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那個大眼珠上冒起的血絲,轉動一番後,将黑眼仁死死地看着了我的臉。那一刻,我竟然失去了反抗的力量,原本身上的壓迫感因爲秦不空的幫忙而減弱了很多,此刻竟然依舊手腳癱軟,連握着金剛橛的手,也慢慢開始松開。
這時候,我迷迷糊糊聽見秦不空在旁邊。一邊跳着那奇怪的舞步,一邊沖着我大聲叫喊道,你快用力掙脫啊!趁着我現在還壓制住它!快!聲音急迫,似乎我如果錯過這個機會,恐怕就會就此完蛋一樣。我努力集中精神,開始費勁地掙紮。可是人有時候就是這麽奇怪,一旦察覺到自己不是對手的時候,連反抗都變得無力起來。
而就在這個時候,從我的頭頂方向閃過來一條長長的白影,那是甘木突然沖了上來,而我并未聽見秦不空對它有過這樣的号令,它動作敏捷地迅速将身子纏繞在了傷門之鬼的脖子上,但由于鬼魂畢竟不是實體,而是大量的能量短時間在小範圍内聚集的現象,所以甘木纏繞在傷門之鬼脖子上的時候,我甚至還能夠透過鬼魂的脖子,隐約看得見甘木的軀幹。而甘木和鬼魂接觸的那部分身體,竟然此刻好像是陷入泥潭裏一樣,兩個影子重疊了起來。
不僅如此,甘木還張着嘴巴朝着傷門之鬼的臉上咬去。很顯然它什麽也咬不到,隻能感覺到一陣軟綿綿的觸感。可我也不知道是爲什麽,秦不空叫我掙紮的時候,我還是有些乏軟無力。但是看到甘木沖上來幫忙的時候,我卻不知道哪裏冒出來的力量,一鼓作氣,迅速将我左手從傷門之鬼的前肢下掙脫出來。
緊接着我用左手去幫着右手掙脫,我的手臂就好像從鬼魂的前肢下穿透了出來一樣,離開的瞬間。有一種明顯的慣性,可當下我卻完全沒有時間去思考那麽多,當兩隻手都可以自由活動之後,我雙手一起握住了金剛橛的把手,一個捅刺的姿勢,就把金剛橛刺進了傷門之鬼的嘴巴…不,眼睛裏。
随着一聲伴着強烈氣流的慘叫,甘木被這股氣流震落在了地上,而我也立刻護住了自己的頭部。這聲慘叫雖然在此之前并未聽過類似的,但是此刻傷門之鬼就好像一個裝滿了熱氣,但卻被紮開了一個大洞的皮球一樣,迅速地從我身上逃走。
我本以爲這樣我就算是得救了,但既然對方在逃走,說明我這一刺,并非緻命之傷。它逃走的速度顯然比出現的時候快得多,我剛剛死裏逃生後,也實在沒有膽量去追擊,而就在這個時候,秦不空突然跑到了我的面前,面朝着傷門之鬼逃竄的方向,開始高舉着雙手,不斷地用小嘴念誦着奇怪的咒語,手也一直快速地搖晃,鈴铛的聲音在狹長的環境裏。變得清脆悅耳,随着秦不空一個往後拉的動作出現的時候,逃開七八米遠的傷門之鬼,也就好像被什麽東西給拽住了一樣,移動速度變得緩慢了許多。
可是秦不空此刻表情猙獰,漲紅了臉。腳下開始緩緩朝着傷門之鬼的方向滑動,這一幕,就跟剛才我拽扯甘木身體的時候,遇到的一模一樣。當我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的時候,秦不空用那種正在憋屎的費力的語氣對我說,快…!上去滅了它…!
