舉個例子來說,龍季友在收容站工作,但他有一天需要回老家,單位上卻因爲沒有多餘的人手于是就不肯放他走。爲了讓自己能夠順利地離開,同時也讓單位放了自己。他就需要找人來頂替自己的職務;
再舉個例子,我和師父都各自有一個玩具,如果我想要玩師父手裏的玩具,但是如果我拿走了他的玩具他就沒得玩,所以我需要把我的玩具給他,用來交換他的玩具。
部分鬼魂也是如此,這種需要找替身的鬼,大多是橫死暴死,或是受到死亡環境裏怨氣的聚集或束縛,導緻無法離開。最常見的,就是常常淹死人的水域,以及長期出死傷車禍的路段。因爲假如一個人在這樣的地方死去,很有可能他們自己就已經成爲了别人的替身。
所以當師父假設這個是在找替身的時候,我心裏不禁有些犯愁,因爲如果想要解決這件事,要麽就從根源進行斷絕,這調查起來就非常困難的,沒有人知道第一個死在這裏的人是誰,而且它早已找了替身離開。要麽就是從最後一個人入手,可是因爲環境約束的關系。通常難度也會不小,試想假如我強行破門到你家裏來搶走東西,你難道就不會反抗嗎?
無論是哪種情況,看上去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師父說,如果他所料不錯,若是我們不對這件事加以阻止的話,在明天第五個人死後,至少還要再死兩人,此事方能告一段落。七天這個數字在此刻是一個有規律的循環過程。師父說,人命關天,即便是這些流浪人員。這意味着在明早龍季友和同事交接班之前,我們剩下的時間不多了。
刻不容緩之下,我和師父開始翻閱我從屋裏偷出來的那些記錄。當下是1967年,我在這本冊子裏,找到了之前這一個月以來,死掉的四個人的記錄。這些死去的人和現在被關押的人一樣,大多都有精神方面的疾病,所以幾乎都按照住進來的時候的編号代表名字,因爲他們大多無法說出自己的名字。站長對這些死亡人員的記錄非常簡短,之前的四個人,幾乎每個人的死因下都标注了一條:心髒疾病,死于窒息。
于是我問龍季友,這些人死後,你是否有看到過屍體?龍季友說看到過,他們基本上都表情比較難受。有人捂着胸口,有人捂着脖子,但是嘴巴都是張開的,眼睛也大多沒有閉攏。
我伸手用糊口摸住自己喉結的部分,然後張開嘴巴。再換到用手捂着胸口。接着張開嘴巴,不難發現,這些動作組合在一起,就是一個人因呼吸不暢而張大嘴巴的動作。通常可以讓我們有這樣動作的,也隻能是窒息或者心髒病。這說明站長的記錄雖然簡短,但的确是在陳述事實。
當下我心裏判斷,鬼魂對人直接形成傷害的可能性并不算高,因爲畢竟不是同一種存在狀态下的物質。大多是用驚吓,視覺的影響來讓活人産生一種錯覺。找替身的鬼魂會爲了一次性成功,往往将自己積攢的能力在一個時間點同時集中爆發,這就會對人造成觸覺上的感受。例如死于車禍路段的人,有可能在車駛過的時候被一種力量狠狠推到了車道當中,又例如淹死的人,有可能本身是熟知水性的,但卻被一股力量拉住了腿腳。導緻溺水身亡。
但如此一來,我就更加不懂了。按理說如果這是在找替身的話,意味着下一個将要死的人,是被上一個死去的人害死的,那爲什麽每個人的死法都差不多呢?還是說連找替身的鬼都會不斷将自己的死法延續到下一個死者身上嗎?
當我正打算問問師父的時候。師父突然說他找到了,在他的手裏,捧着那本1966年的記錄冊。在年初的時候,站長曾記載了一個收容人員在那間隔離間死亡的事件,不過這個人站長卻記載得比較詳細,除了死因依舊是心髒問題加窒息之外,還特别提到這名收容人員從市醫院接受治療後再送過來的,治療的項目卻是因爲外傷。
師父指了指記載着這一頁的日期給我看,那個日子,算起來恰好是龍季友在職期間。第一個人死去的那個日子,隻不過剛好相隔了一年。
如果說這也是個巧合的話,我顯然是不信的。不過凡事都需要講證據,眼前的發現雖然給了我們一個比較明确的方向去推進,但始終不是證據。于是師父又接着翻我找出來的1965年的那一冊。整本翻完之後他搖搖頭說,1965年的記錄裏,沒有死人的。如果這個站長沒有刻意在隐瞞的話,那1966年初死去的那個人,很有可能就是導緻如今這一切的原因。而這位站長想必也沒有理由去刻意隐瞞。否則的話,他大可不必将後邊死掉的這些人登記進去。這人死又不是他的責任,他爲什麽要隐瞞?
