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我不該相信這一切,假如說當初在景門的時候,那個鬼魂是發現了我心中最畏懼的一幕的話。那眼前的“魅”則是找到了我最渴望的瞬間。于是美女護士緩緩閉眼将嘴巴湊過來的時候,我竟然沒有絲毫拒絕,就親吻了上去。
在我的嘴唇接觸到她的嘴唇的時候,傳來一種嘴皮極度幹裂的觸感,就好像她的嘴唇已經很久沒有喝水,連皮都爆出來一樣。可我完全忽略了這樣異樣的感覺。即便明知道這一切都是假的,卻也完全沒有拒絕的意思。就這樣,我和她熱吻在了一起,她開始抱住我的頭,我開始摟着她的腰,她的腰摸上去溫暖而柔軟。而且非常細,霎那之間,有一股暖流從頭頂到腳心瞬間貫穿,我感覺我身體裏的每一分力量都變成了體内無數的絲狀物,開始從谷歌透過皮肉往外蒸發。這是一種難以言說的快感,是一種極緻交融的體會。
而就在這個時候,耳朵裏除了那鳥語花香之外,還傳來了一股細細的聲音,仔細一聽,那是秦不空在念經:
“心若冰清、天塌不驚!萬變猶定、神怡氣靜!虛空甯宓、渾然無物!無有相生、難以相成!份與物忘、同乎混涅!天地無涯、萬物齊一!飛花落葉、虛懷若谷!千般煩憂、才下心頭!即展眉頭、靈台清幽!心無挂礙、意無所執!解心釋神、莫然無魂!水流心不驚、雲在意具遲!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
這是淨心決,是一道道家秘訣。通常用在行功或者打坐之前,用來讓自己心無一物,徹底安靜。對于大多數道家人來說,這道淨心決是再熟悉不過的了。通常我在晚上打坐之前,都會念誦幾遍,從第二遍開始,我即便心中默念,腦内也會出現衆人齊念的回聲。而此刻秦不空念的這段,雖然傳到我耳朵裏的聲音非常細微,但由于太過熟悉,我完全能夠明白他念的每一個字。
秦不空念完一段之後,将最後一句“一心不贅物、古今自逍遙!”重複再重複,似乎這一句成了他整段念誦的重點,而每念一句,他的語氣就加重一分,以至于這句重複了七八遍的時候,我已經能夠非常清晰地聽到他的聲音,就如同在耳邊,在腦後一般。
迷惑之下的我,就好像一個喝醉酒的醉漢,對于身邊的一切有些麻木,如同陷入一場美夢當中,隻希望這夢能夠持續地久一些,再久一些,最好永遠都不要醒來。可秦不空念誦的淨心決,卻是要我心無旁骛放下一切。這裏的一切,包括了所有美好跟不美好。
作爲訓練有素的行裏人,基本的自律我是一定具備的。所以當他的聲音開始越來越大,我就緩緩地睜開了眼睛,我能夠在極近的距離裏,看到女護士那張美麗動人。嬌羞明媚的臉。她癡狂地在我的臉上肆意親吻着,嘴裏發出那種誘人的呻吟聲。在我們那個年代,男女之事是不登大雅之堂的,人們對于它的态度是相對比較保守的,女護士的這番狂野,雖然讓我心花怒放,卻顯然不是我們當下那個時代女性對待這些事的時候,理應的反應和态度,她似乎有些過于忘情,顯得有些淫蕩了。
于是當我想到這裏的時候,女護士那原本動聽的呻吟,此刻慢慢地變成了那種帶着喉音。低沉的喊叫聲。與此同時,秦不空的誦經聲越來越大,語氣越來越強,甚至到了那種讓人覺得吵鬧的地步,這個時候,女護士朝着我的嘴巴呵出了一口氣,原本在幾秒鍾之前還充滿芬芳暗香的身體,此刻卻讓我聞到了一股子沖人的臭雞蛋味。
這一下,讓我突然清醒了一下,但卻沒能夠完全清醒,我眼前的原本明媚的畫面,在我聞到臭雞蛋味的時候。突然一下子暗淡了不少,藍天還是藍天,白雲依舊是白雲,隻不過顯得沒有那麽明豔,就好像隔着一層沾滿灰塵的玻璃在看一樣,總覺得哪裏不對勁。而随着秦不空誦經的聲音越來越快。眼前的一切竟然好像是老式電影機一般,出現了電波感的閃爍,而每一次極其短暫的閃爍,都在一黑一百間,讓我看到一張蒼白可怕的女鬼臉龐,然後變換成美女護士,然後又變成女鬼。
連續十多次閃爍,帶給我十多次享受和驚恐的劇烈矛盾感,這讓我一下子變得更加清醒,我控制住我的不情願,伸手捧起了正在我臉上亂親亂摸的女護士的臉,将她的臉捧到距離我差不多半尺的距離,打算看個仔細,卻在剛剛看清的時候,周圍的環境突然一暗,藍天白雲小鳥蝴蝶統統都消失不見了,原本鼻子裏那種玉米地的芬芳和女護士的體香也一下子化爲了泡影,我的眼睛迅速看清了周遭的環境,我正躺在一些亂七八糟的泥巴土堆上,鼻子裏充斥着下水道的水臭味,而先前那女護士纖纖玉指在我身上摩挲的觸感,此刻卻發現是這個女鬼垂下來的頭發在掃蕩着我的身子,而我雙手捧起本該是一張動人美麗的容顔,此刻也變成了一個猙獰可怕。細長的,蒼白的,雙眼一團黑霧的鬼臉!
