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老大爺所在的崗亭邊上,就是一道網格狀的大鐵門,那網格縫隙很小,頂多隻能伸進去一根手指,如果想要爬門的話。連個着力點都沒有。鐵門的頂部,也是一些尖尖的鐵棍,就算是爬了上去,隻怕一個不小心,摔了下來,也會落下個開膛破肚的結局,估計到時候,就直接往停屍房扔了。
于是我問大爺說,那你們這裏晚上都不用留人,您白天還待在這裏幹嘛。裏頭都是死人,還怕人進來偷手偷腳麽?老大爺一臉不快地朝着我來時的路一指說,你還别說了,都是這混蛋醫院,好好的不在醫院裏修個停屍房。非得修在這裏。白天偶爾會有醫院的人來領屍體,或者又家屬來認屍體,陰氣沉沉的,壓抑得很啊!
我想我能夠體會老大爺的心情,換了我。成天在這悄無聲息的山上陪着一具具屍體的話,恐怕我也會焦躁吧。不過他的話倒是給了我一個訊息,這裏白天偶爾會有人來,來的人如果不是醫院的人,就是來認領屍體的人。如果換了從前,我大概會冒充其中的一類人混進去調查,但眼下老大爺已經記住了我的樣子,恐怕是行不通了。
于是我對老大爺說,那您能夠讓我進去看看嗎?我受人之托過來的,沒弄明白我不好交差啊。可老大爺說,看看看,有什麽好看的,等你那天死了,自己看自己看個夠吧!快給我離開!
這老大爺突然暴躁起來,雖然話說得不好聽,但我也知道畢竟不能勉強别人。可我注意到停屍房的那棟房子背後有一片小小樹林,所以如果我先原路返回,找個地方轉彎繞過去,應該是可以隔着院牆靠近這裏的。心想着與其繼續自讨沒趣,還不如就按我想的辦吧,就算真的鬧了起來,這老大爺也不是我的對手啊。
于是我還是禮貌地跟老大爺說了再見,就原路折返。在距離24号房屋不遠處的地方,我算了算位置,那背後也有一片小樹林。如果沒有猜錯的話,應該是和停屍房背後那片連在一起的,與我就鑽進了并沒有路的雜草堆當中,一路披荊斬棘地殺了過去。
好在周圍沒什麽人煙,所以我動作這麽大也沒有暴露行蹤。鑽進小樹林之後。看到底下濕滑的落葉堆,不難看出,即便是平日裏,也很少會有人到小樹林裏來。這個季節,雨水很少,這裏的地面卻如此濕滑,首先是樹木自身水分的關系,其次也的确是在說,這裏較爲容易聚集陰氣。對于我這樣的業内人來說,這些看似尋常的迹象。都是我們不該輕易放過的線索。于是我用鼻子深吸了幾口氣,想先從氣味裏判斷一下,卻出了尋常草木枯朽的味道之外,并無異樣。
眼下的時間已經是接近傍晚,再過不了多久,就會天黑。我原本可以等到晚上,這個看門的老大爺回家之後再過來,但由于我隻有一天的時間這都過去小半天了,我卻還連門道都沒摸得着,于是我半分都耽擱不起。小樹林因爲有樹葉遮蔽的關系,所以環境就顯得更加黑暗了一點,好在縫隙間還是有些光線進入,我還能夠看清路。這是一片野生的樹林,因爲樹木的種類算是各式各樣,而且都雜亂無序。以至于我順着走的時候。路線也一直是歪歪斜斜的。在靠近停屍房附近的時候,我刻意地放緩了腳步,并且稍微遠離了樹林的邊緣,以免被那個老大爺察覺到。
慢慢地靠攏,此刻我已經能透過樹林的縫隙,看到停屍房的屋頂了。上邊長滿了綠色的青苔,而且地面也不知何故,碎裂不少。我蹲在那裏一動不動,眼看天就快要暗了下來,坐在門口的老大爺依舊滿臉焦慮地盯着院子裏的方向。他似乎開始有些坐不住,于是站起身來在鐵門邊上來回踱步,并一根接一根的抽煙。
按照我的理解,一般來說,白班的人下班時間應該是在晚上六點。可是我在小樹林裏蹲到了晚上六點的時候,發現那老大爺卻好像沒有要下班的意思。難道說他下班的時間是七點?八點?甚至更晚?這樣等下去的話,我可是耗不起這個時間的。
