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就當這些話說出來以後,那些古怪的聲音就出現了。
假如說這一切都隻是一個時間上的巧合的話,我覺得是說不通的。因爲目前擺在眼前有兩個最大的疑點,第一是爲什麽這個“住男不住女”的地方,卻讓這兩個姑娘好端端地住了這麽幾個月。第二則是爲什麽偏偏在紀幼安說出我的職業的時候,那些鬼反而出現了。這是對我公然的挑釁嗎?
爲了證明這一點,我需要人來跟我演一場戲。我是男的,自然不存在住男不住女的道理,所以我需要一個女性。徐大媽和老夫妻家裏的大娘歲數都不小了,假如再受點驚吓的話。搞不好中風倒地,我的餘生就要在伺候她們吃喝拉撒中度過了。紀幼安和那個姑娘顯然也不會願意幫我這個忙,畢竟一個剛剛才從恐懼中逃離的女孩子,要她再去面對一次,似乎也挺殘忍的。
于是我把目光轉向了孟冬雪。這個純真的小女孩。一直以來都對我的事比較熱心,也多次在各種場合下袒護我,如果我開口的話,她會願意配合我嗎?隻不過我早上才罵了她一頓,估計現在還在氣頭上呢。
但是我也沒有别的辦法,于是走到門邊朝着孟冬雪招手,讓她到門外來。她沒好氣地走出來以後,我陪着笑臉告訴她,今晚需要請她幫忙。她生氣的說,你不是說不讓我拖你後腿嗎?現在又來找我。我怎麽敢當呢?我笑着說是我錯了,你哪裏會拖我的後腿呢,你就是我的後腿呀…
好說歹說之下,孟冬雪才氣鼓鼓地答應了我。我對之前對她的态度還是挺抱歉的,畢竟人家是真的想幫忙。孟冬雪問我,需要怎樣做才行。我告訴她,剛剛紀幼安和那個姑娘重述的那一段昨晚她們聊天的内容,你也聽到了,其中有一部分就是你告訴紀幼安的,今天晚上,咱們倆就再把這些話拿出來說一次,特别是我會抓鬼送鬼的這一段。
孟冬雪不解地看着我,說爲什麽要特别重複這一段呢。我說因爲我覺得那群鬼魂是因爲聽到了這段話裏的内容,才選擇了紛紛出現的。我要試試再說一次的時候,能不能引誘它們現行。
孟冬雪臉上出現害怕的樣子,我知道她會害怕,不怕才不正常呢。于是我安慰她說,有我在邊上呢,我會保護你。
當天夜裏,跟老夫妻倆交代了一下後。讓他們無論今晚聽見了什麽動靜,都不要貿然地過來,因爲我害怕老大爺一時熱心,聽見動靜後撞開了門,導緻那些鬼魂再度消失。就和頭一晚一樣。如果連續兩個晚上都這樣的話,我再找出它們就非常困難了。老大爺答應了,剛過晚上8點,就帶着老伴兒和兩個小孫子進屋鎖門了。
我和孟冬雪一直在樓下待到差不多10點才上樓。期間我告訴她,假如我所料沒錯的話,那麽今晚那群鬼魂就一定會出現。我知道你害怕這些東西,但是你隻需要說出那些話來,别的都不要去想,如果感到害怕,就緊緊閉上你的眼睛,你要相信我始終都在你的邊上。
大概是我說得比較真切,孟冬雪看上去也似乎沒那麽害怕了。進屋之後,鎖上門打開燈,由于屋子很小,也沒有桌子凳子。隻有一張比較寬的床。床是兩個單人床拼接而成的,紀幼安和她的室友就睡在這裏。于是我隻能在床上坐下,孟冬雪也坐到了另外一頭。
雖然我們倆是來查事情的,但在這夜深人靜的小屋裏,孤男寡女坐在床上。感覺還是會有些尴尬。我是個對男女情感開化很晚的人,雖然已經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我卻還沒有談過戀愛,甚至不知道談戀愛的感覺是什麽。我想孟冬雪也是尴尬的,于是我們倆在那一刻。都沒有說話。
小木屋裏靜悄悄的,除了偶爾屋外的風聲,耳朵裏就隻聽見我和孟冬雪的呼吸聲。對于一個常年跟鬼怪打交道、日常生活裏遇到的除了老大媽就是老大嬸的年輕男性來說,孟冬雪人長得好看,性格也很溫順,十七八歲的年紀,是一種動人的青春。就在我們呆坐的那段鴉雀無聲的時間裏,她對我而言,是美好的,是令人憧憬的,一時之間,我忍不住心跳加快,有點意亂情迷。
