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四重之身

這一下子,就好像縣太爺拍下手中的驚堂木一樣,“啪”的一聲,由于過度用力,連手指手掌都本震麻了。而打中它的一瞬間,這家夥突然靜止不動了,接着從腦門心子開始,伴随着一陣咔嚓咔嚓的聲音,它的額頭上,竟然出現了一些裂紋,而裂紋開始越變越大,也越來越快。遲緩了不到兩秒,眼前這個白色鬼魂竟然好像一塊巨大的鏡子一樣,整個粉碎在了我的面前。

嘩啦啦一聲散落到地面後,變成了一堆白色的粉末。

我驚魂未定,但現在不是思考這些的時候,我還得去救松子和秦不空。松子似乎已經窒息休克了,翻着白眼攤倒在地上,原本還在使勁蹬腿,現在也不蹬了,換成了那種微微地抽動,我看他連鼻孔都放大了,鼻子周圍。都因爲充血而水腫了起來,鼻頭在微弱的光線下,亮晶晶的。

而秦不空似乎還能夠支撐小片刻,至少他沒有翻白眼,否則這樣一個大胡子翻白眼的話,我會覺得他比較像個鬼。此刻我必須在先救哪一個之間做出選擇。我算是一個沖動的人,做出一個決定隻憑感覺,也許隻需要一秒的時間,可是這一秒裏,我卻仔細對比過。如果我讓秦不空先撐着,先救松子的話,且不論我打不打得過,就算是救下了他,此刻恐怕也需要好長時間才能緩過神來,就算他能夠立刻活動,實際上也是幫不了什麽忙的。排除這個選項後,我立刻決定先救秦不空,因爲如果我救下了他的話,不管是兩人一起對付剩下的那個鬼,還是一人打鬼一人救人,我們至少都不閑着,能夠做點事。

可是當我擊碎我自己跟前的這個白色鬼魂的時候,另外兩個在堂屋裏分别對付秦不空和松子的鬼魂,竟然清一色的将頭轉過來看着我。裏屋裏還有一個白色鬼魂從起初攻擊我們的時候就沒動彈過,所以它一直都是面朝着我們的。

我剛剛打碎了一個,實話講,心裏是有成就感的,而且勇氣也瞬間膨脹了不少。于是當另外兩個鬼魂盯着我看的時候,我實際上并未感覺有多麽害怕,當決定先救秦不空的時候,我一邊朝着他面前的白色鬼魂走去,一邊從包裏摸出了我的六方印來。接着用令牌做筆,一邊走一邊懸空朝着那個白色鬼魂面前的空氣畫下了一道五雷符。

其實五雷符一直以來都不是我喜歡和擅長畫的,因爲太過複雜,即便是熟手,最快也需要接近十秒左右才能夠非常潦草地畫完,不光是畫,我還得再畫的同時嘴上念咒,畫完之後還要用手指入諱當中,這一下來,足足得有十多秒吧。我也不确定秦不空能不能支撐這麽久,我隻記得我畫完之後,立刻将左右手的東西互換,右手捏着六方印,将“道經師寶”那一側,穿過我“畫”下的符咒。直直的朝着那個白色鬼魂的面門上按壓了過去。

“道經師寶”是道家三寶之一,也稱爲三歸戒,但凡是畫符的道士,一般來講都會在符咒上按下此印,用來增加增強符咒的力量和靈性。而我的六方印卻并不是普通材料做成,當初師父授予我的時候是從我敬茶稱先生的那天起,到我正式拜師期間,都一直供奉在三清祖師前加持煉制的,其本身就是一件對鬼魂有傷害性的東西,此刻加上了五雷符的功效,且五雷符是用我的師門令繪制的,那威力可就非同一般。

五雷符沒有更多的作用。它如果是貼在家裏,起到的是保家鎮宅,吓唬鬼魂的作用,因爲它的主要法力來自于雷電,而無論是人還是鬼,都是會畏懼雷電的。如果鬼魂被雷電直接劈打的話,就會灰飛煙滅,活人被劈打的話,也會灰飛煙滅,不同的是,連讓你做鬼的機會都不給。

所以道人們不會動不動就下雷火,即便對方罪過再大。若非我如今這種不用就得死的狀況,我也不會輕易使用。直到我這一印擊打過去的時候,在距離對方的臉不到一尺的位置,它似乎才反應過來我這是一招殺招,慌忙的擡起手似乎是想要格擋,但是我的印直接穿透它的手掌,伴随着一陣噼噼啪啪的電火光,就啪的一聲,精準無誤地印在了它的臉上。

