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見狀後立刻就懂了,這些鬼魂看似數量衆多,但其實從我們最早見到它們開始,都一直沒有對我們發起過攻擊,而是随着這一路在慢慢尋找我們的弱點,而它們最後開始攻擊我們的時候,卻沒有料到我這一下手,竟然就是殺手。即便是鬼魂,也是會害怕灰飛煙滅的,剛才我那一掌,幾乎算是讓那個小孩子模樣的鬼魂直接上了天,這一幕被其他鬼魂看在眼裏。是會覺得害怕的。
想到這裏的時候,我竟然莫名其妙地興奮了起來,原本是那些鬼魂朝着我們跑了過來,現在我也顧不了這麽多了,反而朝着它們追趕了過去,每個靠近我的。都是一巴掌照準了腦門心子招呼過去。占據主動心理之後,我下手也更狠了一些,剩下的十多米路,很快就被我們磨了進去。
我本想着一腳踹開家裏門,反正之前也不是沒這麽幹過,可是這魯莽的行爲被秦不空給阻止了。他跟我都屬于手腳無暇的那種。于是就迅速掏出鑰匙丢給了松子,讓松子趕緊開門。眼前這陣勢,别說松子了,就連我都長這麽大從沒見到過。于是松子雖然急着想要打開門,但那不斷顫抖的雙手卻怎麽都沒辦法将鑰匙準确地插到鎖裏。我一邊跟秦不空對付着周圍的鬼魂,一邊聽見耳朵裏傳來那種咔咔咔的聲音。那是鑰匙撞在鎖上的聲音。好不容易咔嚓一聲,是鎖栓彈起來的聲響,我一側身子,就用肩膀撞開了門,松子最先鑽進去,我第二個,秦不空殿後一陣後,做出了一個滑稽的動作,好像是在把什麽髒水往外潑的感覺,然後那些鬼魂紛紛退後了兩步,找到這個空隙之後,秦不空迅速退回身子鑽到了屋裏,然後哐當一聲就關上了門。
我和松子都癱在地上呼呼喘氣,秦不空在關上門之後,也用自己的肩膀抵住門,接着在自己的手心裏吐口水,用口水當做墨水,在門上寫寫畫畫着,書下了一道十六字的咒文,這時候,那種從外面不斷撞門的感覺消失了,似乎那些鬼魂突然之間就對這屋子裏的人失去了興趣一般,但是它們并未離開,反而我隔着那水波紋半透明的窗戶玻璃,還能夠看見外頭的人頭攢動,就好像那群鬼魂擠滿了巷子,站在門外安靜地等候一般。
我試圖緩和一下情緒,因爲今天遇到的事情一方面相當驚險,一方面又是我遇到過最詭異的一件事了,甚至在安全之後,想起來也會覺得非常害怕。如果說那些鬼魂從一開始就向我們發起攻擊的話,肯定我們也不會選擇回家,而是找一個更加安全妥帖的方式來處理,可正因爲它們全都站着一動不動,這種莫名其妙的感覺,透着一種難以言說的詭異。反而讓人心裏發毛。
就在我們都認爲自己安全了的時候,突然從我背後傳來一陣沙沙聲,那聲音我們再熟悉不過了,正是甘木正在發威吐蛇信子的聲音,于是我們趕緊回頭一看,隔着裏屋門上挂着的布簾子,我隻能從布簾子底下大約一尺半的高度望着屋内,原本哪裏隻有秦不空床尾的一側,以及遠處的一個神龛,但是此刻映着室内那微弱的紅光,竟然看到了四雙并排站立的腳,背對着我們。朝着甘木喜歡盤着的木架子的方向。
于是我吓了一跳,立刻從地上爬起身來,此刻秦不空也察覺到了不對勁,就立刻走到裏屋的門口,伸出雙手輕輕地抓着布簾子,然後嘩啦一聲,使勁将它拉扯了下來。
沒有了布簾子的遮擋,裏屋的一切就突然一目了然了起來。原本看到那四雙一模一樣的腳的時候,我還以爲是屋裏混進來四個外頭的鬼魂,這點數量簡直不在考慮範圍,打了就是,可是當布簾子被拉扯下來的時候。我清楚地看到了這四個人影,卻吓得我差點叫出聲來。
必須強調的是,我雖然想叫,但我沒有真的叫出口,松子則在這個時候驚聲尖叫了起來,聲音是那種假嗓的尖銳,很像是一個女人遇到流氓時候的感覺,我很難想象爲什麽一個男人會發出這樣的叫喊聲。不過松子那尖銳刺耳的驚叫聲一下子驚醒了我,我一邊後退一邊對秦不空說,你站遠點裏頭有鬼!