龍季友點點頭說,站長人還不錯,自己在這裏工作了這麽長時間,站長的爲人一向非常和氣,對待我們那些收容人員,也都還挺關心挺友善的。師父沒有說話,而是低頭思考了一會兒。我和龍季友都雙眼望着師父,等待着他分析出一個合理的結果來。由于那一刻大家都沒有說話,我們耳邊傳來的聲音,就隻有那些隔離間裏,各種流浪漢、瘋子癫子傳來的那種讓人壓抑,卻又感覺凄慘的各種交雜在一起的聲音。
二号隔離間,這是我在記錄冊上看到的。這個收容站最近這一年多死去的五個人。都是在那個隔離間裏。于是趁着師父思考的時候,我走到鐵欄杆邊上,根據每個隔離間鐵門上的号碼,很快就找到了二号。
假如說這裏的整個布局,是一個“口”字的話。那我當下站着的這個鐵欄杆外,就是口字最底下那一橫的位置。而二号隔離間,就在口字右側那一豎的中間。口字中間的空白部分,就是留給這些人活動的小壩子。站在我的位置,我可以很清楚地看到每個隔離間的門口的情況,但由于隔離間裏面是沒有開燈的,所以我也隻能映着燈光看到門口往内大約兩三步的區域,剩下的就隻有一片漆黑。我想當天龍季友抽煙的時候看到那個站在門後的人影,應該就是我此刻的位置可以看到的。
隻不過裏邊有人站在那兒晃來晃去,我知道。那是二号隔離間裏此刻關押的收容人員,我看不清裏面究竟有多少人,但是我知道,如果我和師父今晚一無所獲的話,那明天這個隔離間裏的其中一人。就會死去。
此刻所有的關押人員已經各自關回了隔離間裏,壩子裏空無一人。于是我對龍季友說,你能不能幫我暫時把二号隔離間裏的人先轉移到别的房間裏去?把它空出來,我想進去看看。龍季友說可以,并讓我稍等。
他用鑰匙打開鐵欄杆上的小門,然後走到二号隔離間跟前,打開門後陸續帶出來三個瘋瘋癫癫的收容人員,都是男性。龍季友帶着他們排排站,穿過了小壩子,然後打開七号隔離間的門。将他們全都關了進去,接着鎖上門回到我身邊。他對我說,可以了,你去瞧瞧吧,一定要當心呀。
我回頭看了看師父,師父對我微微點頭,意思是你去查一下也好。于是我從包裏取出三支香,還有一點紙錢。我走到二号隔離間門口,點香燒紙,這算是表明來意,假如這屋子裏有要找替身的冤魂的話,這點香火錢紙,算是對它示好的一個方式。等到錢紙燒盡,我就走進了屋子裏。
進屋以後我打開電筒,開始觀察四周。由于之前我也被關押過。所以直至走進來的那一刻之前,我都固執地把這個隔離間裏的環境想象成我被關押的時候那間擠滿了人的教室的樣子。但實際上并非如此,至少這隔離間裏,地上還有三個拼湊在一起的床闆。狹小的空間裏,唯一的出氣口就是這道镂空的鐵門。
也許是我的錯覺,自打我走進二号隔離間之後,渾身上下都充滿了一種寒意。地上到處都是屎尿,氣味極其難聞,在用手電筒光環視四周的時候,我發現幾乎每一個牆角和牆面上,都布滿了深淺不一的水漬,還有各種因潮濕而滋生的黴菌。我想大概是屎尿的味道太過刺鼻,以至于我竟然産生了頭暈目眩的感覺。鬼魂的産生本就是因爲怨氣加陰氣的聚集,在這樣一個潮濕的隔離間裏出現鬧鬼的現象,我絲毫也不會覺得奇怪。
于是我朝着門口走去,就在我的腳剛剛跨過隔離間門口的那道小水溝的時候,我的背後隔離間裏突然傳來一聲輕輕的聲音:
“嘿嘿!”