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線角度的關系,我看不到他究竟在對我做什麽,我原本就腫脹欲裂的腦袋被他這麽一壓,更是好像快要爆炸了一般。猛然回想起小時候聽說書先生講三國曹操的故事,說曹操頭風發作,讓其暴躁癫狂,我想我此刻的感覺,大概就跟當時曹操的樣子一樣吧。
正當我暈頭轉向,難受至極的時候。突然從我腦袋側面太陽穴的位置,傳來一陣皮膚的刺痛感,這樣的刺痛和腦袋内部的腫脹完全不同,所以我能夠清晰地分辨出每一種痛楚。而那種刺痛感傳來的時候,就好像将我太陽穴外那層軟軟的皮肉給刺穿一樣,雖然疼。但是卻很爽。很爽則是因爲當刺穿的時候,我腦子裏頓時浮現了一種突然松懈的感覺,那種感覺就好像寒冷的冬天将腦袋捂在被子裏,在裏邊的空氣即将用盡的時候,突然探出頭來一般痛快。
在這樣的感覺傳來的時候,我就好像是顱内的壓力頓時小了不少一樣。雖然依舊很痛,但較之剛才已經舒緩了不少。而我也感覺到一股黏糊糊、熱辣辣的液體從我被刺穿的太陽穴皮膚裏冒出來,順着我的顴骨,一直流到了鼻子上,再睡着鼻尖滴到了地面。
我知道,那是我流出來的血。隻是我不明白秦不空爲什麽會知道這麽做而已。于是他就這樣壓着我,任我的血流出來,由于是在穴位的位置,本身是容易聚集淤血,而實際上并沒有主要的血管,所以就這麽靜靜地放了兩三分鍾之後,我的意識變得越來越清晰,頭疼的感覺也減弱了很多,慢慢的呼吸也更加順暢,我甚至還能喊出聲來。于是我一直好像是在舒緩壓力一般,不斷地大聲歎氣,讓胸腔裏積郁的廢氣在這個時候可以順利排出。
就在我意識恢複後不久,頭頂那一聲咳嗽再度傳來,這次在咳嗽聲後,還傳來一聲輕輕的“呵呵”的聲音,這樣的笑聲聽上去有些嘲諷,似乎是在取笑我們就是三個大草包,在還沒看見對手的情況下就先中了招一樣。
我吃力地撐起身子,當下我雖然有些頭暈和腳軟,但是其餘的一切已經比較正常,當然頭部傷口的疼痛和那種宿醉後的腦脹感依舊還在。我雖然心裏很郁悶,但我知道此刻千萬不能再沖動,否則更容易着了對方的道。于是我默默地将剛才被我攪亂的五方米陣重新鋪好,然後取出幾道符咒,從下往上貼在了羅漢銅像的底座上,雖然我也不知道這到底有沒有用。
接着我們三人從案桌底下鑽出來,到了稍微空曠一些的地方,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已經開始天黑了,也不知道是人的心理原因還是本就如此。這麽些年來,我和秦不空都一緻認爲到了晚上的時候,鬼怪的力量會比白天更強大,也許是大多數人天生就排斥黑暗的原因,一到了晚上,總覺得做許多事情會有點力不從心。于是秦不空提議今天晚上咱們什麽也别做。但是在這間佛堂的内部,咱們布置好一個結陣,爲的是防止那鬼怪逃竄出去,不過眼下看來,這個可能性是非常小的。
松子問秦不空,這鬼怪如此強大,隻怕是要突破我們的結陣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既然如此,咱們何必要費這個心思。秦不空告訴他說,你懂什麽,咱們在門裏門外都灑下香灰米粒,然後在門上挂好銅錢和符咒。将這間佛堂變成一個相對封鎖的環境,隻要能夠把它困在當中,那就還能有辦法,如果讓它逃了出去,這歸元寺裏的和尚,沒有一個能逃掉。
秦不空接着說,隻不過它應該也不會逃,現在雖然還不敢完全确定,但基本上能夠想象得出這家夥就是“魉”的守關大鬼,原因有兩個,第一是它強大的力量,之前滴下來的黑色水滴變成了粉末狀。這小子隻是用手摸了一下就出現了這麽大的反應,這恰好貼合了“魉”的本身屬性,那就是疾病,虛弱。秦不空說完看着我,我由于身體有些乏力,自打鑽出案桌底下之後。就一直坐在地上靠着門休息。