我知道這樣下去會影響調查,于是趕緊在腦子裏驅散了那些龌龊的想法,我滿臉通紅地。随便找了個我并不關心的話題,跟孟冬雪閑聊起來。從她的語氣中我知道,我們孤男寡女坐在床上,她也是不好意思的。隻不過我不知道她是不是跟我一樣,明明尴尬得要死。但卻很喜歡這樣的感覺,因爲也許過了今天,将來就隻能在回憶裏找尋這種感覺了。
就這麽呆到了差不多11點,想想這差不多是昨晚紀幼安及她的室友開始撞鬼的時間了,于是我輕聲對孟冬雪說,咱們倆現在就把被子拉上,然後你把早前我們倆對好的詞,慢慢地,盡量清楚地說出來,聲音大點都沒關系。我會跟你一問一答,聽見什麽響動之後,你若是害怕,就蒙上眼睛,直到我讓你睜開,你才睜開。
于是孟冬雪開始按照之前的約定,把那些紀幼安昨晚說過的内容重複了出來,我配合着她,賣力地表演着。果然,話出口後不久,頭頂就出現了窸窸窣窣的響動。那種聲音的确很像是什麽鳥飛了過來,還撲打着翅膀的感覺。
在聽見響動的時候,孟冬雪就緊緊閉上了眼睛。看得出她其實并不是一個膽子大的女孩,能夠幫我這個忙,已經是非常不容易了。于是我繼續跟她聊着那些早已串好詞的對話,每多說一句,那種聲音就越發的響亮。此刻我聽見從腳下的樓闆傳來一陣鈴铛的聲音。由于之前天亮的時候已經觀察過周圍的環境,所以我知道這鈴铛的聲音,是底下牛棚的牛脖子上挂着的那個鈴铛。此刻吵雜的聲音越來越多,也越來越密集,我也禁不住開始有些緊張起來。
于是我暫時沒有說話了。耳中聽着那些聲音從頭頂平移到了門外的位置,雖然我也有點害怕,但我畢竟是爲了這個而來的,所以我并沒有閉上眼睛。門外的聲響漸漸大了起來,卻在一個我毫不經意的瞬間。突然戛然而止。緊接着,我看見木門上的鎖晃動了幾下。
我指的是,那種憑空的晃動。就好像有人伸手去開鎖一般,但鎖前其實是沒有人的。鎖響動了數聲之後,突然一隻蒼白的手。黑色的袖子,就從門的地方穿透而過。
爲了讓這些鬼魂順利進屋,我甚至沒有在門上牆上做任何手腳。看到這隻鬼手的時候,我也隻是手心捏了個紫微諱,以防萬一。從木門的門闆上開始魚貫而入了十幾個人。我下意識地想要看仔細,他們清一色穿着黑色的褂子,從服裝的年代來看,的确是幾十年前,到處都是山賊土匪的年代。那些綠林好漢的穿着打扮。隻是其中有個小女孩,還有幾個女人,也頭穿着黑色的衣服,臉色蒼白,面無表情。那種感覺就好像一個失神的人。
我開始心跳加速,因爲這群人已經漸漸朝着床的方向圍攏了過來,它們似乎沒有一個秩序,就好像我是一個在鬧市上突然倒地的人,而它們就好像聞聲過來圍觀的老百姓一樣。短短時間内。床的四面八法已經被爲了個水洩不通。每個人都直挺挺地站着。我靠在床上的高度其實比它們站着的高度要低很多,意味着如果他們要看我,必須要低頭。可是沒有有個人低頭,而是直接用眼仁朝下的方式看着我。死人的眼仁是渙散的,也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無神。被這麽多無神的眼睛盯着。說心裏不慌,那絕對是騙人。
不過從前一晚紀幼安和她的室友的遭遇來看,她們更多是被這個場面吓住了,這些鬼并沒有對她們做出任何傷害性的舉動。
眼前的這些鬼魂,看上去就真如師父以前說的那樣,和我們人差不多,隻是看上去死氣很重。她們一個個蒼白的臉在黑色的衣服映襯之下,顯得尤爲的白。看上去很像棺材裏見到過的那些死人,區别隻在于死人眼睛大多閉着,而它們在盯着你而已。
雖然這樣的眼神極具壓迫感,但我還是忍住不發招。我和孟冬雪的下半身都蒙在被子裏,因爲我們需要模拟頭一晚那兩個女孩的場面。這個時候,我左手捏了紫微諱,在被子下微微發抖,死一般的安靜之下,孟冬雪突然伸手抓住了我的左手。
我輕聲告訴她,别怕,我在呢。斜眼瞥了她一眼,發現她正用自己的雙手捂住眼睛。這下子我就驚了一下:如果孟冬雪的手在捂眼睛,那抓住我的手,是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