于是我在地上撿起一塊泥,兩手互相搓揉了一下,讓泥塊變得稍微結實一點,可我的手卻因此而弄得很髒。我将泥塊握在手裏,專注地看着老大爺。趁着他低頭踩滅煙蒂的一瞬間,就将泥塊朝着停屍房的屋頂扔了過去。
我早已說過,我是練家子。所以這一下,落點極準。泥塊有别于石頭,石頭在屋頂會發出硬碰硬清脆的聲音,如果力道沒有掌握好的話,搞不好還會彈出去,落到院子裏。而泥塊卻不同,本身是軟的,所以碰到屋頂的時候。隻會發出一聲悶響。
果然,在泥塊撞擊到屋頂的時候,發出“咚”的一聲短暫急促,卻聲音并不會很大的響動。而老大爺的反應卻讓我覺得有些可笑,因爲他竟然身子顫抖了一下,驚弓之鳥一般的看着停屍房的方向,卻不敢走過來。
我忍住笑,這也算是我報了早前他兇我的仇了。他張望了一陣,神情緊張,可是當發現沒有别的聲音出現的時候,又繼續點上了一根煙,繼續踱步。而這一次,我則左右手一邊準備了一個泥塊,趁着他稍微不注意的時候,就接連着砸了出去。
“咚咚”兩聲悶響之後。老大爺再次被這不明來路的聲音給驚到。這次他的動作更誇張,變成了連連後退,然後伸手扶住了鐵門,滿臉害怕地盯着停屍房的方向。雖然我不太清楚他具體在害怕什麽,但是我從他先前的言語和此刻的反應不難猜出。這裏肯定是有些不尋常的事情發生。
老大爺似乎是吓壞了,扶着門一動不敢動。于是悄悄地喚出兵馬,隻派出最弱的一支,授意去拍打一下停屍房的門,發出有人敲門的聲音即可。很快,敲門聲響起,老大爺吓得哇哇大叫,趕緊把鐵門給關了起來,然後挂鎖,接着頭也不回地順着我來時的方向跑掉了。
那身手,絲毫不像是一個上了歲數的老人。我想他知道真相後應該感謝我,畢竟是我讓他提前下班了。
算準了他不會再回來,我就站起身來,順着小樹林邊緣的緩坡溜了下來,靠近圍牆的邊緣。原本我吓唬老大爺的時候,隻是希望他跑掉即可,沒想到他竟然這麽有職業道德,跑歸跑,臨走前還特意鎖上了門。這下就搞得我有點作繭自縛了,無論從那個方向。我都沒有辦法輕易進入院牆以内的區域。
當下天已經黑了下來,因爲我的位置是在半山腰,遠遠望去,還能看到整個城市的漸漸明亮起來的燈火。趁着還有那麽一絲光亮,我開始在離我最近的院牆邊上。試圖尋找一個可以翻越的可能性,我也不敢貿然打開手電筒,萬一被人看見了,我可就吃不了兜着走了。我也不敢走到比較開闊的區域,因爲那距離停屍房的位置還有點遠。而我眼前這堵圍牆,隻要我翻了進去,兩三步之外,就是那停屍房的外牆。
我順着緩坡尋找着,在靠近中間的位置。找到一個相對容易的地方,因爲那個地方邊上就是我能夠站穩的小緩坡,我隻需要朝着圍牆縱身一跳,同時伸手的話,應該是可以抓住圍牆的邊緣的,但那上面有很多玻璃渣子,我這一抓的話,必然也會滿手鮮血。
于是我回到小樹林,折了一根結實又比較值的樹枝,将較粗的一頭在圍牆邊上的紅磚上磨平整,接着就抓住細小的那一頭,用類似于捅的方式,借助我的力量和樹枝本身的硬度,去将那些碎玻璃渣子給撞斷。
這是一個很花時間的工程,畢竟器材有限,我也隻能湊合着用了。好不容易撞斷了幾乎全部玻璃之後,我還是不能就這麽爬上去,因爲難免還會有一些短的地方我沒能撞到。于是我脫下外套,用手裏的樹枝頂起來,然後輕輕地鋪在了那一個被我撞出缺口的圍牆上。
丢掉樹枝,将帆布包楊到背後,我一閉氣,就從緩坡上跳了過去,一把抓住了被我衣服遮住的圍牆邊緣。有那麽一點點滑手,但我還是手腳并用地翻了上去。
成功的喜悅是難以言表的,雖然我這一系列潇灑連貫的動作并沒有任何觀衆。當我在圍牆上站穩蹲下,正打算找一個着力點攀爬下去的時候,突然一個聲音傳來,吓得我差點從兩米高的地方摔了下去。
“立正!向右看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