我之所以開口說裏頭有鬼,是我無需仔細查看,就能夠判斷出裏面的家夥是鬼而并非是人。如果說外面的那些鬼魂隻是表現和舉止給了我對方是鬼的感覺的話。眼前的這四個一模一樣的家夥,卻極其直觀的,用自己的外觀就告訴了我自己是鬼的事實。
它們四個長得一模一樣,個子非常高,以至于如果不彎下腦袋的話,就會頂破天花闆,然而它們看上去并不是那種長得很高的人,而像是吧一個正常人拉長,身體的整體都被拉長了一樣,所以當秦不空扯下布簾子的時候,這四個家夥竟然慢吞吞但動作完全一緻地轉過頭來,四張一模一樣被拉長的臉,看上去似乎是個男人,但因爲拉伸的關系,它的嘴角非常詭異地往下垂,眼角也是如此,下眼睑甚至還因爲拉扯的關系,露出了紅黑色的内眼睑。而這四個鬼魂的眼仁卻有點不同。就算是鬼魂。可以改變眼仁的顔色,但終究是以人的形象出現,所以眼仁的大小,一般是不會發生改變的,但是眼前這四位,眼仁卻出奇的小。一般的黑色眼仁部分大約有龍眼核那麽大,可它們的,卻隻有綠豆那麽大。
這就造成了它們白色的眼珠子上,有一個黑黑的細小圓點,然後這樣八隻眼睛一起朝着我們望過來,那感覺非常滲人。可能是因爲習慣了先前那些外面的鬼魂隻盯着人看而不會攻擊,我幼稚地以爲這四個家夥也是如此。秦不空站在門的一側,隔着牆壁,所以這四個家夥轉頭之後看到的第一個人就是我,而就在它們将目光鎖定在我身上的時候,突然張開四張大嘴,朝着我長長地嘶吼了起來。
它們長大嘴巴的方式。就好像小時候在樹下捏的泥巴小人,給小人做了個嘴巴,但是當嘴巴張開的時候,會因爲泥土的黏性而互相拉扯,造成一種類似面粉的撕裂感。那四張嘴巴大得吓人,幾乎都快能夠一口吞下我的大腦袋了。而那種嘶吼的聲音。就好像是一個被拔了舌頭的人,拔出來的時候還不小心拽扯出了氣管,所以聲音雖然很大,但卻似乎不是從聲帶發生的那種,随着那一聲猛烈的嘶吼,我竟然感覺屋子裏的桌子椅子門窗都跟着顫動了起來,鼻子裏也聞到一股濃烈的臭雞蛋味,是的,這就是鬼魂該有的味道,從味道熏人的程度,以及它的那聲嘶吼造成的震撼,我立刻就知道,這家夥是個猛貨,搞不好還是造成這一切的根子上的那個鬼魂。
聽見嘶吼聲後,秦不空朝着邊上躲閃了一下,然後迅速側着身子朝着門内張望了一下,然後想也沒想地朝着我們跑了過來,和我站站一起,甚至還伸手抓住了我的手臂。這死老頭力氣還真是不小,抓得我的手臂隐隐生痛,可當時我一直目不轉睛地提防着四個家夥,并沒有察覺到,原來秦不空的這些動作,也正是他感到害怕的結果。
幾秒鍾後。嘶吼聲停止了下來,耳朵裏還因爲先前的震撼而嗡嗡作響,松子在我身邊顫抖而驚恐地問道,司…司徒,這到底是什麽玩意兒啊?我也結結巴巴的說,我不知道啊。我從沒見過。秦不空看上去也非常緊張,就連他這種行走江湖幾十年的老神棍,此刻說話的時候竟然也顯得氣息不穩,他說,這好像是個刹(cha)…如果是這樣的話,這“魑”字位下的守關大鬼。竟然是個刹嗎?
好在我早期學藝的時候,由于沒有實戰的機會,于是就有更多的時間去研讀那些奇聞怪事的書籍,所以對“刹”是有一定了解的。在佛教裏,它被看做是一種專門吞食其他亡魂的大鬼王,靠吃其他亡魂而獲取對方的力量,從而使自己變得越來越強大,而刹也不會輕易出現,每次出現,常常都是會死掉一大片人。相傳早起的瘟疫、黑死病等,都是被刹作怪的結果。這麽說起來,就能夠解釋爲什麽我們在觸發“魑”字關的時候。出現了那麽多各式各樣的鬼魂,這些鬼魂未必都如我們看到的人一樣,而是千百年來被刹給吞并的各種亡魂,此刻變成了它的兵卒,化爲我們認識或不認識的人,一方面迷惑獵物,一方面幫着刹來對付我們。
秦不空這麽說的時候,我立刻回想起書上的一切,可是我在此之前,一直當它是個傳說中的東西,并未真實存在過,畢竟佛教書籍裏,晦澀、拟人拟物的事情太多。于是我再次仔細看了看這四個家夥,這次我的目光停留在了它們的肚子上,白色寬松的衣服底下,竟然是不是好像冒氣泡似的凸起一個圓形,看上去似乎是在呼吸,但每一次“呼吸”肚子凸起的時候,都是無數張細小的人臉,密密麻麻擠在一起,然後隔着衣服露出輪廓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