和先前我擊碎的那個不同的是,眼前這個甚至沒有慘叫出聲的機會,渾身抽搐了幾下,就碎成了一堆白色粉末。這一幕,和先前一模一樣。我顧不上秦不空緩過勁來,乘勝追擊,朝着松子跟前的那個鬼魂走了過去。那個鬼魂眼看前面兩個同伴都變成了一堆白面,吓得趕緊撒手就往裏屋蹿了進去,我不依不撓的追了過去,可是在進屋的時候,卻發現白影一閃,原本屋裏應該還剩下兩個白色鬼魂,竟然變成了一道影子,鑽進了秦不空床下的地洞裏。而此刻我才發現,秦不空的床已經被推開。距離牆壁有大約三尺多的距離,差不多就是我們平時要下去地道的時候,拖開的距離。而在它逃跑的時候,我并未聽到有拖動床鋪的聲音,這說明,床鋪的位置,在我們進屋的時候,就已經變成這樣了。

猛鬼不除,終究是個禍患。尤其是當我知道對方逃竄的方向後,更加沒有理由不去乘勝追擊。可是秦不空歪歪斜斜地坐在地上一邊劇烈地大聲咳嗽,一邊還在幹嘔着。松子更是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有那還在微微抽動的嘴角說明他還活着。

于是我放棄了追趕。還是決定先救人。秦不空似乎沒什麽大礙,稍微緩一緩勁應該就會好,所以救松子成了當務之急。

如果拿到如今的時代來說的話,對于這種窒息休克的人,是需要立刻做心肺複蘇和人工呼吸的,在能夠帶動心髒的脈搏,可是在當年的知識環境下,很少有人會有這方面的救護意識,更不要說我和秦不空這種書都沒念過幾本的人了。所以當時救助他的方式,就是不斷地扇耳光,掐人中,然後抱着他的肩膀使勁搖晃然後一邊高喊着快醒醒!快醒醒!

也許是我們那個年代的人比較土,認爲這樣的方式會更加管用。也或許是松子本身比我們更土,這一個辦法竟然對他非常管用。我一邊掐他的人中,還按壓着他鎖骨之間喉結之下的那個軟槽,想要讓他因爲喉頭的堵塞而作嘔,一旦有股子氣從肚子裏冒出來,他就立刻能夠恢複自主呼吸,當然,扇耳光也是必要的方式,人的臉皮其實很薄,所以打耳光既不會緻命,卻又感到很疼,這對于刺激松子的意識是非常有幫助的,我也算是趁此機會,報了他當初偷我魯班尺然後不辭而别的仇了。

很快松子甚至一側,非常吃力地開始将頭倒向一邊作嘔着。從他的嘴裏不斷嘔出那種胃酸似的粘液來,連續四五下之後,他才虛弱地擦了擦嘴巴,然後慢慢爬起身子來。

窒息和受傷不同,一個在氣息,一個在肉體。肉身上的傷害也許需要很長時間才能夠複原,而窒息隻需要恢複呼吸就可以,所以我剛才恢複之後,很快就能夠連續打碎兩個猛鬼,甚至超過了我自身能力的大小。而秦不空趁着我救助松子的這個間隙,也漸漸恢複了,當松子清醒過來的時候,他甚至都能夠站起身來。

但是秦不空說話的聲音已經明顯變得沙啞了,似乎嗓子裏沒有水分,非常幹燥一般。我心想反正都錯過了最佳的追擊時間,也不差這一時半會兒了,于是幹脆就把松子扶着站了起來,然後拉起剛才因爲争鬥而被踢翻的凳子,将秦不空和松子相繼扶到凳子上歇息。

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說話,似乎對剛才發生的那一幕都還心有餘悸,這難道就是所謂的七煞關當中的第一關嗎?連這一關都如此可怕,讓我們接下來怎麽繼續面對剩下的六關,更不要說我們現在甚至都還沒能夠闖過第一關!

背後的玻璃窗上,外頭透射進來的人頭攢動依然還在,雖然我們看不清那些鬼魂的樣子,但依舊感到有一種壓迫感。如今一個很現實的情況擺在面前,我們已經沒有退路,至少這一關,無論如何都必須要破下去,躲是躲不掉的,既然躲不開,那也隻能硬着頭皮去面對了。

歇息了一陣大家都沒有說話,各自想着各自的心事。許久之後,秦不空終于開口問道。剛才不是還有兩個刹嗎?收拾掉了沒有?我搖搖頭說逃走了,要救人,就沒立刻追。另外,那不是刹,你什麽時候聽說過刹會吸人陽氣的?

秦不空先是一愣,然後微微點頭。說道原來大家遇到的攻擊都是一樣的,既然不是刹,那又是什麽東西?

我皺了皺眉,然後說道,你還記不記得東晉年代的一本雜記,叫做《搜神記》的?秦不空說記得。我說裏頭提到過“魑魅魍魉”,但是将這四個東西當做了一個鬼怪,隻是認爲它具有四重身,每個身子各具一種傷害人的方式,而後來這個論據卻在清代的時候被推翻了,有沒有可能是今天咱們遇到的這個,其實就是“魑”的本尊,而這個本尊,恰好又是個四重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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