這一下子,我徹底清醒了過來,頓時一股徹骨的涼意從尾椎骨順着脊柱沖到了後腦勺,甚至在我腦袋裏造成一股眩暈感。收到驚吓後,我忍不住雙手使力,原本捧着那張陰森恐怖的鬼臉,此刻我不顧一切地将十根指頭都掐住了它的臉。
這是徒勞的,我知道。除了讓我手指生痛之外,沒有其他任何作用。而我此刻才意識到,剛剛被這個女鬼控制住的手腳。此刻竟然能夠自由活動,想必是它眼見迷得我神魂颠倒的時候,也就松開了我的手。趁着手指發痛,我一下子伸出左手,用力一把大力抓住了女鬼的頭頂的頭發,然後拼命地拉扯。讓它的頭稍微仰起來,如此一來,原本被垂下的頭發遮住的臉就幾乎完整地露了出來,我這才發現,這女鬼的兩側顴骨竟然大的出奇,并且兩頰都是呈一個倒錐子形深陷在臉上。下颌骨的關節處竟然還有一左一右兩個微微凸起的骨骼,看上去像是兩個角,也有些像鲶魚的須。如此一來,原本就非常可怕的容貌,此刻更加具體,除了害怕之外,還讓人感到憎惡。
趁着它的頭被我拉起來,面部暴露範圍更大的時候,我想也沒想,就掄起右手的雷決,不顧一切,如無賴潑皮一般,一下一下朝着它的臉上打去。
第一下打下去,如同凍僵的手打到了硬物上一樣,那股鑽心的痛,差點讓我疼出尿來。第二下打到的時候,痛依舊痛,但更像是第一下餘後的痛感。第三下。第四下,手漸漸失去知覺,開始發麻,疼得似乎沒有那麽明顯了。我就這麽連續玩命的打了七八下,雖然對它的傷害比較微弱,但終究是雷決,起碼是會讓它感到疼痛的時候。從第四五下開始的時候,它就開始咆哮起來,蒼白的臉上随着我的每一次擊打,都泛起星星點點的電光。
它開始掙紮,掙紮着想要從我的身上逃走,這說明我的招數雖然毫無技術含量可言,但也是讓它猝不及防的,并且意識到了這樣下去的危險。而它的力氣比較大,我左手死死抓住了它的頭發,它這一撐起身子,竟然将我也拽扯着從地上給拉了起來。
我本能地與它的力量對抗,此刻我就好像是一隻正在跟屠夫角力的山羊,他抓住了我的角,他拉,我就退,他推,我就進。總之就不讓對方痛快。于是我加大手裏的力量,在它剛好撐起來身子,我一下子就抓着它的頭發,朝着它那古怪扭曲地身體上跳了過去,然後雙腳呈環狀鎖住了它的腰部,左手用力一拉,将它的身體微微朝着左邊拉歪了一點點。女鬼正在驚呼咆哮,而我順勢趁着它身體有點歪的時候,身上發力,一下子重壓了下去。
盡管吃力,但我還是把它壓在了身下,此刻我們倆互相和剛才對換了一個姿勢,區别隻在于剛剛它抓着我的手,而此刻我揪着它的頭發罷了。
換了個體位後。我更加方便用力,于是故技重施,雷決朝着女鬼的臉上接連打了過去。而女鬼因爲手上沒了支撐點,索性就開始用雙手胡亂在臉上格擋。當我再一次用右掌狠狠拍到女鬼的額頭的時候,她呼天搶地地嘶吼着,雙手捂着自己的臉。我則對秦不空喊道:
“快,把我的包丢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