我問秦不空,剛才你捅我一刀這算什麽?秦不空哼了一聲說,那是在給你放血,你問問松子,剛才你小子都變成什麽狗熊樣子了。我轉頭看向松子,松子說。你當時看上去呼吸吃力,整個額頭上的血管都冒了出來,而且上半部分的臉已經漲得通紅,你的兩側太陽穴都出現了與淤青的現象。而且你的眼睛鼓得那麽大,眼珠子裏都是血絲,秦前輩說這是生了鬼病,唯一的辦法就是把你腦袋裏積郁的病血給放出來,你才能夠得救,出于無奈才刺破你的太陽穴的。
要知道這太陽穴如果沒輕沒重的話,是會死人的,秦不空當時也算是冒險一試吧,我也的确在起身之後。發現自己留在地上的血迹是那種死血的感覺,暗紅色甚至有些發黑,絕非健康的血液。這也怪我自己手賤,倘若不碰那一下,估計這些也都不會發生。
秦不空接着說,這第二個原因。則是因爲它既然是守關大鬼,那說明那紅綢布下罩着的東西一定就是我們要找的石頭盒子,隻要盒子還在這裏,這家夥就斷然不會遠離,這也意味着咱們在打開盒子之前必須先消滅對方,才能夠安然無恙。否則一定會遭遇更加猛烈的攻擊的。
接下來的時間,松子就幫着秦不空打下手,秦不空開始在佛堂力布陣,門上貼符咒挂銅錢這是許多門派都會用到的招數,這一點大同小異,不過秦不空的手法畢竟是小門派的,更加刁鑽陰毒,他不但貼好了符咒等物,還好像拉扯蜘蛛網似的,在銅身羅漢的周圍密密麻麻地不規則地纏繞了很多圈,然後他将香灰攤在手心,吹到紅線上沾着,我在這個期間一直坐在地上休息,沒有參與,直到後來秦不空才告訴我,這一招叫做金蠶陣,香灰是當初煉制金蠶蠱的時候留下的,靈力比較大。而且金蠶雖然直接的傷害不大,但是其堅固的做繭能力,是能夠抵擋鬼物到處亂竄的。
做好一切完全準備後,我們就開門離開了佛堂,雖然無法确保我們布下的結陣一定能夠阻攔鬼怪,但此刻來說的話,我們也隻有這麽大的能力了,剩下的也就聽天由命吧。我們請老和尚給我們安排了禅房住宿,晚上胡亂在廟裏讨了點齋飯吃,接着就早早休息了,而松子是我們三個人當中睡得最晚的一個,直到我夜裏迷迷糊糊醒了一次,發現他還拿着手電筒照趴在桌前,寫寫畫畫,似乎是在研究着什麽。
于是我隻叮囑他别忙太晚,早點睡,明天還有一場惡戰後,我就先睡去了。
第二天一早我們就再次進入羅漢堂裏。開門之後還仔細檢查了一下地上和門上我們頭一天特意灑下的香灰,如果有東西或者人進出的話,我們是可以從香灰上找到痕迹的。幸運的是,一切都和我們昨晚離開的時候一樣,沒有改變。
經過一夜的休息,我的身體也恢複了不少,至少在我确保自己不再手賤的情況下,我還能與之抗衡一番的。我們三人再次鑽進了案桌底下,發現底下的米陣和貼在底座上的符咒都安然無恙,這說明那鬼怪依舊還在羅漢身子裏面,不曾出來,否則即便我的符咒和米陣都不是它的對手,我也能夠從中看到被破壞的痕迹。
昨晚吃飯的時候我們三個曾經商量了一下,決定了一個計謀,就是秦不空先一股腦的朝着銅身裏放蠱物,對那個鬼怪先行形成壓制,我趁着他放完之後立刻鑽進去把紅布包裹的東西給拖出來,隻要能夠将它拉出來,那個鬼怪就一定會跟着出來,這樣就需要首先穿破我的符咒和米陣,如果這兩個都攔不住它的話,外頭還有一圈金蠶陣,至少能夠暫時阻擋它一會兒,隻要我們能夠逃出這案桌底下,就能夠相對活動的開手腳,倘若到了那個時候還是阻攔不住它的話,我們就能夠在空曠的環境下和它硬碰硬了,不管怎麽樣,勝算總是比在這狹小的空間裏更大。
這是我們能想到的最好辦法,但是有可能會因此讓秦不空的蠱物受損。甚至會在打鬥過程當中,損毀這佛堂裏原本就僅存了一半的其他羅漢像。秦不空說,昨天放出去的蠱物是爲了攻擊鬼怪,順便試試虛實,但是今天放蠱之前,就會提前交代不可纏鬥。隻需要盡力壓制對方,見事不對就逃走即可,應該還是能夠自保,說完他還嘲笑了我一句說,你看,這些畜生都比你頂用。
我沒有說話,在一切準備就緒之後,我們就打算開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