短短幾個字,他說得卻好像快要斷氣一樣。于是我立刻站起身來,抓着金剛橛就往傷門之鬼沖了過去,遠處的位置距離煤油燈已經很遠,光線非常微弱,加上傷門之鬼通體都是黑色,所以我即便沖到了跟前。也隻能看到一個模糊的散發着黑色煙霧的輪廓,倒是先前被我刺殺了一橛的大眼珠在黑暗裏還清晰可見。于是我由此判斷,那個地方就是這家夥的腦袋。
我一個跳躍,就跨上了傷門之鬼的背上,那種滾燙的溫度從裆下傳來,感覺還挺舒服的,當然此刻并不是想這些的時候,我開始發瘋似的用力朝着它的頭上猛刺,此刻的我像極了一個殺人碎屍的變态狂,而我似乎也在借此機會,将别在身體裏很久的那種壓抑,毫無保留地一股腦全都宣洩了出來。
連續刺殺了十多下,每一下都伴随着傷門之鬼的慘叫,期間我并未遇到過什麽反抗,以至于殺到後來的時候,竟然越殺越是興起,我甚至開始跟着呐喊了起來。十餘下之後,傷門之鬼的慘叫聲也驟然停歇了。我裆下原本暖暖的溫度也迅速地冷卻了下來,接着我趕緊屁股底下一空,一股黑色煙霧在我面前撲騰而起,鼻子裏聞到一股嗆人的臭雞蛋味後,我就一屁股跌落到了地上。
慘叫聲在密室的通道裏回蕩了一陣後,漸漸變淡。繼而消失不見。而我面前,隻留下了一段彎彎拐拐的木根。和死門的那個木根一樣,通體黝黑,但摸上去卻有一種微微的潮濕感,沒有斷面,上邊也沒有長出嫩芽。我定了定神之後。将它拿在手上,然後走到煤油燈邊,接着光線開始尋找木根上的字。果然和之前找到的一樣,都有八個字在上面,而這一根,寫着“不生不死,不垢不淨”。我猜測這是傷門所聚集的鬼魂狀态,于是暗暗記下這八個字後,我就地一把火,将它燒了個幹淨。确保傷門的陣已破之後,我才蹲在地上呼呼喘氣。
也許是剛才奮力出擊的關系,原本就已經受傷的甘木,此刻更是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連蛇頭都一直貼在地面上,看上去非常虛弱。它尾巴上被我包紮的傷口看上去流血的情況緩和了一些,但是還是得再進一步救治一下,否則的話,它會因爲傷口感染而死。而讓我奇怪的是。自打我見過秦不空和甘木之後,隻要他們兩個同時出現的時候,甘木除非是接到命令,否則蛇腦袋一定是時不時就要望向秦不空一眼,就好像一個随時待命的士兵。然而此刻,它竟然一直望着我。甚至連我挪動身子,它也會輕輕把頭轉到我的方向來。
危機已除,也該算算舊賬了。于是我走到秦不空身邊,他正在收拾自己手裏的鈴铛,我伸出手一把推在他的肩膀上,大聲問道,你有沒有搞錯啊,剛才你爲什麽不救甘木?秦不空先是一愣,然後望了一眼趴在一邊的甘木,然後反問我道,救?怎麽救?跟你一樣用力拔嗎?我那一刀,就是在救它。
我一聽就來氣了。大聲問道,當時我在邊上看得明明白白,就算你不來一起幫着把甘木拉出來,你也可以做點别的,延緩或者阻止傷門之鬼拽扯它,可你什麽都沒做。你選了一個你覺得最方便的方法,就是砍斷它的尾巴,你想過沒有,它如果因此流血過多死掉了怎麽辦?
我越說越激動,不斷把身子朝着秦不空湊了過去,差一點又想出手揍他。秦不空卻對我的話不以爲然。他冷哼了一聲說,你怎麽回事啊?你爲了一個畜生跟我吹鼻子瞪眼的,再說了,這好像是我的蛇吧,關你什麽事啊?瞎操心什麽呢?
這下子就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但是秦不空說得的确是事實。甘木是他的蛇,我其實沒有理由因爲這個而責怪他。但當時覺得這個人實在是太不可理喻,于是伸手一把抓住了他胸口的衣服,把他拉到我面前對他說道,你這人怎麽這麽無情,别說我跟甘木沒什麽感情,它可是跟了你三十年,就算是塊石頭也焐熱了吧?還說蛇是冷血動物,我看你才是真正的冷血動物,起碼剛才我遇到危險的時候,甘木還沖上來幫了我一把!而你呢?你隻顧自己不顧别人,像你這樣的人。還好意思自稱什麽高人大師?
秦不空不緊不慢地将鈴铛放回身上,接着兩隻手一左一右就抓住了我的手腕,然後一陣用力掰扯,就讓我松開了手。他雖然此刻面無表情,但我感覺得出他其實還是有些生氣。在我松手之後,他扯了扯自己被我抓得有點皺巴巴的衣服,然後依舊用那種不可一世冷冰冰的口氣對我說道,你是不是忘了之前我跟你說過,你再這樣對我動手動腳,我就送你去見閻王。今天念你滅了傷門之鬼,我再放你一馬,事不過三。這是你最後一次機會了。
我無言以對,他竟然就這樣毫無痕迹地回避了我的質問。接着秦不空朝着甘木打了一個響指,然後“啧啧啧”三下,甘木立起腦袋朝我望了一眼,然後就拖着被我包紮好的尾巴,就跟着秦不空往回走了。
秦不空走的時候帶走了煤油燈,我心裏滿不是個滋味,但卻不知怎麽說好。又破一陣是值得高興的事,可甘木爲此斷尾,秦不空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過分之處,最可氣的,還是我竟然奈他不何。
哎。我也隻能默默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