這塊地方顯得并沒有多大,但直到站上去之後才發現大得遠遠超過了我們的想象。
此地本來就少有人至,最近的人家也遠在一裏之外,且不能直接觀察到我們。而唯一能夠看到我們的地方,就是那大橋之上的人了,隻不過距離太遠,估計就算真的看見我們,也會認爲是幾個放風筝的少年吧。不過爲了保險起見,我們在開始正式尋找之前。還是先透過松子的分析,排除掉幾個完全不可能的地方,例如土坡的邊緣這種明顯不會修建高樓的地方。最終将地方鎖定在土坡稍微靠近長江方向的中心點。
由于我并沒有去過黃鶴樓,隻是在幾次乘船到武昌的時候,在船上遠遠看過。于是根據我的目測。那範圍其實不小,但是既然我們需要先找到基座,那麽就應該隻在中央的區域。秦不空圍着中央的位置灑下了一層黑灰色的土,具體是什麽東西我就不得而知,但是他告訴我那是用來“畫圈占地”的,意思是圈内的地盤讓我們給占了,别的東西都不能待在這裏。顯然這樣的招數對魃這樣的東西毫無作用。
我們到的時間挺早,在做完準備工作後,其實還沒到中午。按照之前的推斷,中午是一天之中陽氣最旺的時候,相應的也是最炎熱的時候,所以如果魃是伴随着幹旱的話,它應當喜歡這樣炎熱的時刻才對。可是我們找了很久,也未能夠察覺到魃的半點蹤迹,起初我還以爲是松子對地點的推測出現了偏差,可是在下午三四點左右的時候,秦不空一鋤頭下去,很快就挖到了一些石頭結構的基座,在石頭的縫隙當中,還有用來填充保持穩固的木料。很快我們就順着這個痕迹清理出一個八邊形的大基座出來。此地唯一的一個八邊形建築,就是黃鶴樓,于是我們斷定,這個地方沒有出錯,就是黃鶴樓的舊址。
這就很奇怪了。按照常理來說的話,在我們挖到舊址的第一時間,就應該察覺到魃的存在,可我們一直等到接近黃昏,依舊沒有察覺到任何動靜。眼看天色漸晚,松子提議要不然咱們今天先回,明天繼續,如果等到明天中午再沒動靜,咱們就開挖地基了,還省得打一架。但是秦不空卻一直看似在閉目養神。這時候突然說道,不了,咱們今晚不回去,就在這兒待着。
我問他,你是不是瘋了,你當這江邊晚上還和白天一樣暖和啊,你也不看看咱們穿的都是什麽衣服,晚上江風一大,直接把你吹成傻狗。秦不空對于我這句挑釁的話也沒有還擊,也許是早已将我看透,知道我隻是嘴上逞強,或許是這些日子一來跟我和松子兩個小年輕成天厮混在一起,慢慢心性也變得豁達了一些,起碼不如我初見他時候的小肚雞腸了。他卻沒有理我,而是轉頭問松子說。魃這玩意,除了大旱炎熱和兇猛之外,是不是還畏水畏光?
他這一句話,松子立刻一拍大腿站了起來連連說是,大概是因爲白天的關系它才不敢出來。秦不空說,那咱們今晚就在這裏等,看看晚上是不是會出來,如果還是沒出來,咱們明天白天就開挖好了。我心想這是什麽邏輯,既然知道對方白天不會出現,那咱們直接白天挖掘不就好了嗎?何必還要故意去冒險?如果說魃白天不肯現身,那麽等我們挖到盒子的時候,它總該要現身了吧,何必多此一舉?
我把我的疑問提了出來,松子也贊同了我的說法,現在咱們大家都處于一個疲憊的狀态,如果再硬碰硬,隻怕就算是最終取勝,也會吃個不小的虧。可是秦不空卻說,那你們回去吧,我今晚就在這裏等。
這句話讓我和松子都楞了一下,他聽上去似乎是在賭氣,并且已經下定了決心要這麽做。我看他這麽倔強,于是又有些生氣了,正想開口與他争論。松子卻在背後偷偷拉了拉我的衣服,我轉頭看他,他皺着眉,輕輕搖頭。我這才明白,原來秦不空堅持這麽做。并且在家裏的時候還多做了很多準備,甚至不肯把金剛橛交給我,大概還是因爲甘木的原因。他心裏一直認爲甘木是因他而死,但是這個仇卻是我報的,他沒能親手給甘木報仇。所以就把這樣的仇恨嫁接到了“魃”的身上。
如此說來,我看秦不空是打算孤注一擲,非戰不可了,而這一次,他很有可能不會再讓我來完成最後一擊。而是要親自滅了阻礙在我們面前的難關。前提是咱們真的有這個本事的話。
坦率的說,我還是挺欣賞秦不空此刻的重情重義,但是未免有點不顧大家的安危了。但是秦不空已經是一把歲數的人了,可能一生當中能夠知遇自己的人也沒遇到幾個,搞不好連我和松子這種三天兩頭都跟他拌嘴的人。他都會覺得我們是個伴兒了。他很孤獨,孤獨到不容許别人奪走屬于他的一切,誰要是這麽幹了,那就是他的敵人。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突然也性情了。于是我說,那既然這樣,我現在去買些吃的,順便看看能不能從哪兒搞點厚實的衣服來,吃完東西之後,你就先打個盹,我和松子先守夜吧。
松子沒有說話,因爲即便他也認爲秦不空太過任性,此刻也隻能由着他來,因爲這大概是他心裏的一個結吧,隻有解開了,他才能繼續面對接下來的日子。見大家都沒有反對,我就把我們三個人身上的錢和票都湊了湊,然後我就一個人朝着街道的方向重新走了過去。
飯菜帶過去,估計也都涼了。出身在外,江湖兒女也不必講究吃喝。所以我買了一堆饅頭和一些鹹菜,連水都沒買,因爲我們晚上要呆的地方,邊上就是長江。而我也在回去江邊的時候,在路上順了幾件别人晾曬在外面的衣服,作爲晚上保暖用的。我必須強調那隻是借取,等我們闖過了這關,我也一定會還回去的。
當然,如果我們闖得過的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